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骄阳带着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味道,云溪静静地品味着那阳光从彩色玻璃上透过,静静洒在教堂里的安静与华丽。此时,张翠也已顺着她的目光看到的乔老,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青年医生暗叹一声,心知她们肯定遇上了不愿见的人,为防尴尬,便准备与她们一起离开。
谁知,云溪却摆了摆手:“没关系,来都来了。”没道理是她给别人让路。再说,煞气天成、满手杀伐的人竟然会有这般虔诚的一面,说什么,她也要好好见识见识。
张翠有些不安地望了女儿一眼,不知道她做什么打算。
正在此时,弥撒礼仪正式开始,所有的信众全部起立,开始进行进堂咏。乔老也肃然起立,开始与所有人一起。云溪移开目光,轻轻拉了拉张翠的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此时,主祭已开始致候词,“愿天父的慈爱,基督的圣宠,圣神的恩赐与你们同在。”“愿天父和基督,赐给你们恩宠及平安。”……
慈爱的声音带着一种淡淡的平和,主祭的声音含着一种浓郁的外国口音,说的中文有点别扭,好在让人能听得清他究竟在说什么。
云溪看得分明,站在最高处的主祭分明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会来这里主持弥撒。
身边的医生已经微微闭上双眼,开始念出“忏悔词”
“我向全能的天主和各位教友,承认我思、言、行为上的过失。(捶胸)我罪,我罪,我的重罪。为此,恳请终身童贞圣母玛利亚、天使、圣人、和你们各位教友,为我祈求上主、我们的天主。”
话音刚落,云溪眉梢轻挑。承认我思、言、行为上的过失?
果然,朝前看去,低头默念的乔老也如出一辙地说出这句话。云溪微笑,这句话,放在乔老的身上让她觉得是全世界最喜感的情况。
主祭宽容的声音还在继续,云溪的目光慢慢一转,听他静静道:“愿全能的天主垂怜我们,赦免我们的罪,使我们得到永生。”
乔老垂眉,轻轻地跟着所有信友念道:“阿门”,并在额上、口唇上及胸前划三个十字。
云溪轻笑,这三个十字表示将上主的话印在脑中,刻在心上,并时常宣之于口,可惜,某人的行动与信仰显然完全不能同步。
弥撒已接近尾声,主祭庄重地站在众人面前,进行最后的“礼成式”。当他说出“弥撒礼成”这四个字之后,所有人异口同声“感谢天主”,至此,深深印刻在信众脸上的肃穆慢慢消散。英俊的主治医生回看云溪和张翠一眼,“第一次参加弥撒,感觉怎么样?”
张翠因为乔老的缘故,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无法平心静气,可眼前这位不仅当初是女儿的主治医生,在她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极为照顾她,于是强打起精神,勉强笑笑:“很不错,印象深刻。”
冷家上下都是无宗教信仰,所以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仪式,算起来,这还是头一遭。如果不是因为乔老的存在,张翠其实还是对这场弥撒极为感兴趣的。只是,如今,兴致全无,恨不得早早地将这人踢出视线。
自家公公虽然因为愧疚当年的事情,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作,但在她看来,这人完全就是条毒蛇,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肉。
而乔老也恰好在此时抬起目光,直直地朝张翠这边望来。
那眼神似是淬着毒,一旦沾上便会令人跗骨疼痛。医生一愣,只觉得这目光森冷,含着一股杀气,让人心魂一颤。
云溪当即将张翠往后一拉,挡在她前面,直直地对上乔老的目光。
来往的信众渐渐结伴离去,整个教堂刹那间显得人影攒动,人来人往间,乔老与她的视线丝毫不动,像是在那矗立成了永恒。
“乔,你在干什么?”突然,一声怪腔怪调的问话将乔老一下子打断。
他微微一愣,回头看向身边,像是整个人顿时都战栗起来,脸上的狠辣收拾得干干净净,以一种纯粹的“敬仰”望着来人:“神父。”
那神父脸上带着笑,像是寒冬里的一抹阳光,只是看着便觉得暖意直达心底。
他笑笑地摆了摆手,顺着乔老刚刚的目光看向不远处,见到挡在张翠面前的冷云溪,眼底微微有些闪动,“那是谁?”
