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青青着地垂,扬花漫漫搅天飞。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
杭州城外,十里长亭,李公甫夫妇与许仙依依惜别,互诉不舍。
十里长亭,自古是送别之处。长亭、古道、杨柳、美酒等等,更是送别诗中,必不可少之物。
李叔同《送别》诗中,由为凸显: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瓠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庄子那于生死、离别之间逍遥洒脱。
他做《逍遥游》、梦化蝴蝶的典故世人皆知。只是世人终是不知是庄周化蝶,亦或蝶化庄周;是梦如人生,亦或人生如梦。又或者,其实庄周即是蝶,蝶亦是庄周;人生即是梦,梦亦是人生吧?!
此番感叹,当然不是惜别中三人所生。而是旁边的安逸,有感而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其实有的时候,一件事,我们并不需要参与进去,就如同其他人的人生,我们不应该涉足。
每个人只能是他生命中的主角,而在其他人的生命中,他只能是一名过客。不论驻足的多久。依然是一名过客。
如此一来,既是过客,不如做一看客。
看着别人的人生。感悟自己心中的道理。
看客与主角,其实并没有划分的十分清晰。因为,我们总是在看客与主角中转变,不自觉的转变。
就如同现在,安逸既是一名看客,又是这场送别中的主角。因为,他也要随许仙离开。
经过他之前的劝解。许氏对于许仙拜他为师,心中不再排斥。只不过要许仙答应她,一定要为许家留下子嗣。
许仙自然无不应允。
或许在他心中。与白素贞长相厮守,已经成了他此时的愿望。
如此一来,又因安逸还未完全创出功法,所以自然要跟着许仙。日后好做教学。
这次他没有拒绝师徒的名分。一是因为,创造功法毕竟费心费力,若是白白送出,他也不愿。第二,就是因为能有恰当的理由跟着许仙,近距离研究,或者说观察,观察许仙与白素贞的感情。到最后会不会变质。
这个目的,说起来似乎不好听。但是,若是没有任何目的行事,这样岂合常理?
但合了常理,难免就偏了真理,其实他心中究竟如何想法,外人根本无法得知。后人愚昧,所以只能妄自推测,聊以为记。
……
长亭外,春风拂柳,阳光明媚。许氏握着弟弟的手,泪珠滴落,一声声嘱咐着,路上该如何照顾好自己。
儿行千里母担忧,许氏虽为姐,但许仙,却是她从小抚养长大,与儿子,并无多少差别。而如今许仙被发配两三百里外的苏州,这让她如何舍得。
嘱咐完许仙,又对着安逸一阵拜托,让他日后多多照拂。毕竟现在,他多了一个师父的身份。
安逸点头微笑,道:“夫人放心,许仙既为我弟子,贫道自然不会让他受了委屈,吃了亏。更何况,路上还有马、牛两位大哥护航,定不会受到半分危险。”
马侯、牛大柱两位差人听了,满意点头,道:“嫂夫人放心,您弟弟就是我们弟弟,这一路上若有危险,即便我们自己死了,也要护他周全。”
许氏道:“如此就多谢两位兄弟了,待到汉文到了苏州,你们快些回来,叫你们公甫哥哥,再好生招待两位兄弟。”
李公甫急忙点头,道:“确实如此,今日本想请两位兄弟去孔雀楼吃酒,但无奈你们公务在身,不敢累你们耽搁,免得受县老爷刑罚。但若回来之后,定要与两位兄弟畅饮一番,以感照顾妻舅之恩,兄弟们万万不可推辞!”
牛大柱道:“哥哥放心,到时自然免不了让你破费!”说完,哈哈大笑。
这也是为了让李公甫宽心,毕竟若真的油盐不进,难免让人怀疑他们别有用心,路上会做些什么小动作。
如此看来,这牛大柱虽面貌宽厚,但却十分心细。这世间的学问,也不是读两本书就能尽知的。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果不其然,这边李公甫听言,也是大笑,扬起手中浊酒,相互碰杯,目送几人离去。
长路迢遥吞吐丝,蟭螟蚊睫察难知。
许仙一步三回头,分外不舍,直到再也望不到姐夫姐姐的身影,才回转过来,闷闷不语,埋头走路。
马侯在一旁安慰道:“许家相公不必伤心,三年时间一晃就过,更何况,两地距离不算太远,若真有什么事,你姐夫姐姐会来看你。”
许仙点头称谢,但兴致依然不高。
马侯见此,又安慰了几句,也就不说了。漫长的道路上,四个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行至正午,几人又渴又累,眼看走不动了,前面忽出现一片树林。烟笼雾锁,秀丽非凡。
牛大柱道:“许相公、安道长,我们去那里歇歇脚,吃过午饭再走吧!”
