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一辆黑色的轿车稳稳地停留在高级私人医院的门前,陈庆率先下车,然后绕到副驾驶位置上,将车门打开,穿着平底鞋的宁静一身休闲的装扮从车里走下来。
她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可是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孕妇,每天虽然吃的很多,但是吐得也很多,所以整整一个月,也几乎才长了两斤上来,好不容易撑到了产检的日子,陈姨一早便把陈庆给拉来,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询问医生究竟如何打开孕妇的胃口这样的问题,她说过会代替少爷好好照顾宁静的,可是看着宁静越来越瘦的身子,陈姨着实受不了。
医生办公室,宁静已经检查完毕,坐在椅子上整理衣服,而陈姨直接拉着医生的手臂坐了下来,“李医生,我们少夫人到底是怎么了,自从她怀孕后,孕吐现象太过明显,有几次都吐血了?”
“嗯,少夫人身体是比一般的孕妇要偏差一些,主要的原因还是心情导致的,她吃的东西都没有消化在胃里遇见酸意便会反胃出来,继而吃进去的营养不能彻底的被孩子吸收,所以以后要尽量要少夫人保持愉快的心情,没事的时候也不要一直待在家里,或许可以出来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对孕妇和胎儿都是很好的。”李医生低头看着手中的检查资料,浓厚的眉皱在一起,同样也是十分的担忧。
“嗯,我知道了,只盼着少夫人可以早日走出阴霾来。”陈姨无奈的开口,看了眼还在整理衣服的宁静,慢条斯理不慌不忙,只是那面上的表情太过于苍白无力。
李医生只是简单的开了些营养品给陈姨,这个时候即便宁静身体在虚弱也不建议用药的,所以陈姨还是决定从宁静的心情上下手。
于是,从医院出来,陈姨并未立刻带着宁静回叶公馆,而是让陈庆将他们送到了市中心的购物广场。
她想李医生说的是对的,正常的人整天闷着都会闷出病来,何况她呢?
商场内,陈姨拉着宁静的手,带着她一家店一家店的逛,宁静很显然不太感兴趣,最近她虽然配合陈姨,将她弄的东西都尽量吃光,可心情还是差不多。
“少夫人,您快过来看啊,这个小裙子多可爱啊?”陈姨手里拿了条粉色的裙子站在店铺的中间,兴高采烈的朝着宁静大喊。
“陈姨,现在还不知道孩子的性别,衣服暂时还是不买的好。”宁静很是嫣嫣的回答,视线若有似无的在商场里扫视。
“一定是女儿的,您的反应陈姨看的出来,绝对是女儿,那么娇滴滴的,所以才会这么折腾妈妈。”陈姨微笑着放下小裙子,伸手过去拉她,然后将她带到一排娃娃面前。
“陈姨,才二个月大,你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宁静有些想笑,生男孩女孩又不是她能够左右的。
“哪有夸张,你不要忘记了,我可是叶家的超级管家,我手里有钱,即便是衣服买浪费了,也没有关系,我们叶家的小公主当然要含着金汤匙出生啦。”陈姨咯咯的笑着,然后又将随后看中的几个裙子和小鞋子放进了购物车内。
宁静无奈的摇着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边,陈庆将她们送到商场后,便驱车离开前往郊外。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郊外的一幢别墅前停了下来,陈庆是将车子停在外面的,而又向前走了一段小路,然后在一栋门前,将钥匙插进去,转动数秒后,房门被打开。
走进去,大厅里一片寂静,只是却没有少的了那呛鼻的烟味,陈庆只听得见风吹过的“呼呼”声音,关上房门,反锁,走进了客厅。
“叶少,医生不是说您现在的身体也少抽点烟吗?”陈庆将另一扇的窗户打开,顿时有新鲜的空气夹杂着冷风吹过来。
“没事,你太大惊小怪了。”沙发上的叶致远斜斜的躺在椅背上,双腿优雅的交叠,右手习惯性的敲打着膝盖骨。
“叶少,这两天还有没有头疼?”打开窗户后,陈庆颀长的双腿向叶致远走去。
“没有。”叶致远头微扬,正好与陈庆的视线相撞。
“叶少,少夫人怀孕了。”陈庆犹豫了下,终是将心理隐藏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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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当时那样的爆炸后,他也以为叶少被炸死了,只是后来他居然找到了他,而送到医院,第一天的手术也成功的将他身上断裂的手臂给接好,只是在他们以为一切正常的时候,医生却告诉他们,他的脑袋因为猛烈的撞击留下了后遗症,那血块必须拿掉,只是只有百分之十活下来的希望,他没有选择冒险,他选择了欺骗......
