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长忠心里有一百个问题急着要问,可奈何自家大哥却极是稳得住阵脚,就是压着他不准问,直到崔长健喝了两盏茶,又稍稍的歇息了一小会。
崔长信这才瞧着崔长健,缓缓的问道:“健儿,在这件事情上,你知道你错在那里吗?”
“啊?”崔永忠愣了,扭脸看着自家大哥,嘴巴长得大大的,不知道为什么第一个问的,会是这样的问题?
崔长健却是马上明白了,这可不是他反映的特别快,瞬间就能明白大伯父的问话,是所指何来。
而是他刚才在明安侯府,就已经受教了,知道自己做的最不恰当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他刚要站起来回话,就见崔永信摆手言道:“坐着说,今儿晚上长着呢,总是站着,小心累的腿疼。”
崔长健感激的瞧了一眼自己大伯父,就听着自家父亲万分不满的冷‘哼’了一声,他扭脸去看,却见自家父亲见自己瞧过去,便扭脸不瞧自己,合着这位心里又不舒服了。
他心里好笑,不过都到了这会,父亲还能为儿女和谁亲近吃味,说明他的心理素质还是挺强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反而算是好事一桩。
崔长健心里如是的想着,可是这面上那是半点不漏,对着崔永信拱手言道:“侄儿回大伯父的话,侄儿错在太过自大,对自己也太过自信了,竟然对江湖中人这般信任。”
“面对变数如此大的事情,身边没有护卫,只带了几个长随,就敢将九妹妹领去。这也太过冒险了,九妹妹到底是咱家的千金,身份矜贵,侄儿到底年轻,顾虑不周,下次再也不会了。”
崔永信对他的回答大为满意,到目前为止。这个侄儿的长进。也算是这件遭心事情里,最大的欣慰了。
他不禁是轻轻的点头,用手捻着胡须堪堪言道:“好孩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过也是我这个做大伯父的和你父亲思虑不周,没给你身边派上几个会武的侍从。”
“不过既然曹三爷这般大手笔的送了你四个高手,且还是一家人的身契都赠与了你。那你以后可要知人善用,片刻不要让他们离开你左右才是。至于人家的家人,也都要好生安顿,不要让人家寒了心。”
“健儿,你需知道。自来筹谋大事者,从不轻涉险境,想想吧。你这条小命都让人家取了去,你就算再睿智。还能筹谋么?”
崔永忠听到这里,知道自家大哥这是在教儿子为人处事的道理,心里的酸味总算是减了点,但还是插嘴道:“大哥,您这该教的也教完了,咱们总该说正事了吧?”
“正事?哼哼,侄儿已经说的这般清楚,还有什么要问的?现在恐怕只剩下对峙了,此时的天色虽然已经晚了,但却正好便于咱们行事,依我的意思,这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天吧,今天晚上咱们就将一切冤债都解决掉!”崔永信伸手轻拍案几,面上的神色极是坚决果断。
这位自从开始经手收缴国库欠银的差事,经历的事情多了,面对形形色色的人也多了,自然对自己的磨砺也变多了,越发显得有气度起来。
这件事情对崔永信来说,真不是什么顶天的大事,只要人证物证俱全,证实周氏大罪属实,自家关上门,将这毒妇悄悄处置,也就是了。
这明安侯府都知道要脸面,护孙子孙女,全自家的名声,自家也是百年屹立不倒的大世家,难道就不需要这样做了?
他看着崔长健吩咐道:“你去,带着二宝和崔易,先去接了郑家夫人,和那翘月姑娘一起来咱们家,再使人去请了宋公子过来。”
崔永信安排完崔长健这边,侧脸对自家二弟言道:“你让心腹将周氏悄悄的请了来,只说是有要事,不要多带人来,等她过来,就让人将西府全部给我封了,只许进不许出,所有的一切都要低调行事,半点不可张扬。”
这却是要连夜连晚,片刻不停的,就将事情处理完的意思。
眼看着崔永忠父子俩出门各自办事,崔永信便对崔婉清言道:“清儿,你一个女孩子,身子柔弱,那里撑的了这许久?反正将这几拨人都请到这里,还得一会呢,你不如去西次间的炕上歪一会,歇口气也好。”
“只不过屋里这会也没人伺候,你自己将就着些。”
崔婉清想着,自家大伯父怕是有话要和父亲单独说,自己是个晚辈,此刻避出去,那是再好不过,这般一想,她给大伯父行过礼便告退了。
崔永忠带来的心腹此刻都在耳房,不过片刻便已经安置妥当,崔永信见弟弟满脸黑气的回转,晓得也是时候开解,开解了。
屋里到这会,可不就剩了崔永信和崔永忠这哥俩,的确是个再恰当不过的时机。
崔永信轻轻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事已至此,莫非二弟你还是不相信周氏是个毒妇?觉着曹氏的死因和她无关?”
