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不时有鞭炮声响起,虎子不停地到庖下门口催促着,“姐,快些呀。狗娃、四妞他们家都已经放鞭炮了。”
珍儿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那么性急呀?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你就一直催促的,出去玩儿吧。”
虎子看着烟雾缭绕的庖下,瘪瘪嘴又跑开了。
毛氏正站在灶台边手里不时的翻动着锅里的菜,看到虎子急匆匆的样子,对珍儿道:“你也别训斥他,小孩子都这样盼着过年呢。我们小的时候,那是比虎子他们还心急,谁家放了炮就去捡没有响的哑炮,要是自家比小伙伴们都先团年,那可是个值得骄傲的事儿,能一直自豪到十五以后呢。”想到年纪小小的毛氏跟着人一起在村子里到处捡哑炮,珍儿就忍不住笑起来。
蒋氏看庖下里的气氛很轻松,也跟着笑道:“我们小时候可没这么放松的时候。那个时候城里还是很乱的,我娘也不让我们随意出门,每年过年的时候都得在家里包饺子,我们姐妹把这个活儿做完了,晚上就陪我娘摸牌。每次都是我爹掏钱,事前没人给二十个铜板,谁输完了就去睡觉换下一个人来。小孩子嘛都喜欢新鲜,到了过年是怎么也不想睡觉的,所以输了银子就会赖我爹的,我爹脾气好每次都会忍不住把他的赌本给我们。后来我们为了不下台,又不拿我爹的赌本就苦练牌技,到了后来每次都是把我娘跟我哥挤下台,剩下我们兄妹跟我爹玩儿。不过等我哥成亲以后过年就再也没那样的玩法了。”语气里有无尽的惋惜跟无奈。
叶白芍眨了眨眼。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娘。她从来没听她娘讲过这些。每次讲的都是她大舅跟二姨的事儿。她从来都没想过她娘小时候还有这样快乐无忧的时光。
叶白果砸吧了下嘴道:“娘,我姥爷对你真好,他自个不玩还把赌本都给了你们。唉,可惜呀你们兄妹都太不争气,每次都输那么惨。”
蒋氏笑着敲了敲她的头,道:“谁说我们不争气了?你咋知道我们输得很惨?”
叶白果又叹了口气,道:“大舅母说的呗。她说你们兄妹几个都太自私,都是只顾自个。有了好处都想往自个怀里搂。她说你们几个兄妹合伙,每次都先把姥姥给挤下去,然后兄妹几个玩,谁困了就输几把,把银子都输光去睡觉呗。到最后留两个牌技好的跟姥爷、姥姥他们玩,最好把他们的银子也都给赢回来,那你们元宵节看灯会的银子也有了呀。”
叶白果一派天真相,可她说的话却让蒋氏陷入了沉思。珍儿看了看毛氏,见她眉眼都没有动一下,也跟着低头认着摘菜。
叶白芍见蒋氏好像心情一下子坏了起来。推了推叶白果,道:“这话大舅母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呀?”
叶白果用破碗片小心的刮着土豆皮。嘟着嘴道:“大舅母走的那年跟我说的。那回我去找表妹玩,她问我姥姥在干啥,我跟她说姥姥在打叶子牌,她有感而发的。”然后低落的道:“不是我没跟你们说过,是我每次说话你们都不听,还说我傻。我不傻,我才不傻呢,很多事儿我都知道。大舅去牢里看娘,连个馒头都没跟咱们带,去了也没关心咱们,只追问着爹贩卖私盐挣的银子在哪儿?他心里一点儿都不关心咱们,我看的出来,他每次敷衍表妹的时候都是那副样子。表妹跟我说过,大舅以后肯定听现在的大舅母的话,把她卖了给她儿子铺路。”
“什么银子?什么铺路?你要再胡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叶白芍一巴掌拍着叶白果的头上,声音响的连珍儿都忍不住抬头了,这打的也太狠了。
叶白果当即眼睛里就包了慢慢的泪水,小眼神控诉的瞅着叶白芍。
打完了人叶白芍就后悔了,特别是看到叶白果委屈的样子,忍不住想安慰她。可想到她说的话,要是毛氏真的以为他们还有她爹贩卖私盐挣的银子那可就糟了。
蒋氏也被这一巴掌拍醒了,看到叶白果委屈的看着叶白芍抽噎的样子,心疼的揽过她,训了叶白芍两句。
叶白芍也被训的眼睛通红了。
“这是在干什么呢?大过年的一个两个的都成了红眼睛兔子可别让人笑话。快点把眼睛擦擦。”毛氏握着锅铲回头劝道,“土豆呢,刮好了没有,快些洗了,等会儿切成块儿,炖鸡的时候丢下去。快些啊。”
蒋氏见叶白果手里捏的正是土豆,忙笑着道:“快好了,快好了,大嫂你先炖着,等会儿土豆就好了。”说完结果叶白果手里的碗片儿刮起土豆来。