于是,他联通了医生和陈庆,上演了假死的那场戏。
他不是不痛,只是他不想宁静比他更痛,他只要能够远远地看着她便好了。
他知道,她过得一点都不好,无数次他都压制不住心中的想念,想冲进别墅里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只是他不敢,他害怕她会再一次的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他是自私的,只是他自私的想要拥有宁静的笑容,
听着陈庆的话,坐在沙发上的叶致远身体猛然的抖动着,她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这是多么令他开心的事情,可是他脑袋里的血块,是阻止他前进的阻力。
“真的?”问出的话连自己都感觉差异,他居然可以将心底那即将喷涌而出的喜悦压抑住。
“是的,已经两个多月了,而且医生也检查过了,只是少夫人的情况很不好,她因为长期的抑郁,导致吃下去的营养全部吐了出来,李医生说这样下去对孩子和她都是不利的。”
“你们是怎么照顾她的?”手中的玻璃杯被他重重的甩出去,直接砸落与陈庆的脚边,那力度如果砸在陈庆的身上,陈庆绝对相信可以穿过他的皮囊。
“叶少,少夫人需要的不是我们。”陈庆望着他,眼里带着心疼,他是最煎熬的人,每天面对着宁静的伤心欲绝不敢说一个字,而面对叶致远的时候也要报喜不报忧,他知道他脑中的血块开始发病,他的视力开始下降。
大厅里又继续陷入沉默,安静的到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的。
“她在哪里?”许久后,叶致远开口,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溺和疼惜。
“我妈现在在陪她逛商场,我们做尽一切的事只想让她开心点,只可惜能够让她开心的人一直不出现。”反正杯子都已经甩过来了,陈庆也不再害怕等会扔过来的会是子弹一颗,但他还是要说,叶少一直不配合做手术,宁静又一直在折磨自己,他再也看不下去他们之间相互折磨。
“你先回去吧。”叶致远手臂一挥,抬脚便往楼上走去。
陈庆缓缓蹲下身子将装有宁静照片的文件袋放在茶几上,然后转身走了几步,又折回身子,看着已经走到二楼拐弯处的叶致远缓缓说道:“叶少,你还是回去看一下少夫人吧!”
说完,陈庆转身就大步离开,不出一会,门外便传来车子启动引擎远去的声音,而整栋别墅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寂。
五分钟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颀长的身子晃晃悠悠的向客厅走去,骨节分明的大手拿起放在桌上的文件袋,将里面的照片拿出来,按着顺序摆在沙发上。
一共十张,有宁静睡着的,有宁静坐着的,有宁静吃饭的,有宁静走路的,只是没有一张的宁静是微笑的。
以为已经*的心此刻密密麻麻的痛着,那痛更是蔓延到四肢百骸,痛到连呼吸都不行了。
他颤抖的手抚摸着宁静的脸庞,轻轻呢喃,像是困兽的哀嚎,“静儿,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照片中的宁静瘦了一圈,本就没有几两肉的身体现在更显单薄,仿佛一阵风过来就可以将她吹倒一般。
身子向下压着,薄唇落在宁静的脸颊上,辗转反侧,那是她的唇香,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久久都没有散去过。
“静儿......静儿......”薄唇相交处,是他一声又是一声的呢喃,他爱她,他已经没有了多少时日,不应该再去打扰她了。
他发狠的掐着手臂,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再去打扰她。
只是,那是谁的身子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别墅的大厅......
宁静和陈姨依然还在商场逛着,基本上宁静都没有什么兴趣,而陈姨兴致却很高,不仅给宁静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宝宝买,还给依依和辰辰买了很多,所以从商场出来,陈姨的手里也是提的满满的。
陈姨一手提着手提袋,一手挽着宁静的腰,笑着朝停车场走去。
一阵风从宁静面前吹过,早上出门的时候,她只是简单的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而走了一天的路,很显然有些乱,她便伸出手将那吹乱的头发整理好。
只是,那抬起的瞬间,似乎看到了什么......