马侯在一边也是附和,道:“是啊,这里离姑苏不过三五天路程,想必遇不到什么危险,而且县老爷给个十五天的时间,我们无需走得太快。”
许仙此时也早就累的惨了,之前一直沉浸在情绪中尚不觉得,但此时情绪下去了。直感觉腿酸脚疼,两只眼求助似的望着还没表态的安逸。
不论怎么说,安逸现在是他师父。这尊师重道这一环节,许仙还是非常在意的。
安逸见此,呵呵笑道:“既然两位差哥都如此说,那咱们就过去吧。”
几人此时已经距离树林非常近了,一边说话一边行走,不一会儿就进了树林里面。
除了安逸空手外,三个人背着行李包裹。纷纷解下扔在树根旁,叫一声:“呵!”,身子一倒。靠着大树坐下。
之后,纷纷解开包裹,拿出清水干粮饮用。许仙见安逸不动,赶忙站起来。挪步到他身边。举起手中干粮道:“请师父饮用!”
安逸笑着摇头,道:“你吃吧,我不饿。”
许仙还要再让,那边牛大柱憨笑喊道:“许家相公,安道长怕不是到了餐风饮露的境界吧?食不得人间饭菜!”
许仙闻言,不由迟疑。心中道:“师父之前在我家还吃饭菜,怎的出来就不需要吃了?难道是先干粮生硬?”想到这,看了看手中硬邦邦的干粮。不由心道:是了!
忽想到包裹里还有几条腊肉,是自家姐姐准备。让自己路上吃的。不过之前给忘了。现下想起,慌忙转身,想要给安逸拿来。
却不料此时安逸开口,却是回复牛大柱的:“你说的也不尽然,这餐风饮露,不过是筑基后的一个小境界,天下道士多有习得,贫道自然也是会的。只不过错就错在,这餐风饮露并非不能食人间饭菜而已。”
许仙听此,更认定之前的想法,回转身道:“师父稍等,师父若吃不惯干粮,临行前姐姐还给我准备了两条腊肉,刚刚一时间忘记了,这就给师父拿来,还望师父不要怪罪。”
安逸翻了个白眼,心道:难道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不过他还真是不爱吃这个,是以口中说道:“不必了,我确实不饿,你拿出来,同马侯他们分着吃了吧!”
这边正说着,忽听咯吱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离到近前,见是一亮马车缓缓行过。
赶车的马夫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见安逸一行颇为奇怪,一道一俗两个官差,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一分神,马车自然慢了。就在此时,几只白皙的玉指撩开马车车帘,一张绝美的容颜出现,双眼好奇的打量路边。
猛见得路边有人,美人眼中一慌,匆忙放下围帘,口中娇嗔训斥:“钟叔,外面有人怎么也不告诉我!”声音温润,娇娇柔柔。猛然一听,似乎能让人软了半边身子。
那被美人称为钟叔的马夫脸色不变,但眼底却闪出一抹疼爱之色,认错道:“好好好,是我错了,本来打算在这里歇会儿再走的,但既然大小姐不愿,那就直接走吧……架!”说完,一拍马鞭,加速了行程。
马车远去,但却留有余音,轻飘飘的回荡在众人耳边……
“钟叔如果赶车累了,那就在这里歇息会儿吧,大不了,我不下车就是了……”
“哈哈——那怎么行!……”马夫豪迈的声音远远响起,将姑娘轻柔的声音掩盖。
牛大柱看着远去的马车,瓮声瓮气道:“也不知道车上是谁家小娘子,竟生的如此标志,若是能讨来做老婆,少活十年我也愿意!”
马侯嗤嗤一笑,道:“你就别想了,做梦都没希望。不过如果是许相公,倒还有可能抱得美人归。”
许仙脸色一红,摆手道:“两位哥哥不要乱说,若是被人听见,岂不是自惹麻烦。”
牛大柱哼哼道:“怕什么,走了那么远,她们还有顺风耳不成?!安道长你说,车上那位小姐,于许相公配不配!”
马侯也在一旁起哄,道:“就是就是,许相公长得风流倜傥,那位小姐也如此标志,安道长评评理,说说他们是不是特别匹配。”
话音一落,三人都是看向安逸,等着他回答。而安逸本人,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许仙,无声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