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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兵马于魏州城就地休整,士兵们几乎是头一挨着地便立刻睡着了,今天的大战实在是太辛苦了。无论是体力上还是精神上,几乎都达到了他们的极限。打仗的时候他们无暇多想,现在战事结束了之后,士兵们便感到了极度的疲惫和无力感,所以需要赶紧休整恢复。
王源虽然也疲倦的很,但他并没有急着去睡,而是和公孙兰赵青等人巡视了魏州城的四城城门。那里还有少量的亲卫士兵没有休息,他们需要负责夜晚的城门守卫。不过王源给他们的命令是,紧闭城门之后放心大胆的睡觉,不必整夜的盯着。因为魏州攻克之后,左近的叛军威胁一扫而空,根本不必担心夜间的防卫。距此最近的州府冀州和齐州都在一百五十里之外,这里发生的事情最快也要明天晚上才能抵达那两处州府,也是不用担心的。
初更过半,王源和公孙兰回到了落脚的州衙后宅之中。这里是王源等人的临时落脚之地。褪下了厚重的铠甲,王源长舒了一口气。坐在桌案之旁,端着一杯茶水慢慢坠饮的时候,王源能觉察到自己的手腕和小腿都在微微的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今日之战外人看来王源是坚定而胸有成竹的,但王源自己心里却很明白自己有多么的担心。事实上王源自己也没料到今日之战会如此的有惊无险,三座城池一一顺利拿下。这其中但有一座城池之中受阻,现在自己恐怕不是坐在这里喝茶了,而是在带着手下的兵马在荒野夜幕之中想办法藏匿行踪,以应付他们的联合进攻了。
但无论如何,这三块硬骨头啃了下来,后面便好办多了。周围身遭再无叛军的兵马威胁,下一步只需直扑平原郡便可。平原郡就在魏州西南方一百余里处,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一早大军开拔,傍晚时分便能抵达平原郡了。唯一所期望的是,平原城中的颜真卿还在坚持,平原城还没落入敌手之中。故而明日一早需要派人快马先行去侦查一番,免得到时候误打误撞的一头冲过去,反而自己暴露了行踪自投罗网。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想着这些事,王源不禁睡意上涌,连打数个张口,一旁陪坐的阿萝等人都捂着嘴笑,催促王源赶紧去睡觉去。王源站起身来进了屋子,往床上一倒下,便是黑甜一梦,直到天明了。
次日清晨,王源精神饱满的醒来,睁眼时已经是红日东升之时,王源忙一骨碌爬起身来,穿衣洗漱准备离开这里。今日上午便要离开魏州前往平原,绝不能在这里耽搁了,经过昨天一夜,自己连袭三座城池的消息怕是已经如冲击波一般四处发散了,魏州不可久留。
洗漱完毕,在青云儿和紫云儿的帮助下穿上那套拉风的黄金甲,披上黑丝绒的披风之后,一个英武的青年将军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众女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之情,看着王源高大英武的形象眼睛里冒着小星星。
王源雄赳赳的出了后宅,忽然听到乱哄哄的人声从州衙之前传来,不觉皱了眉头。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怎地这般闹哄哄的?”
一旁陪同的谭平忙道:“没出事,是魏州城的百姓们一大早聚集在了衙门广场上慰军。我们不要他们的东西,他们也不肯散去。说是要见大帅,说有话要跟大帅说。这不,赵青在安抚他们呢。大帅你也不用去管这事,一会儿咱们立刻整队离开便是,这里不能拖延。”
王源微笑点头道:“百姓们的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这便知道我们的身份了么?”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衙门广场上,但见广场上果然人山人海,起码有六七千人聚集在广场上。这些百姓们赶着车提着包裹,拖儿带女的乱哄哄闹成一团,场面混乱不已。衙门的几道道路的出口被堵得严严实实,无法通行。
赵青站在衙门前的空地上正声嘶力竭的朝着十几名老者说着什么。见到王源一行出现之后,赵青忙飞奔过来行礼。
“不是说百姓慰劳士兵们,怎地变得这般闹哄哄的情景?”王源皱眉问道。
赵青忙道:“是慰军,但是百姓们一听说我们马上就要开拔,一个个吵着闹着要跟我们一起走,要我们带着他们走。都回家收拾了行礼拖儿带女的要跟着大军一起离开魏州。百姓们堵了出口不让我们离开,卑职也不敢乱来,这不正劝的口干舌燥呢。”
“跟咱们一起走?那怎么成?”王源皱眉道:“咱们是要去平原城打仗的,带着这些百姓可如何行动?”
