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齐经他重复一遍,才明白他的意思,失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天神也是假的?也是被人制造出来的?”
他显然第一次听说天神是人造物这种说法,很是震惊。
许应取出龙渊天神之手,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道:“文以载道。这几种鸟篆虫文的写法是错的,承载的道理自然也是错的。倘若天神是天道的化身,就断然不会出错。”
天道创造自己的化身,岂会在创造时出错?
天神手掌上的天道符文,却错了八处。
这只能说明天神不是天道化身,而是人造物,创造天神的人,对天道的理解有误,导致了创造天神时出现了各种纰漏。
可是,天神是天道化身,在很早很早之前便已经流传,几乎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姜齐定了定神,道:“我只知道天道神器是假的。天道神器只是有人借天道之名,行专断独行之事,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做出的把戏罢了。没想到,连天神都是假的天神手掌上的天道符文的真假,很难判断,毕竟,谁能对天道符文有高深的研究?
就算有高深研究,研究得也未必正确。
倘若换做其他人跑来告诉姜齐,天神是人造物,天道是假的,他肯定嗤之以鼻,甚至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
但是说出这话的是许应,他就不得不重视,并且思索其中的缘由了。
许应与其他人不同,六千年前的大周时期便已经流传着他的不老传说,并且那个时代的炼气土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不老的少年虽然浑浑噩歪,懵懵懂懂,但是能解读一些失传的文字。
比如,承载着仙道的玉简道书,比如,承载着天道的天道符文。
他的见解,比那时任何人的见解都要高深!
姜齐知道,许应说这只天神之手上的天道符文错了八处,那么就一定错了八处,绝不可能多一处或者少一处!
姜齐喘了口粗气,伤势又在爆发,隐隐作疼,忍着痛道:“不老神仙...."
“姜太师叫我许应或者阿应好了。”许应道。
姜齐告了声罪,顿了顿,道:“阿应前辈,晚辈对那段历史所知不多,但晚辈听说过一個关于天劫的传闻。”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顿,道:“这个传闻是说,古仙搜集天道,创造天道神器,交给天道世界的天神。他们让天神代为掌管诸天万界。” ●ttκǎ n ●¢ O
许应惊愕,失笑道:“原来那些丈育是仙人!”
姜齐微微一怔,他虽然贵为大周太师,聪明绝伦,但也不知丈育是什么意思。
“天神掌管着天道神器,甚至炼气士的天劫,也在天道神器的控制之下。他们对诸天万界进行赏罚,对那些大逆不道的世界,以神器降劫处置。”
姜齐继续道,“天道神器还掌握着炼气士的天劫强度。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天道神器会根据上一个渡劫飞升的炼气士的实力,来设定下一场天劫的强度。”
许应听到这里,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旋即仔细一想,顿时觉察出不对劲之处。
“这岂不是说,下一个炼气士渡劫,必须比上一个飞升者更强,最低也要与其并驾齐驱,才能渡劫?”
许应失声道,“下一个飞升者强于上一个飞升者,才能渡过天劫,下下个飞升者又要更强一些才能飞升。长此以往下去,天劫只怕会被提升到一个绝大多数炼气士都无法渡劫的程度!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起周齐云渡劫时的那场超级天劫。
还有霍桐洞天中的那四十多场超级天劫留下的遗迹!
以及太乙小玄天中,二百六十七场超级天劫留下的痕迹!
这些超级天劫,分明说明,曾经在某个古老的时期,有一个无比强大的炼气士,他渡劫飞升后,天道神器根据他的实力,设计出了超级天劫。
这场超级天劫,阻断了所有炼气士的飞升梦,让渡劫飞升成为了一场笼罩在所有炼气士心头的噩梦!
自那之后,再无人能够飞升!
姜齐仿佛看懂了他的心思,道:“没错,就是超级天劫。”
大钟询问道:“姜太师,超级天劫在六千年前就已经存在?”
