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持久战这个问题,连长那是有了心理准备,可暂时还是不敢就这么草率的通知到部队里去。
要知道战士们来这到执行任务就已经是够委屈的了,别的部队都在一批一批的回国回家,我们还得在这风餐露宿冒着生命的危险掩护部队撤退……就像小石头发的牢骚:我们这是比别人少打仗了还是少立功了?
要真说起打过的仗立过的功,我们连队可以跟所有部队都比上一比,咱们还真敢亮这个家底。但是……就算是这样还偏偏就得走在最后。
所以,战士们心里有这样的抵触心理,连长和指导员这么一商量,也就不敢再把“持久战”的心理准备公布出去,而打算等战士们在这过上一段时间后,有些习惯、适应这里的环境之后,再一点一点的透露。
我当然是同意连长和指导员这个想法的,事实上我之所以会告诉连长这些,主要还是为了让连长这些干部有些心理准备。
至于手下的那些兵嘛……有句话叫“温水煮青蛙”,把青蛙放在锅里慢慢的加热……这火不能太旺也不能太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青蛙不知不觉的就被煮死了。
这一回,连长和指导员要对付的却是我们自己手下的这些兵,把消息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向战士们透露,今天一点风声,明天一点据说……好吧,时间一久战士们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这听起来的确是有点残忍,不过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连长也是个被动接受命令的人。他同样也不愿意再呆在这战场上。但仗总是要打的。他能做的就只有接受现实并让想办法让战士们接受。否则,我们很快就要面临对外有越鬼子,对内有军心不稳的问题。
第二天581高地就发生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一大早就有五名炮兵观察员背着两部电台到我们阵地报到,于是我们就知道了设立观察所是怎么回事了。
据说他们这几个兵是炮三师的,阵地就在我们后面几公里处。这几个兵倒也有意思,上来的时候个个都兴高采烈的,一看就知道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应该说他们也有上过战场,可是炮兵部队要比我们步兵舒服得多。一个是因为他们大多数是在后方提供远程火力,没有直接进入一线,而且我军炮兵是一直压着越鬼子炮兵打,所以毫无疑问会比步兵安全得多。另一个……则是因为炮兵部队有许多汽车,所以生活条件要比步兵好得多。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一线步兵的苦,据说这其中还有三个是自愿报名要来跟我们配合的,一开始还兴冲冲的……说是久闻我们二连大名,听过我们连队许多的英雄事迹,听说是要与二连配合都抢着来……
结果连队一带他们到睡觉的猫耳洞一看,几个人就欲哭无泪了……这就是一个土洞嘛。而且还湿湿的、粘乎乎的,要躲进去都觉得恶心还能睡人?
第二件事就是我们看到高地下方有支工兵部队在布雷。
这地雷是从桥那边一路布到桥这边。草地、水田,甚至是小溪里到处都埋上雷,只留着公路中央一条道,两边一路插上红色的小旗子……
于是我和罗连长就知道,这撤退工作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了。
让我无奈的是……咱们这支部队是驻守在581高地的,工兵部队布雷也不给我们留张雷区地图……这万一咱们要进攻或是下山作战怎么办?鬼才知道哪有地雷啊!
不过这似乎也并不奇怪,这时代我们部队各兵种之间的协调和信息共享几乎就可以用各自为阵这个词来形容,比如刚才来的那几个炮兵观察员……事前我们就没有接到上级的通知,而是等人来了之后罗连长打电话到团部求证,才得到回应:“哦,是有这事,忘了通知你们一声了!”
这两件事后,罗连长眉头也就越皱越深了。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罗连长是从军事学院出来的,当然知道这炮兵观察员上来与步兵配合,而且一派就派五个……为啥要派五名观察员两部电台呢?备用嘛,牺牲了两个还有两个,还有一个是电台兵……两部电台也是为了备用,电台质量差,坏了一台或是被打坏了一台还有一台。
这同时也就意味着我昨天的说法都是对的,我们很有可能就要在这边境上跟越鬼子长期耗着了。
“嘀嘀嘀……”就在我们还在挖着战壕的时候,罗连长就从连部走了出来冲我们大声吹响了哨子,接着下了命令:“全体集合!”
