峤子墨微微一怔:“你知道?”陈昊是第三位股东,这件事情原本就是保密,即便在中垣控股都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她会这么清楚?
云溪背对着他,脸上似乎闪过一道深沉的笑,却转瞬即逝。
她自知道当初外公是被萧氏的那些大佬股东们设计之后,怎么会不去细查当初种种?虽然萧然和陈昊无论如何都不肯告诉她罪魁祸首,但是,查出中垣控股的股东是谁,这点事,她压根没看在眼里。
云溪没有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峤子墨慢慢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两人同时走出房间,推开那最后一间审讯房间的门。
里面,光线明亮,视线通透,就连那边单面玻璃,都似乎透出一种别样的光泽。
云溪直直地走了进去,峤子墨轻轻地挡出上来的公务人员,目光示意对方离开。
房内,只剩下云溪、他以及陈昊三人。
一时间,除了寂静,什么也没有。
看着单面玻璃前的那张桌子,云溪漫步走去,打开麦克风,清冷淡雅的声音流泻而出,可这一声,却让坐在位子上的陈昊神魂俱颤。
“好久不见,陈昊。”她望着他的神色,面色平平,甚至语调都没有丝毫变化,仿若是冬雪国度的冰晶,让人触之生寒。
“没想到,会在这么见到你。”陈昊苦涩一笑,眉目间的震动瞬间掩去,朝着面前的玻璃看去。
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却依旧目光灼灼地,想要看见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哪怕,她的身边,跟着别的男人……。
“我一直以为你够聪明,但没想到,你竟然还是牵扯到中垣控股里面来。”她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强烈的光线将他目光里的每一寸神色都映照得一丝不漏,便是极细微的一个抿唇,她都看得分明。
“我向来不够聪明……”否则,绝不会将你拱手送给萧然。
陈昊自嘲一笑,后面的话只是闷在心里,绝不肯露出丝毫异样。
以冷家的权势,绝不会是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所以,此刻,峤子墨必定就站在这里,在她没有和别人说出当初的种种,说出她就是笪筱夏之前,这一切,他都不会露出任何异样。
她要以新的一切重新生活,他绝对不会阻拦。
“中垣控股的那两位股东都是外地人,压根没有参与公司的决策,如果我没有猜错,整个中垣控股,现在都是由你把控吧。”云溪瞥了他一眼,目光毫无变化。如果说萧然是商业帝国的神,那么陈昊绝对是神背后的那道影子。比起手段,论决断狠辣,萧然怕是都要望尘莫及。否则,哪里来的萧氏如今的场面。
陈昊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却是微微点了点头,沉默地回应了她的问话。
“岳晨当初从萧然手底下夺下中垣控股,是因为你的原因?”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他不自己亲自出面。那个时候,“笪筱夏”已死,萧然便算是看在往日情分上,也绝不会霸着中垣控股不放手,更何况,是他绝对有所亏欠的陈昊。
陈昊低着头,自嘲一笑,这一次却是没有吭声。
很多事,只能自己知道,她一旦发现了太多,对她来说,绝无半点好处。
“我十个小时前还在美国参加岳晨的婚礼,你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吗?”见陈昊并不肯开口,云溪忽然想起那时在温泉的时候也是一样,明明答案已经在嘴边,他和萧然却都不肯再进一步。
陈昊诧异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他也在这,和你一样,坐在椅子上,单独的房间,单独的审讯。”云溪倚在桌子上,看着他的下巴骤然收紧,那一刻,忽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心底游走,只是,很快便消失了,连她自己都来不及捕捉。
“我只是很好奇,明明他已经虎口拔牙,从萧然手底下夺了公司,眼看着就能吞下中垣控股,为什么偏偏要突然换了方向,将公司转卖给你们?”明明不需要那么复杂,直接由陈昊出面就可以水到渠成的事情,他何必绕那么大的一个弯。最重要的是,就连卓风都已经查上了门,他却还死扛着不肯开口。
“这事,和他没有关系。”陈昊脸色有些难看:“都是我让他帮的忙,他只不过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帮我出手。”
“所以,你就是那个突然临时有事的伴郎。”云溪了然地低下身子,凑近那面单面玻璃,静静地看着灯光下,他的瞳孔渐渐放大。
原来,在海关处被扣留的人,竟然真的是他。
“那时候,”就在云溪以为他会彻底沉默的时候,陈昊突然开了口:“中垣控股董事长跳楼后,整个公司乱成一片,我不忍心看着整个公司解散,总想着,想着她死后或许还会惦念着,”他的脸色有点惨白,不愿说出她曾经的名字触动她的往昔,便只轻描淡写地带过,谁曾想,一直站在一边不曾开口的峤子墨却听得分明,更是对他口中的“她”丝毫不陌生。
“你说的是‘笪筱夏’?”他的忽然出声,让陈昊的话音倏然一断。
全副注意力都在陈昊身上的峤子墨,没有发现,冷云溪的后背有那么一刹那,瞬间僵硬住了。
“你认识‘笪筱夏’?”陈昊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所有自制力才强硬地控制住自己不要流露出任何不当的表情,在这种单面玻璃前,被人像是直白地剖视,却压根看不到对方的一丝影子,这种无力感,这么多年来,还是平身仅有。
“不。”沉默了许久,就当云溪以为峤子墨不会开口的时候,他竟然给出了答案:“我在翻阅你的档案的时候,有看到过她的名字。”
云溪只觉得心头有一股热气慢慢地散去,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原来,她的名字真的已经成了过眼云烟,以至于,不过是别人档案里的一个冷冰冰的符号。
她若没有死,怕是如今中垣控股的事情爆出来后,第一个可疑的对象就是她!
