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正义之死

易小刀坐在床边,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脸上也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百合看到易小刀脸部肌肉动了动,开口说:“乔正林已经到了楼下,你还有心思笑?”

易小刀没想到百合竟然知道他在笑,吁出一口气说:“我们安全了。”

“安全?”百合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易小刀也不解释,只说:“如果想活命,就不要反抗,跟乔正林走就是了。”

看到易小刀胸有成竹的样子,百合迟疑着说:“你疯了?”

易小刀站起身来:“对乔正林来说,我们还有更大的价值。只是不知道他对这位金牌杀手有没有兴趣?”

百合似懂非懂地站起来,因为在她的字典里,警察就是猎人,她时时刻刻都需要保持对猎人的警惕,在必要的时候,也要将猎人变成猎物。

乔正林的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上了,钟离站直了身子,心头念头一转,突然出手,闪到了百合的身后。百合的反应也是异常敏捷,一个侧身,将背对钟离变成了侧对,同时右手的匕首一转,朝钟离的胸口刺去。

钟离作为金牌杀手里夜间行动的专家,目光自然无比犀利,百合的一举一动他早已看得一清二楚,此时左手如电,轻轻击在百合的右手肘上,百合手臂一顿,手掌略一松动,还没来得及撤手,钟离的右手手掌已经绕在她的手腕上,一推一拉,百合的匕首已经到了钟离的手里。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是一两秒就完成了,钟离对这个效果非常满意。他知道警察对他不会有兴趣,谁都想杀他,所以他只有控制百合,拿她来做人质,才能与乔正林谈条件。

但他高兴得太早了,他制服了百合,却忘了还有一个易小刀。在他准备将匕首架在百合脖子上的时候,他感觉一股疾风朝自己右手腋下袭来,出于本能,他准备向左侧身,这样一来可以避开易小刀的一脚,顺便还刚好移到百合的身后,更利于控制。

但是易小刀的动作之快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在他做出闪避动作的同时,易小刀的脚已经踢到,这一脚并不重,但刚好踢在腋窝和肩胛骨之间的韧带上。韧带受到撞击,他的手臂不自觉地向外松开了一下,原本已经靠近百合脖子的匕首立刻弹开了。

百合借着这一刹那的空隙,重心迅速下坠,纤细的身子滑出钟离的控制范围,朝地上倒去,为了阻止钟离快速反应过来将匕首刺下来,她的下落的同时后仰,后脑重重地撞在钟离的胸口上。钟离手臂被撞开,胸口再受到撞击,一时重心不稳,整个人后退了两步。

百合的动作并没有就此停止,对一个杀手来说,一旦化解了敌人的攻势,下一步就是进攻敌人。她借着下坠的惯性,双手在地上灵巧地一撑,右脚一蹬,左脚上踢,转瞬变成倒立,双脚从前方一前一后踢在钟离的肩上。

高手过招,成败真的只是瞬间,眼看计谋得逞,没想到才几秒钟,形势立刻逆转,钟离连受重创,已经完全失去重心。此时,易小刀也已经一个回旋,看到钟离朝自己退来,将原本想踢出去的一脚收回,稳稳站住,右手手肘重重击出,巨大的力量打在钟离的后背上,不仅将他后退的惯性化解,还将他推得朝前踉跄奔出几步。

易小刀与百合不同,他并不想置人于死地,所以在他将钟离推到安全范围之外时,就没有再进攻。但百合却没有这么仁慈,她以手臂为圆心,身子划出一个优美的半圆,再次站了起来,趁着钟离还为站稳脚跟,她已经飞起一脚,朝钟离的后背踢去。

她这一脚用了全身力气,结结实实地踢在钟离的背上,钟离本来就失去重心,再加上这么一脚,心中惨叫一声,高大的身躯已经完全失控,凌空飞了起来,飞出门口,落向走廊。

乔正林刚好上了楼梯,牛寿通也已经到了走廊下方,昏暗中看到一个人影从房里扑了出来,谁都不敢大意,迅速端起手枪,手指连连扣动。钟离绝望地大叫一声,两个方向的子弹已经射进他的身体。

在落地之前的半秒钟内,已经有不下十颗子弹准确地命中了他,所以他的惨叫只持续了四分之秒,然后就是砰然落地的声音。已经变成尸体的钟离撞在走廊的扶手上,将扶手撞开一大片,落进了大堂里,刚好又砸在一张桌子上,一只桌腿应声而断,一阵噼哩啪啦的声音过后,钟离的尸体终于静静地躺在地上,尸体上除了十余个弹孔之外,还有不计其数的碎木片,扎破了衣服,刺进了身体,鲜红的血液从四面八方喷射出来。

