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淑兰的循循善诱下,邓宁心忍不住对她打开了心房,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姜淑兰。
姜淑兰前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听了之后倒是没有多大的波澜起伏,但又怕邓宁心看出来不对劲,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吃惊。
“……淑兰,妈也是没办法了,那个时候我们都已经开始准备谈婚论嫁了,谁知道他突然脑子发热,说什么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全国到处都是战火纷飞,他不甘心也不忍心窝在村子里跟我结婚生子。我也是傻,明知道那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但还是让他走了,走之前还怕他死在战场上,就跟他……”
邓宁心和耿东明算是青梅竹马吧,他是地主家的少爷,她是地主家隔壁一户普通人家的女儿,因为两家离得近,耿家处事有比较随和,人情往来都是有的。
从小他们就是相识的,他每天都要在学堂读书识字,她却要从小帮着父母做事情,明明该有不一样的人生轨迹,偏偏命运纠缠在一起。
耿东明从小就喜欢玩耍,经常趁着不上课的时间找村子里的孩子玩儿,邓宁心因为家离得近,变成了与他走得最近的一个。
一来二去,就从小时候的纯真友情,发展到了后来的男女之情。
她是识字的,跟淑兰一样,不是一开始就识字,而是耿东明长到差不多十四五岁的时候,他们发现因为读书与没读书的关系,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越来越找不到话说。
那个时候,她十四岁,开始对男女之情有了朦胧的认识,她为那种两个人相对无言的气氛感到心慌。
所以,她求耿东明教她识字,读书,直到能看懂一些简单的故事书……
如果说从小一起长大是他们青梅竹马的起因,那么教她读书识字就成了他们从友情变成爱情的催化剂,很快,两家大人都发现了他们在一起时气氛改变了。
家长们倒是没有反对,只是时时刻刻都耳提面命,让他们要记得礼义廉耻,不要越过雷池半步。
耿东明也十分的尊重她,十七八岁的年纪,他们也曾偷偷的避开所有人亲吻拥抱,但他从来不会做太过火的事情,因为两家那时候已经默默达成共识。
等他们成年,就会为他们举行婚礼,结为夫妻。
他们一直默默的等着那一天的到来,谁知道先等来的是分离。
临别前的一晚上,他终于没有再君子,她也没能守住爸妈的叮嘱,偷偷和他在一起了,该做的事情全都做了。
但是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他出去不到三四个月,望龙村突然来了一批敌人,抓了所有耿家的人,全部杀死!
她的家人,也是因为那个时候见到耿家有难看不过去,被牵累了……
但是耿家却逃过了两个人,耿东明他妈,他大嫂,两个人望着尸横遍野的亲人,失去了求生的**。
她怕她们撑不下去,就把自己已经怀孕的事情告诉了她们。
后来她们撑住了,三个人准备相依为命的等到耿东明回来,等着孩子的出世,为耿家保住最后一滴血脉。
谁知道耿东明没有回来,回来的是他的死讯……
“……我本来没打算嫁人的,就打算守着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他娘和嫂子一块儿过。可自打他死了之后,他妈却突然翻了脸,说是只要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要我,如果我坚持要留在耿家,那他们就连孩子也不要。”
“怎么会这样?她们……她们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姜淑兰只知道耿淮西是邓宁心跟耿东明生的儿子,却不知道背后还有那么多的故事。
邓宁心嫁给沈茂达,竟不是因为不想孤身一人抚养孩子,而是因为耿家老太太不想要她进门?
“这耿老太太到底怎么回事啊?孩子当然是有亲娘在最好的,他已经没了亲爹,你这个当娘的要负责,她为什么还不要你?而且十月怀胎,你一个未婚女人受尽了多少白眼委屈,她们怎么能只要孩子不要你?”
这耿家,真的像邓宁心说的那么和善吗?
一个和善的人家,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邓宁心的父母已经被耿家牵连惨死,邓宁心那时候就是一个孤女,她们怎么能那么狠心?
好歹,邓宁心还给耿家留了一滴骨血不是?
“我当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她们真狠心啊,知道耿东明没了,我没了依靠,就只要孩子不要我,分明是过河拆桥啊。但为了给耿东明留下一滴血脉,我还是选择把孩子先生下来,离开了耿家。”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嫁给爸的?你的过去,爸爸他知不知道?”
邓宁心点了点头,“你来炒菜吧,我慢慢跟你说。”
还要煮饭吃呢,她们居然围着灶台聊了好一阵子。
姜淑兰接过锅铲,开始忙活起来。
邓宁心则继续在耳边把事情娓娓道来。
“当初我从耿家离开之后,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活下去了。男人死了,孩子又不能认,爹妈也都不在了,就剩我自己,我想到了死……”
她打算投河的,死了,就不用痛苦了,一了百了。
可是她跳进河里之后昏了过去,但却没有死,顺着河飘到了迁桥村这边,恰巧就被下河摸鱼的沈茂达给救了。
她就是不想活了,也顾不得要不要脸,一股脑的把自己的委屈告诉了沈茂达,还怨他不该救她起来。
那个时候,到处战火纷飞,尽管江怀县的位置很偏僻,但还是受到了波及,百姓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但不管怎么说,那日子还是比大饥荒年要好一点,起码河岸上青草依依,起码河里鱼虾丰富,不像现在,鱼虾都快被前两年闹饥荒的时候给抓的灭绝了。
那会儿沈家还没分家,三兄弟里,沈茂达脑子最灵活,每天闲着没事,就会跑到山里河里抓鸡摸虾摸鱼之类的回家打牙祭。
那一天,正是炎炎夏日,他赤着膀子,撸起裤腿,肩上背了个小竹篓,手里拿着个兜鱼的网兜,一路走,一路沿着河岸顺着大田湾的河道往上走。
忽然,就看到一抹白色飘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