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的酒宴安排在南洋商会的驻地,因为参加酒宴的人太多,光靠大厅肯定坐不下,所以大厅里只坐了一些船队的重要人物,一般人都坐到外面的空地上,反正现在还不算太热,放上桌子椅子大家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就行了。
周重为了表示自己对奇拉瓦这些欧洲工匠的重视,特意将他们也安排到客厅里,他们一共有五十四人,一下子坐了七大桌,因为语言和习俗不通,周重也没让其它人陪着,只是让若望神父暂时先招呼他们,等自己这边忙完了再来给他们敬酒。
不过很快周重却发现问题了,那些欧洲人都是坐在客厅的右边,但是就在他们刚坐下,与他们临近的一些桌子的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把桌子向外移了一下,拉开了与那些欧洲人的距离,而且酒桌上的人大都是船队的人,按说他们在船上相处这么长时间,大家应该都认识,在喝酒这么热闹的事上,总该有人去敬杯酒才是,但事实上却没有一个船队的人去,甚至一些敬酒的人还会刻意的远离那些欧洲人会的地方。
看到这种情况,周重也有些奇怪,当下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他用肩膀碰了一下旁边的刘涛,然后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船队的人怎么好像不愿意靠近和你们一起回来的欧洲工匠们?”
听到周重的话,刘涛却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低下头笑了好一会,最后这才强忍着笑意道:“东家,刚才在码头的时候我见您已经和那些欧洲人说过话了,当时您就没感觉有些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周重当时只顾着高兴了,根本没顾的上注意其它
。
“这里!”只见刘涛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东家您真的没闻到什么?”
“鼻子?”周重听到这里脸上也露出思索的表情。同时回想起刚才在码头上与奇拉瓦这些人见面时的景象,结果很快他就起来,当时在与奇拉瓦这些人面对面说话时。他好像闻到一股恶臭,不过当时码头上的风大。他心中也只顾着高兴,再加上码头上也经常有捕鱼船的来往,他以为是哪条渔船上的腥臭味被刚吹过来,因此也并没有在意,现在经刘涛这么一提醒,这才发现那股恶臭的来源好像是从奇拉瓦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我靠!想起来了!”正在疑惑的周重忽然想起来历史上的记载,大明这个时期刚才是欧洲的中世纪。在这一时期好像欧洲人是不洗澡的,而且这种风俗习惯并不仅仅是某一部分人,而是整个欧洲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所有人全都不洗澡,这种不洗澡的风俗持续了几百年,所以这段时期的欧洲也被历史上称为“千年不洗的欧洲”。
说起古代的欧洲,后世的中国人可能很快就会想到干净的城市、整洁的男女、风度翩翩的绅士、衣着华丽圆裙的女子,不过这些印象都是来自于欧洲人自己拍摄的影视。真实的古代欧洲,确切的说是黑死病后的中世纪,整个欧洲却是肮脏的一塌糊涂,街道上满是粪便和污水,人们衣着邋遢。即便是上流社会的所谓绅士和淑女,在他们华丽的外衣下,却是一具充满着污垢和虱子的肉体。
说起来欧洲号称继承了罗马文明,但是他们却没有继承罗马人的卫生观念,罗马人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洗浴,但是中世纪的欧洲人却大部分都是数年甚至一生都不洗澡,哪怕是那些衣着光鲜的贵妇,她们一年能洗上两次澡,就可以算是整个上流社会最爱干净的人了。
之所以造成整个欧洲都不洗澡的情况,这主要是因为当时欧洲的医学界认为,水会降低人体对疾病的抵抗力,这对于当时依然笼罩在黑死病威胁下的欧洲人来说,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普通百姓,除了食用水外,他们尽量避免自己身体的任何一部分碰触到水,甚至连洗脸、洗脚都被大部分人所抛弃,更别说是洗澡了。