“就是啊,可是百姓们不听啊,说是在魏州没有活路,要我们带着他们求个活路。”赵青低声道。
王源皱眉快步走向人群,跳上一块拴马的青石,对全场百姓拱手高声叫道“诸位乡亲父老,在下王源,给诸位父老见礼了。”
一干百姓闻言纷纷转头朝王源看来,有人低声道:“王源?他便是王源么?各位,他便是王源呢?大唐天下兵马大元帅,昨晚便是他率军攻入了咱们魏州呢。”
众百姓闻言纷纷惊愕,片刻的混乱后,有几名老者率先下跪行礼,高声叫道:“草民等给王元帅行礼了,感谢王元帅千里迢迢赶来魏州,救我等百姓于水火之中。给王元帅磕头。”
几名老者一带头,百姓们顿时呼啦啦跪倒了一片,纷纷磕头行礼,叫嚷成一团。
王源忙摆手叫道:“乡亲父老不用多礼,快快起身来,当不得你们这样的大礼。”
赵青谭平等人忙上前将那几名老者扶起身来,一干百姓们也纷纷跟着爬起身来。王源跳下青石,走到那几名老者面前,微笑道:“几位老丈,昨日我率军攻袭,可没惊扰城中百姓吧。”
“没有没有,大块人心呢。这帮反贼就该有这样的下场,王元帅从天而降将这些反贼击杀,还我魏州郎朗乾坤,我魏州百姓无比欣喜若狂。这不,百姓们一早便自发的来慰劳军爷们呢。”一名面色红润,胡子花白的老者高声答道。
王源呵呵笑道:“那就好,没有惊扰到百姓便好。多谢乡亲们的好意,但慰劳便不必了,我神策军可是有纪律的,一针一线一米一粟都不能取,否则便要受我军法处置了。”
“怪倒是他们都不肯收呢,原来是有军法。好,王元帅领军有方,这才叫秋毫无犯令行禁止呢。”老者高挑着大指赞道,旁边一群老者也纷纷挑指大赞。
王源微笑道:“多谢谬赞。不过,这么多乡亲们堵在这广场上可不成。本人想请几位老丈帮着疏通疏通,要知道,兵马即刻便要开拔转战他处,不能在此久留。”
那红脸老者忙道:“正是要和王元帅说此事呢?我等全城百姓都希望能随朝廷兵马一起离开,否则我全城百姓已无活路了。”
王源皱眉道:“为何没有活路?”
那老者道:“王元帅,你有所不知。我魏州之地在去年年前便被安禄山叛贼占领了。自此之后,百姓们便没有一天的好日子过。拉夫拉丁不停,魏州哪一家哪一户没有被强征入军之人?你瞧瞧,现在只剩下妇孺老弱之人了。”
王源抬头看去,但见面前的这一群百姓果然都是老的老小的小,大多都是妇女娘子,一个个形容枯槁,目光呆滞。
“除了拉丁入军之外,每一家每一户的财物粮食也被搜刮的干干净净。再者,今年入春以来便没下过几场雨,现在城里城外都是一片干旱的荒地,粮食种不下去,马上入秋便是颗粒无收,这全城百姓将如何活下去?魏州这些什么大燕国的官员兵马们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只知道搜刮,根本没有赈济,眼瞧着全城父老便要全部饿死了。他们还不准我们离开,你说,这不是要我们便全部在魏州等死么?”
王源皱眉道:“家家户户都断粮了么?那为何还要来慰军?这些慰劳之物我们岂能要?”
