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数百年前开始,魔族军师黑袍便开始在南方的人类世界里发展奸细,虽然表面上看来,进展并不是太顺利,但实际上有谁知道,究竟已经有多少人暗中效忠了魔族?周园里的故事,早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黑袍一直都是年轻魔君敬重并且愿意学习的对象,对他来说,任何人类都可以成为他收买的对象,只要对魔族的大业有利,哪怕是杀父仇人他也可以一笑泯之,如果对方真的很重要,他甚至愿意付出更大的代价。
商行舟现在是人类世界里的最重要的大人物,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人根本无法收买,因为魔族无法提供更多的好处,但对魔族来说,机会依然存在,因为商行舟与陈长生之间明显有问题,可以尝试着利用。
既然有机会,那便有可能,为何陈长生如此坚定地认为他在撒谎?
“虽然他在人类世界里拥有无上的声望与权势,但很明显他一直在警惕你,这难道不可能成为诱因?至于权势与利益,我确实无法给予他更多,但我可以承诺他南北分治,世间太平,难道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美好未来?”
年轻魔君没有想着说服陈长生,而是想通过他的答案,更多的了解商行舟,了解这对师徒。
陈长生说道:“他不会接受你的条件,因为他不会甘心,于是他也不会认为你能甘心。”
年轻魔君脸上的神情变得冷峻起来,说道:“因何不甘?”
陈长生说道:“道法三千,唯顺心意,我很清楚他要做什么,所以他不可能与你联手。”
年轻魔君微微眯眼,说道:“他到底要什么呢?”
陈长生伸手指向他和他的父亲,说道:“他要杀死你们,然后统一这个世界。”
年轻魔君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笑了起来,说道:“好壮阔的心胸。”
他的笑容与前代魔君的笑容并不相似,没有太多清旷孤高的感觉,反而显得有些羞涩,却更令人心寒。
“果然骗不到你,与我联手的确实是商行舟。”
年轻魔君笑着说道:“不过他确实是要杀你,这确实是他的局,从军部到松山军府,从朝廷到汶水,很多愚蠢的人或者主动或者被动在配合他,却根本不知道这个局的真实内容是什么。”
这句话里提到的愚蠢的人,指的自然是已经死去的朱夜、宁十卫、天海沾衣、军部高官、甚至还包括朝廷里那位权势熏天的王爷,当然还有松山军府那位爱兵如子的裨将、安华这些好心人。
“有些人要找到朱砂丹的主人,有些人只知道把一名年轻阵师送到松山军府,有些人负责安排那名年轻阵师的位次,却没有人知道,那名年轻阵师是长生宗一个叫除苏的小怪物,受了商行舟和唐家老二的命令,来这里杀你。”
年轻魔君敛了笑容,平静说道:“而我只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想办法在这个过程里替掉了那个小怪物。”
或者这便是全部的真相,但依然有些事情隐藏在浓雾后。那名叫除苏的长生宗小怪物,能被商行舟和唐家派来杀陈长生,必然极为强大,甚至恐怖,却悄无声息地被顶替了……就算他是魔君,这件事情也太过不可思议。
陈长生更是注意到,当他提到长生宗那个叫除苏的小怪物以及被他替掉的事情时,无论魔君还是南客的神情都没有什么变化,说明在他们眼里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至少不是难事,这又是为什么?
他隐约间想到某种可能,却又觉得那太过荒谬,无法再继续想下去……那么,直接问好了。
“那个人究竟是谁?”
问是陈长生的自由,不回答则是年轻魔君的必然.
他看着陈长生反问道:“商行舟要杀你,你难道不觉得伤心?”
陈长生摇了摇头,说道:“师父他想杀我很多次,习惯了。”
年轻魔君感慨说道:“没想到这一代的教宗居然是个愚孝之徒。”
陈长生没有解释什么,是想着师父想要借势杀死自己不难理解,可是年轻的魔君为何要冒险前来?
这片雪岭距离魔域雪原再近,终究是人族的地方,魔君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冒险,想当年,他的父亲,比现在的他强大无数倍,也始终不离雪老城,唯一冒险潜入寒山的那次,还险些没有办法回去。
魔族的君王与人族的教宗的地位很相近,为了杀死陈长生而让自己置身险地,殊为不智。
说明从最开始的时候,年轻魔君的目标就不是陈长生,或者说不止是陈长生。
陈长生望向不远处。
统治大陆北方千年之久的一代魔君,现在已经变成血人,浑身染着金色的汁液,仿佛某种邪教祭拜的神像。
南客跪在他的身旁,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魔君的呼吸变得极为绵长,仿佛下一刻便会沉睡,如果不是他一直还睁着眼睛看着那片星空。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为他呼吸的频率下降了很多,随时可能断绝,到那时,或者便是真的死不瞑目。
年轻魔君说道:“如果只是杀你,那个叫除苏的长生宗小怪物在担架上偷袭,应该便以成功。但我冒着奇险南下,除了杀死你这位教宗大人,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商行舟和唐家不知道父亲还活着,但我知道。”
他看着陈长生说道:“我更知道,既然父亲活着,就一定会来找你。”
陈长生说道:“唐家发现了朱砂丹里的线索,便等于给你父亲指明了方向。”
年轻魔君说道:“不错,而当他到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他很久。”
说完这句话,他走到魔君的身旁蹲下,伸手轻轻抚摩着那张苍老的面容。
“从一开始知晓商行舟的安排后,我就知道,这是我杀死您最好的机会,甚至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我当然怕您,绝对不想与您见面,可是要杀您,无论南人还是军师都不行,只能我亲自出手。”
“您看,整件事情就是这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