空气中,忽然凝固出一种浓烈的压抑。
陈昊和云溪同时沉默了。
“对于岳晨,你这里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峤子墨微微抬了抬眉,见云溪的脸色并不很好看,凑过去,轻轻将手搭在她的额头上,见并没有发烧,微微放下点心,准头朝陈昊问道。
“另外两个股东都是我让他找来的,中垣控股的事情不过是他帮我的忙,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陈昊咬死了这件事情压根和岳晨无关,偏张先生的所有证词都直指岳晨,云溪双手合龙,面色寒霜,终不过冷冷一笑。
这笑,像是带着讥讽,又像是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嘲弄,不仅是陈昊,就连峤子墨都忍不住面露诧异。
“我累了,先走一步。”她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慢慢转身,朝峤子墨轻轻一笑,眼中似有烟雾缭绕,分不清喜怒,却是让人觉得恨不得能捧在手中恣意怜爱。
那一瞬间,峤子墨分明觉得她和里面的陈昊共同掩藏着一个秘密,却并不觉得心痛。
只有想要忘去的,才会想要掩埋。
既然她不愿提起,他便顺她所想。
这一辈子,只要她所愿,他必给予她最大的满足。
“心想事成”这四个字看似简单,若想达成,却无异于难于登天。他不介意,将他的心力都付诸于这一个诺言上——只要她想,他一定让她得偿所愿。
似乎有所感应,当云溪离开房间的那一刹那,陈昊倏然站了起来,目光直视前方,若不是那面玻璃挡着,便像是他目视着云溪转身离去的一般。
“有人匿名举报,中垣控股涉黑纯属诬陷,陈昊,你怎么看?”峤子墨站到椅子旁,轻轻地按了一个按钮,瞬间,那面玻璃变成透明,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直接对上,像是爆开了一阵高压,那一刻,深沉、黑暗、血腥、浓烈、悲凉、试探、危险,一一从两人眼底滑过。
云溪离开后,他们终于不再掩饰自己心底的种种情绪,再无顾忌。
“这一切和岳晨无关,我只是接手了中垣控股,但绝对是在它董事长自杀之后才动手的,不信,你可以自己去查。”他的财富压根不需要中垣控股锦上添花。如果不是为了她,他对于那么一个名声全无的公司压根连看都不会看一样。
峤子墨直视着陈昊的每一丝变化,神色不动,正准备说话间,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
宇敇站在门外,急切道:“波ss!岳晨说他有话要说!”
门内的两个人顿时一静,同时朝他看去。
宇敇正诧异,峤子墨为什么要把玻璃调成正常,却见波ss凌然踏出房门,微风带起他的衣角,那一刻,竟有一种森冷的气息在空中暗中浮动。
“岳晨说了什么?”陈昊激动地看着宇敇,出身询问。
“他说,他有证据证明,中垣控股涉黑的事情和他无关。”宇敇审讯各类人物无数,却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大祸临头的人从容不迫,作为相关人士被请来调查的人竟然这么激动。再一联想刚刚神色莫名的波ss嫂,只觉得,或许,待会岳晨说出的证人,绝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