那老者道:“这些都是东拼西凑的一点心意,为的是迎接朝廷兵马的到来。你们的到来便是来救我们脱困的,你们来了,我们便有活路。百姓们昨晚都兴奋不已,以为从此便能有好日子过了。可是没想到,你们却要离开了。大伙儿一听,你们这一走岂非又无生路了,所以才纷纷回家收拾物事拖儿带女的要跟着一起走。不跟你们离开,便无活路了啊。”
老者说着话,眼睛里湿润了。周围一群百姓都跟着低头抹泪。王源心情沉重,皱眉看着这群毫无生路的百姓,心中也很是矛盾。
“老丈啊,我们这次是轻骑突袭而来,兵马数量不多。朝廷大军还在长安前线,并不能完全收复魏州这等被占领的州府。而且我们的目标是平原城,为了保证救援平原城成功,我们才决定突袭魏州邢州邺城三地。现在兵马的踪迹已经暴露,我们不能在魏州久留,必须要马上进击平原郡,否则便会被敌军得到消息后有所防备。我也没料到,魏州的百姓们已经是如此的处境。我若不带你们离开的话,心中着实不忍,但我若带着你们离开的话,这么多的老弱妇孺,势必大大拖慢我行军速度,导致此行计划失败。这当真教我陷入两难之中了。”王源长叹道。
听了王源的话,老者和百姓们都沉默了。他们无法掩饰自己眼睛里的失望之色,但他们却也明白,王源说的是实情,王源也处于两难之境。
“原来王元帅此行是要去平原郡救颜太守的,应该的,应该去救平原城的百姓。人家一个小小的平原城,在叛军来袭之后都奋起反抗宁死不降,足以让人敬佩。再瞧瞧我们魏州,叛军来时,个个畏敌如虎,官兵百姓纷纷只求自保,不敢与之抗争,以至于被奴役至此。大元帅原该救平原城的人,他们才值得朝廷去救,而我们这些人其实不配被救。活该我们死在这里。”老者摇头叹息说,话语中有激愤之意。
王源忙道:“老丈,千万莫要这么想,朝廷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天下大乱,贼寇横行,这件事本就跟百姓无关。百姓们只求能平安度日,焉能怪他们胆小怕事?州府失守是朝廷官员兵马之责,跟百姓有何干系?”
老者叹道:“王元帅这话才是真正的大实话,可算是为我们百姓正名了。罢了,就冲王元帅这句话,我们也不该为难你们。我们不能耽搁你们的军务,老朽这便叫乡亲们让开道路,恭送王元帅和诸位军爷出城。”
老者回过头来,扬声高叫道:“父老乡亲们,咱们还是让王元帅的兵马离开吧。他们此行是去平原城解救颜太守的,若咱们再堵着不让他们去的话,平原城颜太守他们便危险了。我知道诸位都失望的很,我也很失望,但是没法子,总不能拖累大军的后腿,害的他们也跟着一起遭难吧。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四处州府,贼兵会调集兵马来围剿,咱们不能害了他们啊。”
百姓们无语而立,他们的眼中全是失望之色。本来满怀希望能有生的可能,现在希望一下子破灭,个个心如死灰。
王源看着百姓们的神色,当真心如刀割。但他毫无办法。带着他们便是一起死,不带着他们,这些百
姓可能也是个死,当真体会到什么叫做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一声号角过后,亲卫骑兵们纷纷上马列队,准备开拔。百姓们木然缓缓移动,闪开一条通道,让开通向东城门的街道。眼睛里带着绝望和不舍看着骑兵们开拔离去。全场除了单调的马蹄得得声,一片死寂。
“二郎,我有个主意,不知你可同意。”公孙兰在王源的马旁悄声道。
王源道:“什么主意?”
公孙兰道:“咱们何不让他们朝平原方向而去,待我们解平原之围,便可让人接他们入平原城中。”
王源摇头道:“进.平原城又能如何?我们还是要离开平原城南渡黄河的。”
公孙兰道:“那便带着他们一起南渡到黄河南岸的州府安顿,有何不可?”