看蒋氏笨手笨脚的不是没刮到皮就是土豆跑了,叶白芷皱了皱眉,拿起另一片碗片儿帮着刮起土豆来。
叶白芨跟着站了起来,被叶白芍一瞪,手足无措的站了一会儿又坐了下来,跟着珍儿两个继续摘菜。
眼前的那双手一直颤抖着,这不可能不让珍儿注意,她抬头看了一眼叶白芨,果真脸红的很,眼神也一直乱窜。往身后一看,果真看到叶白芍恶狠狠的瞪着叶白芨,看到珍儿看她,她也不怵,还瞪了一眼珍儿才有把目光锁定在叶白芨身上。
这俩人怎么也杠上了?她们之前关系不是好的很吗?珍儿纳闷了。
难道是因为叶白芍回来以后叶白芨没有像之前那样跟在她屁股后面,所以她感觉到了背叛?珍儿猜测着,但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了,想了想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抛到一边儿了。她是真的不想理会叶白芍跟叶白芨之间的龌龊,只要他们不把叶家闹的不安生,她才懒得理会他们。
珍儿没想到她胡乱猜测却猜到了根源。
酉时正,把饭菜都端上了桌,摆好了筷子,叶老爷子点了点头,叶石韦跟叶苏木才拿着挂了鞭炮的竹竿出了门,用相点燃了炮竹,一会儿门前就响起了震耳的鞭炮声。
虎子一边捂着耳朵一边高兴的直蹦蹦,他想出去捡哑炮,他的小伙伴狗娃他们已经团完年了,已经三五成群的在村里到处捡哑炮了。珍儿拉住他,告诉他吃了团年饭以后才可以出去玩,他虽然不乐意,可是也知道这是个重大的日子,只好赖着性子等着团年。
宽敞明亮的堂屋里,摆了一大一小两张桌子,大的那张坐个十一二个人不成问题,小的那张是平时叶家吃饭的桌子,也不算小。
大的那张坐的是叶家一家子并珍儿跟虎子姐弟,坐的挤挤的。小的那张坐的是曹叶氏、贯仲他们几个。
因为人多,毛氏本来想坐两桌团年饭,分成男女两桌,结果曹叶氏、贯仲他们知道了,怎么也不愿意跟珍儿他们同桌,说是主仆有别。就连蒋氏也是一脸的不情愿,珍儿出面劝了几句,毛氏才打消这个念头。
虎子坐在叶老爷子身边,想吃什么就低声对旁边的叶老爷子跟叶石韦说,一点儿也不闹腾,叶老爷子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也不挑食,“来虎子,吃些芽菜,等明年呀长的高高的呀。”叶老爷子挑了一筷子芽菜到虎子碗里。
虎子抱着碗笑的小眼眯成一条线,笑着道谢。叶老爷子又挑了一筷子青菜到叶苏叶碗里,道:“来苏叶,吃些青菜。”
叶苏叶眉头皱的紧紧的看着那一筷子青菜,筷子一夹就要把菜往外扔,还是蒋氏眼疾手快的拦住,道:“苏叶,还不快谢谢爷爷,爷爷这是想让你们兄弟姐妹几个更亲近呢。”
珍儿在身旁的叶白果耳边低声说了句话,她立马扬起甜甜的笑容,伸着碗问道:“爷爷,爷爷,你给我吃什么呀?”
叶老爷子看到叶白果一脸的笑意,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夹了一个鸡大腿到她碗里,“吃了鸡腿呀,我们白果长的白白胖胖的。”
“谢谢爷爷,”叶白果甜甜的道谢。
珍儿也跟着把碗递过去,还没等她开口说话,叶老爷子就夹了一筷子猪舌头到她碗里,道:“这猪舌头又叫赚头,祝愿珍儿明年生意更红火,赚的更多。”
叶白芷这会儿也看出珍儿是在逗叶老爷子开心了,也把碗递了过去,叶白芨有样学样的伸长着胳膊。叶白薇也跟着把碗递了过去,就连毛氏都被她们几个给逗笑了。
叶白芍觉着那样真的很丢人,又显得很小家子气,可这会儿他们都是在为她弟弟揭过那篇儿,她也不好特立独行,只好也把碗递了过去。
叶老爷子开怀的分别夹了猪脚、猪耳朵、鸡翅膀、鱼头到她们四姐妹碗里。毛氏笑着拍了拍叶白薇,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几个妹妹一起胡闹。”叶白薇羞赧的笑笑。
叶老爷子很享受这种天伦之乐,挥了挥手道:“多大还不都是我的孙女呀,在我眼里就是小孩子。”
叶老爷子兴致高,毛氏也不想说什么扫兴的话,再加上这是叶白薇在家里过的最后一个年了,只好随她的意只要她高兴就好。
吃了饭,珍儿他们几个小姑娘把地扫了,扫的灰都堆到门后,她就带着虎子、贯仲他们回了自己家。
照例晚上是要守夜的,珍儿怕晚上无聊就拿了个破坛子,跟虎子、方海他们几个玩投壶。一晚上屋子里都热闹非凡的,直到了吃了饺子,各自才回房睡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