姜齐道:“大周时期便已经存在,甚至更为古老。当年我去调查过许多古老的洞天遗迹,寻找到了远古时代的超级天劫留下的痕迹。”
许应、 妧七和大钟都吓了一跳,他们以为超级天劫最多追溯到上古,没想到竟然在远古时代便已经存在!
姜齐道:“我追溯到四万八千年前,那时超级天劫出现断层。”
“四万八千年前?”许应有些眩晕,实在太古老了。
姜齐道:“四万八千年前,天劫的威力没有现在这么恐怖,但也极为惊人。劫云笼罩的疆域,达到了周长六千里。”
周长六千里,已经是很恐怖的数字,那时天劫的威力,未必比现在小多少!
“再向前追溯一千年,劫云周长五千五百里。”
姜齐道,“再追溯一千年,劫云周长五千二百里。再向前追溯,劫云周长四千九百里。
他追溯到六万年前,那时的劫云周长只有三百里,是一个对绝大多数飞升期炼气士都相对安全的大小。
三百里劫云,渡过去虽然艰难,但也不至于无法飞升。
继续向前追溯,即便是洞天福地中,也很少有天劫的痕迹了。
即便留下痕迹,也因为太古老,而被时间所抹去。
“三百里,六万年前,应该是天道神器被造出来的时间点:在那之前炼气士渡劫,劫数应该不被天道神器掌管,天劫的强弱根据炼气士劫数而来。”
姜齐道,“在那之后,天道神器掌管天劫,变成根据上一个飞升者的强弱来定天劫强弱。而但凡能飞升的,肯定都会比上一个飞升者更强,这一切演变到四万八千年前,终于因为遇到了一个超级飞升者,而变成了无解的难题。”
超级飞升者无比强大,强大到令人绝望的程度!
他的天劫笼罩范围半径超越千里,周长近七千里,终于让炼气士的飞升梦变成了噩梦。
他也就成为了最后一个飞升者。
在他之后,无人能够飞升。
因为所有人都不可能修炼到他那等高度,更不可能超越他,自然也不可能渡过天劫。
同样,因为此人四万八千年前的飞升,导致了炼气士的逐渐没落。
许应渐渐理出四万八千年前至今的图景,向坑七和大钟道:“最后的飞升者飞升后,那个时代最顶尖的炼气士纷纷倒在超级天劫下,一个又一个传承的最强者灭绝,渐渐进入末法时代。
他娓娓道来,说出自己的猜测,不仅吸引着蚖七和大钟的注意力,同样也将姜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甚至忘记了伤痛。
“炼气士们在穷途末路之下,寻找各种飞升的途径,然而都以失败而告终。这其中,就包括彼岸的发现。”许应道。
姜齐忍不住张了张嘴,想打断他,狠狠反驳他,告诉他飞升彼岸的计划并未失败。
但他想了想,脸色黯然。
飞升彼岸并非真正的长生,事实上还是失败了,否则他们何必归来?
许应继续道:“大周时期的炼气士发现了彼岸和仙药,很多炼气士尝试远渡彼岸,采集仙药,以期长生。这里面以周天子最为引人瞩目。”
他轻声道:“周天子一统天下, 号令诸侯,上缴天下神兵,炼制彼岸神舟,打算满载满朝文武远渡彼岸,满朝飞升去彼岸享受长生。然而他们在飞升彼岸之后,发现自己被困在彼岸。
蚖七连忙举起尾巴,补充道:“彼岸神舟是交给婵婵老祖炼制,婵婵老祖贵为大周天工,偷工减料,以至于彼岸神舟上路后事故频发。”
许应看向姜齐。
姜齐连连点头,叹道:“虽然事故频发,但都是小事故。竹天工虽然节操有亏,但手艺过人,彼岸神舟硬生生渡过千难万阻,到达彼岸。”
这其中的惊心动魄,不足与外人道也。
许应继续道:“周天子载着当年最强大的炼气土去了彼岸,炼气士许多传承因此无人能解,又遭到一场莫大的打击,没落得更快一些。于是,有些人便开动聪明才智,便有了后来的健师崛起。”
从大周到大秦,是傩师从无到有,崛起的时间。
期间发生了很多改变后世的事情,比如祖龙发现傩法暗藏陷阱,传出的多是伪法,于是焚书坑傩,将那些伪法和传播伪法的炼气士烧死坑杀。
还有便是大汉武帝时期,董姓炼气士罢黜百家,独尊傩术,掀起天人感应的浪潮。
这场天人感应浪潮,导致当世最强大的炼气士联系到了异神。
不知何故,天人感应演变为天地大封印,天地折叠,神州缩小,名山大川和各个圣地逐一消失,被苍梧之渊所吞噬。
炼气士彻底绝迹,消失了三千年之久,傩法彻底取代炼气,成为正统。
“直到徐福在竺度国杀人,召唤瘟神,让奈河改道,阴间入侵。”
许应收尾道,“自这时起,一系列剧变发生,苍梧之渊归还封印的土地,古老的名山大川,各大圣地,纷纷显现。”
姜齐听得入神,突然询问道:“徐福是谁?"