“同志们!”等我们整好队后,罗连长挺身朝我们大声说道:“刚刚接到上级的通知,工兵部队要在下午两点准时炸桥,上级命令我们配合工兵部队的炸桥工作,接收最后一批撤退的友军!现在我命令,三排原地驻防,一排、二排下山执行任务!”
“是!”战士们应了声马上就按照命令开始整理装备。
配合工兵部队炸桥,这已经是我们的老任务了……这有打过类似的仗就是有这好处,比如我们现在就很清楚在执行这任务时有可能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我们该怎么驻防,越鬼子有可能会怎么进攻等等。
于是下了山与工兵部队一联系,马上就动手开始挖散兵坑了。
但很快我们就知道问题并不是这么简单……
到下午一点半的时候,工兵连的伍连长看着桥上络绎不绝的撤退部队就悠心忡忡的对罗连长说道:“看起来……部队不可能会在两点撤完嘛,这桥怎么炸?”
“跟上级联系过了吗?”罗连长问了声。
“刚刚联系过了!”伍连长点了点头:“上级的意思是……撤退部队保证会在两点之前完成撤退任务!”
“保证,保证有个屁用!”罗连长不由骂了一声:“有些干部只顾着说空话、说套话,根本不管实际情况!”
这时我才意识到一点……原来有时候也并不是上级指挥错误,而是我军部队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风气,比如明明知道两点之前无法完成撤退任务,却又要嘴硬撑着说可以……这种现像似乎很普遍,为的就是让上级知道自己有种提前完成任务的决心。
只是……这却会给上级提供一个错误的信息,然后上级再按照这个错误的信息进行指挥,再加上各部队之间的协调不是很通畅,于是这下就变成大问题了。
按上级的命令炸桥么?那无疑会把许多友军部队留在桥的那一边。
不炸桥吗?一旦因此贻误了战机甚至让越鬼子借着这机会过桥对我们发起进攻,那这个责任谁来负……别说这是一件小事,临阵违抗军令这可是要枪毙的。
眼看手表的指针就快到两点了,可是桥面上还是不断有一辆辆汽车从桥南方向撤退过来,车上的军人大部份都是没法徒步行走的伤员和烈士的遗体,汽车经过石桥时一路在后头留下了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接着在桥南担任掩护任务的另一支步兵也撤了回来,因为就要到了炸桥的时间,他们怕我们炸了桥,他们就回不来了。
很快指针就指到了两点……伍连长看了看桥上还在撤退的部队,咬了咬牙后,说道:“不管了,再等十分钟,步兵兄弟在前线流血牺牲,我们不能再让他们有什么损失!”
我和罗连长不由点了点头,对伍连长的话表示了赞同。
“连长……”这时就见工兵部队的通讯员冲着伍连长大叫:“上级来的命令,问为什么还没炸桥!”
伍连长脸上没有一点血丝,想也不想就冲着通讯员下了命令:“把电话挂上不许接,有什么责任我一个人担!”
“是!”通讯员应了声,就迟疑着把电话挂上了不再动了。
十分钟过去了,撤退部队还是没撤完,对岸的枪声却已经响了起来,我们不由马上紧张了起来……要知道我们这是违抗军令的擅自行动,如果还让越鬼子给冲过桥的话那罪名可就大了。
于是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工兵部队马上就有几个人冲到石桥附近准备引爆,而我们就在桥的这边架起了机枪、冲锋枪,做好阻击越军的准备。
这时突然有一辆吉普车从桥南开了过来,从上面慌慌张张的走下一名干部冲着我们大叫:“谁在指挥炸桥?这里谁负责?”
“是我!”伍连长当即迎了上去。
“我是168师副师长王启星!”那名干部叫道:“我们还有很多部队没有过桥,请你们不要这么早炸桥!”
听着这话我们不由愣了:还有很多部队……那是多少部队?这些部队过桥需要多少时间?等这些部队过桥的时候,越鬼子是不是也就跟着上来了?或者说越鬼子会不会比这些部队先到一步?
我们再次陷入一个两难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