王源摇头道:“这会耽误大量的时间。恐怕不成。”
公孙兰看着王源低声道:“你率军打仗是为了什么?你曾说过你是为了解百姓倒悬之苦才担此大责的,莫要忘了你的初衷。再说,你若这么甩手走了,于你名声会有多大的损害你知道么?所谓民心,便是从这些时候积累而成的。不得民心者,将来什么也得不到。”
王源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自己居然真的蠢到了拍拍屁股走路,任由这些百姓去死?这件事一定会让自己蒙上污名,自己怎么蠢到了这个地步了?幸亏公孙兰提醒的及时。
王源策马停步,转身朝着百姓们高声叫道:“乡亲父老,本人做了决定,本人决定带你们一起走。”
众百姓惊愕的张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赵青谭平等也是呆呆发愣。
“赵青谭平,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整队保护百姓们上路么?”王源沉声道。
“王元帅,你就是我们的大救星啊,王元帅,大恩人啊。”人群爆发出呐喊声,纷纷跪倒在地磕头,泪下如雨。
……
严庄离开长安时的心情可以用意得圆满来形容。他没想到事情会是如此的顺利,史思明居然乖乖的将十万兵马便交到了自己的手里,任自己带出长安城。
奉旨来长安之前,严庄的心里是忐忑的,他知道史思明是什么样的人。他担心史思明会突然发难,将自己当场格杀,就此扯旗造反。这并不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份分兵的圣旨的意图太过明显。哪怕是个傻子也会明白这是对手握重兵的史思明的不信任。否则怎会在长安城面临敌军大军压境之事却将其十万兵马抽调走,这简直是开玩笑。
而史思明居然照办了,而且平平静静,没有吵闹,没有争执,和和气气的将十万兵马交到了自己手里。虽然严庄看得出,这十万兵马大多都是新兵和老弱之兵,明显是经过挑选的兵马,但对严庄而言,这已经足够了。他可不会傻到为了这件事去争执一番,能从长安带走这十万兵马和自己的脑袋,便已经是祖上积了大德了。
史思明客客气气的将严庄送到了灞桥长亭。临别时举杯道:“严元帅,请你转告陛下,我一定替他守住长安,请他放心。你告诉他,他对我史思明的隆恩,我一定会报答他,而且是加倍的报答他。”
严庄听的脊背发寒,史思明这番话说的很是诚恳很是感人,甚至在他的眼神和表情里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虚假。但正因为如此,严庄才觉得心中发寒。能如此隐忍不露声色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人。史思明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是肯定的。他所谓的加倍报答,如何报答?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解释这句话的含义了。
拜别之后,严庄率十万兵马迅速赶往洛阳。他知道,王源的神策军十余万人就在长安周边逡巡,他不想自己只是调集兵马便被神策军给盯上。自己可不想趟长安之战的浑水。于是乎他命令兵马不分昼夜的行军,终于只用了三天时间便将这十万兵马带到了潼关。
抵达潼关之后,严庄长舒一口气,而且后来的探报说明了他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和幸运。因为就在他和十万兵马抵达潼关之后的数个时辰。斥候兵马便发现了近五万骑兵在潼关西北十里外出现的身影。那显然是大唐神策军的骑兵大队,他们定是得到了自己这十万兵马的消息,故而从长安东北包抄而至。幸亏自己命令士兵们轻装前进,昼夜不停。这才安全的抵达了潼关。否则一旦被这五万骑兵截断,后果不堪设想。严庄可不认为自己这十万老弱新兵会是五万神策军骑兵的对手。
庆幸之余,严庄也有了深深的担忧。神策军已经在长安周边如若无人之地,几乎是肆无忌惮的运动穿插。这说明,长安城几近孤立。不久后唯一一条经由潼关往东的道路怕也要被切断了。而且,唐军的骑兵居然抵近到潼关十里之外,要是神策军决定攻击潼关,绕过长安直取洛阳该如何?若是史思明根本不打算出兵牵制,而任由神策军攻击潼关直取洛阳,那该怎么办?
在此之前,也许史思明不会这么做,但现在的史思明可说不准了,他要以这种方式报答陛下的‘恩宠’,那可就大事去矣。
严庄想了很久,决定将这十万兵马留下一半人驻守潼关。因为他觉得,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史思明身上,而要经营潼关关卡守住通向洛阳的通道。潼关之地从东往西是天险,但从西往东根本就无法守御,留下这五万兵马的目的便是配合当地的守将重新构造城防。反正这五万兵马自己会选那些老弱之兵,带着南征用处不大,还不如留在这里当苦力,当炮灰守关,那绝对是物尽其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