乔老冰冷的笑笑,却因为半垂着眼帘,说出来的话音依旧不受一丝影响,“一个后生晚辈。”
神父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站在云溪身边的那位医生:“咦?这不是……”
他说话间,那年轻的医生已经笑着走了过来:“神父,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看到你。”
神父也是一脸惊奇:“我也没想到。”
云溪让张翠呆在原地,自己确实走了过来:“神父没想到什么?”
那金发碧眼的神父看着云溪,见她与英俊的医生一起,便笑道:“天主无处不在,上一次我见到这位信友,应该是在英国。”
医生缓缓一笑:“那时我在英国进修,每次去做弥撒的时候,也是由您主持。”倒是没想到,这位神父如今竟然也来了z国。
“可见,这世界说大很大,说小其实也很小。”云溪笑着看了乔老一眼,见他一副垂眉不语、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心底冷然,面上却是越发平静。
“神父,你是因为职务调动要在这里定居吗?”看着往来的人潮渐渐散去,医生微笑着走到张翠身边,礼貌地为她披上外衣,随即率先往教堂外面走去。
绿意盎然的草地上,已有不少早上无事的市民带着小孩来散步游玩,嘻嘻闹闹的声音扑面而来,倒是缓冲了不少,让他们几个人相处时的莫名古怪气氛为之一缓。
神父来z国时间虽然不久,但也察觉出了几分诡异,便与医生轻轻地交谈了几句当初在英国的种种,两人都是有种旧时绅士风度,迎面走去,获得不少少女的关注,倒是让云溪确实没想到。
乔老始终走在后面,没有出声,张翠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了一些,但是还在不停地看手机,显然不想与这个人呆在一处。
云溪安抚地摸摸她的手,听到神父正在回答医生的问题:“不是定居,张神父最近身体不适,因为职务调动我替他主持一段时间弥撒,等他身体好了,我还是要回国的。”
“原来是这样。”医生笑笑,见云溪的目光已从乔老身上移开,知她对天主教的东西并不了解,便转开话题:“这位先生似乎有些眼生,以前做弥撒的时候没见过啊?”
乔老抬眉看他一眼:“我以前不怎么来教堂。”
神父解释道:“乔在国外的时候就是信友,不过因为身体的缘故,很少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这次来弥撒也是巧合。”
医生笑笑,转头看向云溪,眼底带了丝深意。倒真是巧……。
走过绿荫草地,人群渐渐少了,不少开着车子的人从停车场取来车子,云溪道:“时间不早了,再不走等会就要堵车了。”
b市的交通就连身为外来客的神父都要为之无奈,顿时点头道:“是要早点出发。路上注意,有机会的话,欢迎你们下次继续来参加弥撒。”
医生客客气气地点头应了,转身去停车场取车。乔老与神父自是陪着云溪等他开车过来。
“乔老,多日不见,倒是生疏了。”云溪冷淡地看他一眼,眉梢里尽是幽深。
乔老只看她一眼,讥讽地抬了抬嘴角,并不回话。
“虽说您不念‘旧情’,但作为一个‘后生晚辈’,我还是有一份厚礼要送给你的。”云溪勾了勾下颚,朝神色有些诧异的张翠笑笑。
张翠有些云里雾里,却不动声色。
“哦?厚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乔老眼底划过一丝危险,静静开口。
“现在已经送到你家门口了,估计您回去就能看到了。”云溪不答,医生已经把车开到她与张翠的面前,她打开车门上去后,只是微微朝那位神父点了点头,有礼道别。
神父静静地看着她,神色慢慢一变,乔老正觉得疑惑,却见那位神父满脸困惑道:“奇怪。”
“怎么了?神父?”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位女士。”他皱着眉,仔细思索,却只能在脑海里忆起一道模糊的身影,可细细对比刚刚见到的那双空灵的眼睛,又觉得似是而非,好像并不是。
乔老沉了沉眼,却没有吭声。
自他最后的儿子被冷家送上了绝路后,他便彻底迷失了信念。出国定居后,机缘之下,认识了这位神父,渐渐信奉了天主教,才能在那段漆黑阴影的时间里慢慢熬了下来。
前段时间听闻他也来了b市,这才约着要聚聚,没想到今天竟然会碰上冷云溪。
想到她嘴里的厚礼,乔老的脸色顿时沉凝几分。竟然有本事把东西送到他的家门口,他要说一声,后生可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