外面听到茶楼里的枪声,一阵骚乱,但牛寿通有话在先,谁也不敢冲进来。但是,混乱中,还是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奋不顾身地冲了进去。王武想追上去,但是被别人拉住了。

茶楼里恢复平静,乔正林回头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将目光转向右后方,只看到站在光亮处的梅盛林。他以为刚才是梅盛林开的枪,于是伸出左手,朝梅盛林竖起大拇指,表示感谢。

梅盛林看了一眼已经走到走廊正下方的牛寿通,在自己没被发现之前,赶紧闪进了墙边的阴影中。

乔正林摸出一个弹夹,快速换上,然后瞄着门口,一步步朝房间走去。

昏暗的光线里,他已经可以看到易小刀站在房间里,双手高举,似乎正等着他来抓。他刚想这是不是故意吸引他的目光,让百合在暗中偷袭,百合也从门后走了出来,一只手举在眼前,寒光闪过,咣当一声,一把匕首落在地上,溅出了一团火花。

“乔警官,等你好久了。”易小刀语气轻松地说。他确实松了一口气,他借助乔正林保住自己性命的计划成功了。

乔正林的脸上也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但还是以严肃的口吻说:“你们可以不说话,但你们说的每一句话——”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巨大的轰鸣声从外面传来,一束雪亮的光线从房间的窗户照进来。

易小刀回头一看,一架直升机慢慢地降落到窗台的高度。刺眼的光芒中,易小刀还没有看清,乔正林已经知道不妙,他冲着易小刀大喊:“趴下——”

砰——

一声枪响,被直升机的轰鸣掩盖了。

乔正林自己还没来得及趴下,突然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自己的后背上,自己一个趔趄朝前栽倒,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再也站不起来了,他栽倒的同时,发现自己的胸口有一个大洞,他似乎还感觉凛冽的凉风吹过这个贯穿胸膛的大洞。这是他最后的感觉。

易小刀从门口看到乔正林背后的黑暗中有火光闪了一下,他想提醒乔正林,但子弹比他的话快了很多,他只看到乔正林胸前炸开一个洞,然后才慢慢朝前扑倒,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在同一瞬间,他侧过身,一把将百合推开,自己也借着反作用力倒在墙角。几乎就在同时,他听到了窗玻璃破碎的声音。直升机的机枪以每分钟近千发的速度喷射着子弹,窗框碎片横飞,地面的瓷砖千疮百孔,墙上的涂料纷纷炸开,一时间,房间里碎片漫天飞舞。

易小刀根本顾不上躲避碎片的袭击,只能用手护着头,连滚带爬地退到了窗台下,他还听到子弹打在外墙上的砰砰声,但一时半会总不能把一堵墙打穿。

此时百合也已经退到了窗户这边的角落,神情看起来很狼狈。

机枪持续了十秒钟,上百颗子弹被射进了房间,然后终于安静了。但灯光还照在房间里,易小刀不敢乱动。

“怎么不射了?”直升机上一个声音大声问。

“没……没人啊……”

“转过去,换个角度再射!”

“没……没子弹了……”

“靠!催泪弹!扔催泪弹!”

“……忘带了……走得太急了……”

“……他妈的!你脑袋里装的是大粪啊?平时都干什么了?”

“平时……平时大家都是轮流上天兜兜风,带那东西,怕不安全……”

“操你妈!叫二号机过来!赶紧走!还在这里丢人现眼?”

“……是,是,是。”

灯光没有了,轰鸣声也远去了,屋子里再次陷入黑暗。

仅仅一分钟,又多了两具尸体。

易小刀检查了浑身上下,好在没有受伤。百合也安然无恙。

但是床上的风小刀却已经血肉模糊了。

易小刀呆呆地看了半分钟,抬起头说:“计划失败了。”

百合坐在角落里,双手抱膝,一动不动。

房间的地上躺着一把手枪,那是乔正林的枪,在他倒下的时候,枪掉在地上,滑了进来。易小刀走过去,捡起了枪,弹夹是满的,枪身沉重。

外面传来了牛寿通惊魂未定的声音:“梅盛林?你怎么会在这里?”

梅盛林哭着嗓子喊:“乔警官!乔警官!”

牛寿通大喊:“乔警官中枪了!嫌犯手里有枪,快撤!”

梅盛林说:“现在怎么办?”

牛寿通大吼:“突击分队,准备上!”

然后是一阵杂乱的拉枪栓的声音。

突然,一个声音哭着说:“警官,求求你,别开枪!别开枪!”

牛寿通大惊:“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

“不!警官,你让我上去!你让我上去!”

“不行!马上出去!出去!听到没……来人,快把那个女的带出来!”

易小刀冲到门口,轻轻叫道:“晓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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