“不,不是,弟弟只是......只是接受不了,大哥,她那时候还是笃之的未婚妻子呢,怎么......怎么能因嫉妒云袖被众人所喜,就做下这般畜生不如的事情?”
“大哥,弟弟我可是跟仇人同床共枕的十年,十年啊!”崔永忠大概因着此时只剩他们哥俩,周围也是无人,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就似潮水一般倾泻而出。
他是扯着自家大哥的袖子,泪流不止,“您是不知道,弟弟我当初是怎么说服自己,走进周氏的卧室的,又是怎么在她的温言软语,小意殷勤下,被她渐渐迷惑的。”
“后来弟弟查出来她背着弟弟,陷害云儿,清儿,还苛待别的孩子,弟弟这心里有多痛,您知道吗?”
“可是为了咱们家的声誉,为了崔家的脸面,弟弟我不敢声张,只能是尽力保护孩子们,疏远周氏。”
“可是现在,周氏这贱妇竟然是害死云袖的人!大哥,我心痛啊!云袖当年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弟弟对她是真心喜欢的,谁料却是保不住她......”崔永忠怕是真的难过的狠了。
一个大男人,堂堂大靖皇朝的四品大员,跪在自家兄长面前,涕泪交流,哭的像一个孩子般的无助,提到被害的前妻,竟是无法再完整的说话。
崔永信也不劝他,任他宣泄着自己的感情,涕泪横流的浸湿了自己的衣袍,等自家弟弟哭够了,渐渐住了声,他这才扶着身子都哭的无力的崔永忠坐到榻上。
自己去南墙角,将就着用银盆里的早就不热呼的水,给崔永忠摆了一个帕子,走回来递给崔永忠,轻声言道:“拿去,擦把脸,别一会让人看见,一个大老爷们哭成你这样子,也不怕人笑话。”
“我把人都丢尽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自家后院出了这样的龌龊事,我还有什么脸呦?!”崔永忠这会也是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劲。
禁不住的在自家兄长跟前埋怨,但还是从崔永信的手里接了帕子,认真仔细的擦了脸上的泪痕。
“事情出都已经出了,你再这般作态,又有何用?”
“要说现在就能将此毒妇挖出来,让她现了原型,反倒是件好事情,总比她以后再祸害你的强。”
“二弟,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哥哥有件事情瞒着你已久,现在终于不必再瞒着你了,你且静心听着。”崔永信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得安抚好自己的弟弟。
这位可是娘亲的小儿子,虽说往日里总是两个儿子一样的对待,可其实在老人家的心里,对这个小儿子,那可是宝贝的很呢,要不然能背地里可着劲的贴补崔永忠?
所以这个节骨眼上,崔永忠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就算是为了老娘,为了崔家,也得将崔永忠给摆平了不可。
崔永信看着崔永忠将帕子掷到案几之上,抬眼直直的望着自己,他有点不敢直视弟弟的眼睛,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对崔永忠的打击都是致命的,包括自己现在所要说的,也是一样。
他真的害怕,自家弟弟会撑不过去,从此一蹶不振......
“大哥,您无须顾虑,有话只管说就是,弟弟早已不是十几年前的楞头小伙子了,悲春伤秋的日子也早就过了,不管出了再怎样大的事情,哪怕弟弟已经是身心俱裂,五脏俱焚,但只要弟弟人还活着,就有属于自己的责任需要背负。”
“比如娘亲,比如您,还有弟弟的那些孩子,不管是最大的健儿,还是那尚在腹中,没有出世的,弟弟......弟弟不会自私的抛下你们的,您放心。”崔永忠这话说的很是肯定,字字句句都是那么的诚恳,很让崔永信动容。
可其实,崔永忠这会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痛不可当,但是说来也真是奇怪,他身体上感觉越疼,就觉得脑子里偏分的还就越清楚,他是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讥讽的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