蚖七道:“此人二三十岁模样,站在一块方丈巨石上,他身着黑衣红带,左边眼角有一道伤疤,激动时,伤疤会变红,如同血蜈蚣趴在眼角。”
姜齐惊讶道:“他叫徐福?”
许应疑惑道:“姜太师认得他?”
姜齐道:“太仆公羊策曾经提及过此人。公羊策是彼岸神舟的探路先锋,先我一步回归神州。公羊策在镐京附近的一座大墓中,险些造此人青手。你的意思是说,徐福主导了新地出现?
许应将徐福的作为讲了一遍,从他聚集一批炼气士在竺度国杀人献祭瘟神开始,讲到奈河改道和阴间入侵,包括营救棺中少女青槃仙子,新地涌现,复生祖龙等一系列事件。
“他说,他有三个目的。第一个目的便是复活祖龙,已经实现。”
许应道,“第二个目的复辟炼气士。在我看来,傩气兼修,才是最佳道路。复辟炼气士,不合时宜,注定失败。”
姜齐眼睛渐渐明亮起来,赞道:“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厉害人物。”
许应思索道:“他去拜访九龙山韭菜岭的炼气士李逍客,李逍客这才将九龙山新地释放出来,重现人世。因此我怀疑,大大小小的新地,都是由于他去拜访消失的炼气士所致。甚至包括云梦泽的重现,说不定也与他有着关联。”
姜齐正要说话,突然鱼腹中的天地东摇西晃,剧烈震荡,接着天空撕裂开来!
居住在鱼腹世界中的人们惊慌失措,四下奔逃,但哪里能逃的出去?
他们的祖辈载着他们飞出神州,远离元狩世界,来到此地。因为生活太安逸,而且无人交流,他们早就将祖辈们传下的炼气功法遗忘。
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炼气士,也不过叩关期的修为,根本不可能逃出这片世界。
“是龙渊天神寻来了!”
许应心中凛然,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便是大鱼的鱼腹,此刻鱼腹被剖开,这条大鱼势必死亡!
大鱼死亡,这片鱼腹世界也必将坍塌!
鱼腹世界的所有人,都将与大鱼一起埋葬在这颗气态星辰之中!
姜齐面色黯淡,叹道:“我想为周天子扫平障碍,夺取更多的原道菁萃之后,让他们一部分人恢复修为,再回到故土。没想到却遇到了龙渊,今日死在此地...."
他抬手向腰间的葫芦摸去,脸色微变:“我的原道菁萃呢?”
蚖七连忙取出葫芦,讷讷道:“被我捡到了。”
姜齐振奋精神,顾不得询问他从哪里捡的,挣扎起身,接下葫芦,道:“我多半是活不下来了。他的恢复能力比我强太多,这一战我只能尽力而...."
他正要拔开葫芦塞,仰头痛饮原道菁萃,这时许应伸手从他手中夺走葫芦,仰头畅饮原道菁萃,叹道:“这一战,我只能尽力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