扎头发的动作赫然停下,宁静一个箭步便追了出去,再也不顾肚子里是否怀着宝宝。
“是你,对不对?”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但她真的看见了,看见了那个努力压低帽檐的男人,是他,只有他才可以有一张巧夺天工的俊逸脸庞,只有他才可以让她在茫茫人海中,一眼便认出。
她跑的很快,寻着那黑影就追了出去,等陈姨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跑出了几米远。
“叶致远,是你,肯定是你......”她一下便哭了起来,那还未来得及扎起的长发就这样被风吹起,凌乱在背后。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我知道是你,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你个王八蛋,没有死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她恨极了他,如果他此刻敢出现在她的面前来,她肯定会一巴掌狠狠的拍过去。
为什么?
在那间隔了一个多月后,在沧海都成为了桑田,世事都已经改变的时候,在她都已经狠下心来接受他已离开的事实后,在日月都不知道更替了多少回的时候,就在她决定忘记他重新开始的时候,就是这么的突然,一点预计也没有,就这样又突然的出现,像是风吹拂开记忆的枷锁,将那些痛苦的过往全数掩埋!
宁静怔怔失神着,心里边突然骇然起来!
为什么没有死却不出来见她,难道他不知道她已经后悔了吗?
这个王八蛋,这个该挨千刀的男人!
他究竟有什么资本,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她!
“少夫人,您怎么了?”闻讯而来的陈姨吓坏了,一把搂起坐在地上的宁静,“少夫人,您怎么可以坐在地上呢,那么冰?”
“陈姨,我看见他了,我看见叶致远了。”她一下在像是抓到救命稻草般,紧紧的拉住陈姨。
“怎么可能,少夫人,一定是您看错了,少爷已经不在了。”提起叶致远,陈姨眼睛都红红的,没有继续说很多。
“不,一定是他,除了他,这个世间上,再也不会有一个人那么像他。”她拉着陈姨就要去找,那力量,那态度着实不像平日那个虚弱苍白的她。
“少夫人,少爷真的已经......”话还未说完,陈姨便已潸然泪下。
“没有,他没有,没有死,我真的看见了他,他好端端的活着,叶致远,你个王八蛋,你出来啊,你给我出来!!!出来啊!!!”
她的声音开始变大,带着歇斯底里的怒喊。
正是那个负心冷清的男人,他在她的世界里任意妄为,终是主宰着她的命运,安排操控一切的男人!
可他究竟是为什么躲起来?为什么连她都不见?
此刻,宁静双眼猩红的瞪着前方,她的心猛地一下抽搐,原本以为安静的只会因为呼吸而跳动的心脏,现下却是疼痛到无以复加来!
宁静无法阻挡,这些日子以来的压抑,痛苦,委屈,就像是海底深处的海藻,一下子聚拢而来,将她拉扯住了,禁锢住了,让她无法呼吸!
她死死地攥紧了陈姨的衣角,因为太过用力,指骨都泛出白来!
“少夫人,您不要吓我啊?我们回家好不好?”陈姨此刻后悔极了,她根本就不该带着宁静来逛街。
“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里,等着他。”宁静此刻犟的像头牛,怎么劝都没用。
“少夫人,回去吧,少爷他......”
“不是他,那个死了的人不是他,我刚刚看见了,只有他才有那样的眉眼!”陈姨的话被她倏然打断,她笃定的自信,坐在地板上,周身泛着倔强的光。
她怎么可能看错,即便她看错全世界所有的人,也不会将他看错,他难道不知道吗,五年前,他就已经在她的心里扎了根。
“啊——!”宁静突然不能自己,她凄厉地纵声大喊!
她的呼喊声,格外惊心,那么的凄然,那么的彷徨,那么的无助,更是充满了愤怒愤恨!交织而起所有的情绪,就像是一场龙卷风,要将一切全都掀翻!
陈姨害怕的发不出声音来,只是紧紧的抱着宁静,害怕她会有什么过激的行为伤到孩子。
“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知道!”宁静又是一声惊然的叫声,她突然从陈姨的怀里挣脱出来,拔腿疯了似的跑了出去!