对于水的恐惧,使得整个欧洲变得肮脏无比,而且后来随着教会的加入,更为这种不洗澡的行为找到了信仰上的依据,肮脏的身体被人们认为更容易接近上帝,甚至教会还有过指令:对于那些好人,尤其是年轻人,应该基本上不允许他们沐浴。
甚至有位虔诚的女信徒,曾经向别人炫耀自己已经十八年没有洗过脸了,这让她认为自己是最纯洁的人。同样,圣亚伯拉罕50年不洗脸,不洗脚。圣西蒙任蠕虫在他溃烂的伤口上拱动而从不清洗。亨利四世的母亲一辈子不洗澡,却被册封为圣女阿涅丝。
医学上的误解以及宗教上的愚昧,使得欧洲人对待自己的个人卫生方面糟糕之极,甚至在不少人看来,只有某些特殊的病人才需要洗澡,那些经常洗脸的男人,则会被人们认为是娘娘腔或小白脸,没有什么男子气概。
当然了,若是常年不洗澡的话,身体上肯定会散发出一种恶心的气味,虽然欧洲人的卫生观念发生了扭曲,但他们的鼻子倒还能分辨出香臭,为了掩盖自己身上的恶臭,欧洲的上流社会对香料的需求大增,同时这也间接促进了欧洲人对东方的渴望,因为东方出产他们急需的香料
。
想到上面这些,周重也不禁脸色发白,他终于知道自己在码头上闻到的是什么味道了,那是人身上长年累月不洗澡散发出来的恶臭,虽然商会里的船工也是长年累月在海上跑,同样也没有条件洗澡,但周重敢打赌,就算是身上最脏的船工,恐怕也比不上那些欧洲工匠,否则他们也不会主动把自己的桌子移开,好让自己离那些欧洲人远一点。
那些船工经常在海上跑,有时补给跟不上时,他们也会吃一些变质发霉的食物,喝一些变臭的淡水,对于他们来说,恐怕一般的臭味根本就不算什么,但是现在奇拉瓦那些人聚在一起时,散发的气味却让那些船工们退避三舍,由此可知那种味道绝对可以与后世的臭气弹相比了。
周重身边的刘涛与前来敬酒的人喝了两杯,然后坐下来看着周重依然看着那边的欧洲人发呆,当下接着笑道:“东家,正所谓‘出海三年,母猪变貂蝉’,您看那边的那位茜拉小姐,虽然长的与咱们中原女子不同,但却臀圆胸大腰肢纤细,一看就知道是个好生养的,要是放在平时,有这么一个美人儿上船,船上那帮畜生早都疯了,但是自从这位茜拉小姐上了船,船上的却没有一个敢靠近的,就是因为受不了对方身上用香粉也掩盖不了的怪味。”
听到刘涛的话,周重也不禁大为汗颜,他本来以为身为女孩子的茜拉小姐会好一点,但没想到竟然也是一样,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毕竟对方成长的大环境就是如此,自然认为不洗澡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估计她对自己身上的怪味恐怕也早就习惯了。
就在周重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却见若望神父笑呵呵的走了过来,然后低声对周重道:“周公子,大家都对您的盛情款待十分感激,您看是不是现在过去与大家说几句话,顺便喝几杯拉近一下感情。”
若望神父在大明呆了一年多,现在说话做事越加的像是一个大明人了。不过周重听到他的话后却是一脸的苦笑,早知道这些欧洲身上的气味如此恐怖,他就让若望神父代表自己招待他们就行了,可是之前他在码头上已经把话说出去了,现在若望神父又亲自来请,他又怎么能说不去?
想到这里,周重也不禁轻叹一声,扭头看了看对方一眼道:“若望神父,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带来的这些人改变原来的生活习惯,比如洗一洗澡什么的?”
若望神父听到周重的话,再看看他满脸无奈的表情,也立刻明白了周重的想法,只见他大义凛然的道:“对不起周公子,在我们看来,不清洗身体是对主的虔诚,我身为神父,更不可能劝说他们放弃对主的虔诚!”
对于若望神父的拒绝,周重也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欧洲的教会对不洗澡的行为是十分鼓励的。不过紧接着他又想到一件事,当下扭过头对着若望神父闻了闻,然后很是奇怪的问道:“若望神父,怎么你的身上这么干净,我也根本闻不出什么味道,难道你们教会不让信徒们洗澡,但是教会里的神父却可以洗澡?”
听到周重的问题,只见若望神父却是挺起胸膛,一脸肃穆的道:“周公子误会了,我们教会中的人也是不能洗澡的,也只有惩罚那些罪人时,才会用冷水倒在对方身上,我身为多明我会的会长,对于教会的诫律也一向十分遵守,在来大明之前,我已经有十年没有洗过澡了,不过在刚来大明时,每次还没等我们传教,那些大明的百姓就捂着鼻子跑开了,最后我与纳德教士商量了一下,为了天主的荣光早日传播到大明,我们也就开始了洗澡,相信主会原谅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