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是初一,夜里纷纷扬扬下了场好大的雪,直到天住,地堆起了一层积雪,满世界的洁白耀眼,众人起床开窗时看到都是忍不住惊叹,临安可鲜少会下这样大的雪。~~~~~~.~~
姬指月从房间里走出来,见满院的银树白尘,也是惊讶了一番。
天仍在不停的下着大雪,她打着伞踏雪走到厨房,又是亲手做几样小菜,连着清粥一同放到食盒里提着往尔容的院子里走去。
在之前将近十八年的日子里,她从未踏入过厨房半步,所谓十指不沾阳春水只不过是寻常的,正确的说起来,她却连什么是阳春水都不知道。
这一个月来,她日日亲自下厨,做出来的吃食从她自己也不愿下咽,慢慢的变的美味起来。
为君洗手做羹,这样的话一讲出口,便让人觉得有绵绵的情意悠远,甚至可以想到一对头花白的老爷爷老太太在夕阳下依偎着取暖,便如她的外祖夫妇一般。
而她,却是带着绝望的情洗手做羹汤,她的君,只是一具凭借着偏执的狂热毅力支撑着的行尸而已,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弃她而去。
她提着食盒出厨房,见外面的大院子里有两个长的一模一样孩子在嬉闹着堆雪人。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孩子的和脸都冻的通红,兴致却是十分的高昂,他们在雪地里追逐着,嬉笑着,偷来玉米做雪人的嘴,偷来胡箩卜做雪人的鼻子,又偷来煤炭做雪人的眼睛。
孩子们不知成人世界的悲哀与无奈,只关心着眼前有趣的玩物,堆完了雪人,他们面前还剩下一堆从别人铲来的积雪,两个人便兴奋的打起雪仗。
姬指月被他们脸灿烂笑容刺痛了眼睛呆地站在廊下看着他们。脸地神色不知是喜是怒。隐隐地。竟有些悲哀地渴望。
子外有名妇人匆匆地跑进来找孩子。一抬头见姬指月沉默地站在廊下地连忙呵斥着两个孩子。又跪倒在姬指月面前连声道:“这两个孩子不懂事。不知道夫人早会来厨房。惊了夫人。夫人若是要罚便罚我罢回去一定好好教训这两个野孩子。”
两个孩子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只见自己地母亲跪在雪地里求饶。便跑来扯着她地衣袖生生道:“娘。你跪她做什么。快来和我们一起堆雪人玩呀。”
妇人吓地一把捂住那孩子地嘴。压着他地头对着姬指月连连叩。
她自然知道眼下府里是什么样地景况几日打扫马厩地罗二不过是喝醉酒说了几句胡话。被宜然公子听见都将他罚了一顿。更不要说她这两个孩子闹到了姬指月面前。
虽然姬指月未曾作过什么人。但是近日来地神色越地冷峻起来。若是惹地她不高兴了要拿孩子出气。可该如何是好。
姬指月却是淡淡的道:“无妨们都起来罢,我不会罚你们的。”
妇人有些惊讶的略抬起头看她她不像是玩笑的模样,脸也没什么怒意才缓缓的爬起来,低头道谢。
她行过礼后着两个挣扎不休的孩子退身想要离去,却听姬指月又道:“这两个孩子是双胞胎?”
妇人愣了愣,点头道是。
姬指月在伞下看着两个孩子笑了笑,道:“几岁了?”
妇人见她像是有些喜欢孩子的模样,便大了胆子道:“过了年已是六岁了,可淘气了,大的叫丁丁,小的叫冬冬。”
冷风吹起她领的狐毛轻轻拂过脸颊,微微有些痒意,一直蔓延到她的心里,如一双柔软的小手在挠着胸口似的。
她点点头,道:“很可爱,今天是大年初一,府里也没什么过年的样子,一会你去找清秋拿几个金锞子给孩子玩玩罢。”
说罢,她提着食盒转身走出了厨房大院,经过孩子们身边的时候忍不住微微的笑了笑。
那妇人在后面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大雪里,良久才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尔容睁着眼睛躺在棺底,比平常多等了两刻钟才听到姬指月的脚步声传来。
“初颜,今日可是来晚了。”他轻声笑了笑道。
姬指月在棺前坐下,道:“外面的雪好大,这才晚了这些时候。”
他今日的脸色比起昨日更是惨白,姬指月才从一片明晃晃的雪地里走来,现在见着他,竟觉得他的脸比雪还要白几分。
心里一揪,她若无其事的喂他吃了粥与药,才闲闲的说了没几句话,便有几个小厮另外抬了口石棺进来,又在房里升了几处火盆。
姬指月将他们打走,起身关起房门插门闩,站在石棺前微微出了片刻神。
寻常人每一日换衣服,尔容除了衣服还要换棺材,他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躺在棺材里,每日换一次,原先是姬宜然带人来料理,现在都是姬指月帮着他换。
他已是轻的如孩子一般,也不是完全不能动,他是如此骄傲自负的人,原本便不愿意被别人看见他如此软弱的模样,原先是不得以,现在既然姬指月要来料理,他也乐得配合她折腾。
姬指月呆了片刻,过来帮着他换了衣服与棺材,却不唤人来将那口盛着血水的棺材抬出去,又开始出神。
尔容在棺底静静的躺了片刻,除了血水滴早棺底的声音外,听不到房间里有任何动静,她即不说话,也喊人来,若不是没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几乎要以为她已是不在了。
“初颜?”他轻轻唤了一声。
姬指月没有回答,却有一阵悉悉瑟瑟的声音传来。
一阵剧烈的痛楚袭来,尔容略颦眉忍受着,一眨眼,却见姬指月已是无声的走到了棺前。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惊讶道:“初颜,你这是做什么?”
姬指月站在棺前,浑身下不着一缕,洁白如玉的肌肤暴露的冰冷的空气里,她咬着唇,眼里盈着落不下来的泪水,抬腿跨进了石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