“少夫人!”陈姨惊慌失措,亦是大喊起来,追着她也是跑!
可是奈何,她毕竟年岁已大,怎么追,却也是没有追到宁静!
幸好,陈庆等的有些不耐烦下车来看看,便看到了宁静狂奔而去的一幕。
宁静跑的飞快,像是一个疯子一样!
而陈庆是经过训练的人,没几步就将宁静追上去了,他一把便将宁静拉回来,不顾主仆之分,紧紧的锁在怀里。
“少夫人!”陈庆慌乱的叫着她,她脸上的神色很不对,她这是怎么了,不是去买东西的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陈庆,他没有死对不对,我看见他了?”她拉住陈庆的衣服,紧紧的拉着,那语气,那眼神,让陈庆不寒而栗。
“你,你在说什么?”身经百战的陈庆自己都嘲笑来,他居然就在那样的目光下抖了声线。
“我知道他在哪,你马上带我过去。”下一秒,她又笃定的知道了叶致远的地址。
“他在哪?”陈庆顺着她的话问。
“他肯定在之前我住的别墅里,我就知道为什么我和辰辰住的好好的,要搬来叶公馆,我就知道一定有鬼,我一定要去,你带我去。”她的歇斯底里,她骨子的疯狂全部被叶致远逼了出来。
“好,我带你去。”陈庆知道现在阻止她已是无济于事,不如顺着她,等待她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时候自是会死心。
于是,黑色的轿车便朝着之前宁静和辰辰住过的别墅而去,一路上,宁静不曾哭泣,可是双眼通红。
陈姨看着她纤瘦的身影,很是心疼,她反反复复的情绪,她真的害怕她会得了抑郁症,而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来。
车子在别墅外面的花园停下,几乎是在刚停稳的瞬间宁静便冲了出去,她不知道在跑些什么,只知道她肯定刚才看见的那个人是他,百分之一百的肯定。
她的眼前,全是一片模糊,可是那脑海里,却都是过去的画面,全都是他的画面!
还有那一句话,纵然已经被掩埋,却还停留在脑海里的话语!
---我爱你!
叶致远,你出来,出来和我说个明白!
叶致远,你出来啊——!
傍晚的风,肆意狂吹,将宁静散落的头发吹得四处飞扬。
这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的,曾经他在这个小院里搂住她的腰,逗她是不是想他想的睡不着,五点钟就起来浇花。
那么熟悉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感觉自己的脚都麻木了,没有了一点点的知觉。她不断的走,一直往那里走。
突然,就看见了那大门,屹立于花园中,正是她原先住的地方,还好好的在前方。
来到雕花大门前方,她整个人怔了下,因为别墅里一片漆黑,黑到一点灯光也没有。
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她伸手按了门铃来。
叮咚——
她等着有人来应声,可是却没有等到。
很轻的声音,她捶着那门道,“开门。”
“叶致远,你开门……”
漆黑的房间内,依然没有任何的声响。
她却是不死心,还是继续喊着,“我知道你在里面,你给我开门,叶致远,你开门……你躲什么躲......”宁静的声音,很轻很轻,近乎是只有自己能够听见。
周围的风,在这个冬天到来的时候,猛烈的吹起来。
宁静不断地敲着门,她的手无力地捶着那道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大门!
她喊着里面的人,她希望那人来给她开门!
可是,怎么就会是没有人?
这里怎么就没有了那个人?
“叶致远……”宁静嘶哑的喊着,她的声音迅速淹没在风里面,那么虚弱地呢喃着,“叶致远,我知道你没有死,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那最后一句,近乎是绝望到了彻底的话语,还带着万般的无奈惆怅不满,她想要发泄,却又无从发泄。只是突然,累的没有了支撑的力量。
宁静双手扶着门,她缓缓贴着门就这样倒了下去,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最后,宁静双手扒拉着门,用最后的希望在祈求,祈求那个狠心的男人不要再次抛弃她!
可是,敲了半天的门,却没有人应。
宁静累的闭上了眼睛,她再也动弹不了。
叶致远,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出来见我,难道那些日子对我说的甜言蜜语都是骗我的吗?
为什么我决定坚持你却又放弃了,为什么你不相信我,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困难,面对伤痛,甚至是面对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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