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个大麻烦啊!
吴节心头一紧,嘉靖在他面前一直都装着出一个普通道人的模样,从来没有透露过自贵为天子的身份。计也就是想让吴节在这里把《石头记》写完之后,再送出宫罢了,也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复杂,让吴节起了佞幸之心。
毕竟,这年头的人要想做官,只有科举这条路可走。
若是吴节真的得了皇帝的欢心,将来又中了进士,皇帝自然会大力提携。
对此,吴节心知肚明,也不说破。只提起精神在皇帝目前表现,希望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中个进士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殿试时,君臣相见,会心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成全一段佳话,也坐实了吴节天子门生的地位。
可严嵩的突然闯入,把一切都弄糟了。
吴节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皇帝,而今天这一关如果过不去,只怕他吴某人会有大麻烦。
这一刹,吴节直想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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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眼角的余光看去,触目就是嘉靖阴森森的表情。
吴节心中一凛:这个皇帝可不是善茬,思维也奇特,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原来是严阁老,进来吧。”嘉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怒意。
“是。”一个身着二品朝服的老人吃力地走了进来,正要跪拜,嘉靖却指了只旁边的锦墩。
吴节心中也是好奇,当下收拾好心情,定睛朝这个历史上有名的大奸臣看去。老实说,他对这家伙非常没有好感,主要是这次蒙古人入寇一时。他指示手下人游而不击,放任敌人在京畿重地烧杀抢掠。实在可恶。
可这一看,却看到一张端正的满是慈祥的脸。
严嵩的头发和胡须都白了,看起来仙风道骨,年轻时肯定是一个美男子。
“谢陛下。”严嵩轻轻地坐在锦墩上,还没开口。嘉靖皇帝就道:“朕听人说阁楼最近病了,既如此,正当在家颐养,也不用来西苑了。”
这话说得刻毒,意思是。你老严捅这么大一个漏子,我不找你麻烦已经是格外开恩。你本应该夹着尾巴做人才是,怎么反朝我面前凑,这不是彼此找不自在吗?
严嵩还是一副平静的模样:“多谢陛下体惜,先后都是臣等的过错。不过。徐州大旱。江淮的事情胡宗宪最清楚,是否诏他进京,一是赈灾,二是问问江浙的战事。戚继光同倭寇大大小小打了四十余仗,如今,战事正在关键之事。两淮旱灾。若是起了乱子,影响漕运。前方却有麻烦。”
嘉靖却是一声冷笑:“神仙下凡,还得问问土地公高兴不高兴。你那门生倒是了不得了?”
他从长案上拿起一份蓝布封面的文牍,慢慢走到吴节身边,递过去:“徐州大旱的情形,里面写着,你自己看,斟酌一下等下那篇青词该如何写?”
这大概就是奏折吧,吴节脑袋有些木,接过去打开一看,正是凤阳总督发来的八百里加急,说是从去年冬天开始,两淮就没下过雪,春天以后,雨水更是少得可怜。眼见着就要播种冬小麦了,可地里都干得裂了。子,请朝廷速拨赈济银子支援灾区。否则,一旦冬小麦绝收,百姓乏食,必将激起民变。
嘉靖皇帝的批示很简单,也很直白:着户部议论相关赈济事宜,算出个准数来。
不管心头乱成什么样子,吴节知道眼前的情形已是凶险异常。进一步天王,退一步地狱。
如果这篇青词作好了,中了皇帝的意,将来中了进士,立即就能大用;否则,就算自己考试得再好,皇帝一个不高兴,这辈子,至少在嘉靖皇帝死前,自己也没有出头之日。
可抄什么上去才好呢?
青词我是背了不少,求雨文也记得几篇。
这东西字少,一篇也不过百余字,当初吴节在这上面还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可自己所记的青词中绝大部分都写得不怎么样,很多还都是普通道士的作品。
这种质量的文章自然是无法打动嘉靖的,要抄,就抄最好。
现在不是藏拙的时候了。
听到皇帝这句话,严嵩这才迟钝地抬起头来看了吴节一眼。刚进来的时候,他还真没留意吴节,以为他不过是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可现在定睛看过去,却发现这个少年嘴唇上有一圈淡淡的胡须,喉结也很明显,显然是外臣。
能够在皇帝身边贴身侍侯的外臣……我怎么没听说过官场里有这么个人物?
严阁老立即留了神,心中一凛:皇帝让他写青词,想来这人是此中好手。若被他抢先一步,我岂不白来这一趟?
正整个时候,这个青年已经看完了折子,双手奉还,然后用淡定从容的声音回答道:“禀真君,吴节已经作好了。”
嘉靖皇帝眼中有光彩一闪:“这么快,甚好。”
严嵩也急了,立即费劲地从锦墩上站起来:“陛下,徐州大旱,臣心急如焚。听闻万岁正要设坛作法,而那些青词一向都是由臣执笔。臣这才不请自来,还望万岁恕罪。”
“哦,你也想写青词,很好,就由你来写好了。”嘉靖有些意外,前一阵子他刚办了兵部尚书和大同总兵,又严厉训斥了严嵩。本以为严老头这次是来求情的,想不到却一字不提,反主动要求替他写一篇青词为百姓求雨。
皇帝心中对严嵩的厌恶却淡了许多,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对于严嵩的青词,皇帝还是很满意的,这家伙文才非常好,写的东西每每都与他的心意暗合。
先前接到凤阳总督的折子之后,皇帝就算了一笔帐,将需要拨发的赈济银子计算出来。又想是不是该设个祭坛,为百姓求雨。
可他的青词写得实在不怎么样,想了想,记起黄锦说过吴节会写这种东西,就让他过来帮忙。
不过,既然严嵩自动请缨,他写的青词可是经过时间考验的,深得朕心。至于吴节,写不写也不要紧。
他冷淡地看了吴节一眼:“你退下吧。”
“事情好象更糟糕了!”吴节皱起了眉头心中暗想:“如果就这么走了,吴某人这次算是载到家了,严嵩这个突然钻出来的竞争者还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