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回到宿舍,靳言都没有再出现。我明白,这意味着,他收起了那颗脆弱的玻璃心,恢复了他冰冷的本质。
凌晨三点多,我被电话叫醒,电话是刑风打来的。
“你对那小子说什么了?一来我这儿,半小时就喝了两瓶洋酒,喝到胃出血,上吐下泻的,现在送医院来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刑风都能保持他那波澜不惊的语速,仿佛再大的事情在他眼里都是小事。
“那他没事吧?现在怎么样了?我说我和他分手,以后不联系了。”我心里不由得着急起来,可是说出来的话却也显得淡漠,大概是受了刑风的影响。
“怪不得呢,傻小子。没多大事儿,估计是晚上在烧烤摊吃坏了肚子,再加上喝了那么多的酒,心又被女人伤了,所以就不对劲了。”刑风居然还能笑着说,我真怀疑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关心靳言。
“你怎么这样?他都成这样了,你还能说得这么轻松。”我忍不住为靳言打抱不平起来。
“他都成这样了,你这个罪魁祸首都不来医院看看。我虽然说得轻松,但是我可是一路护送他来医院的。小书,过来看看他吧,我想他醒来一定很希望看到你在身边。”刑风说。
“我……”我顿时犹豫了起来,刚要心软,又突然想到明天的事情,于是连忙问他:“那他明天还订不订婚了?”
“我哪知道,刚刚把他安顿好,我这不先问问你吗?如果你不来,我再通知他的家人和他明天的未婚妻。”刑风的语气依旧似笑非笑,听得我没来由地火起,特别他刻意强调的“未婚妻”三个字,更是让我恼怒不已。
“刑风你能不能不这样往别人的伤口撒盐?靳言都成这样了,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儿?”我忍不住对着电话吼了起来,压根忘了他是我老板这一回事。
“好吧,傻丫头。那我再正式地问你一遍,你要不要来看看他?以我对他的了解,你要是能来,他可以什么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和你继续;你要是不能来,那估计你们就真的没有以后了。”他又说道。
“我……”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鼓起勇气,我说:“我不去了,希望你好好照顾他。明天他的订婚礼如果如期举行,记得替我祝他幸福。”
“好吧,那你睡吧,明天上班可别迟到。哎……问世间情为何物。”他幸灾乐祸地感叹了一句,随即挂掉了电话。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晚上没有睡着,临近天亮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便往刑风所说的那家医院匆忙赶去。
我摸不准刑风还在不在那儿,也不清楚靳言的家人究竟会不会也在,我只想再看他一眼,看看他究竟怎么样了。
我特地用纱巾蒙住了头,戴上了墨镜,以一副无比奇怪的装扮走进了医院。然而刑风并没有告诉我他究竟在哪家病房,我一时慌了,却又不知道可以去问谁,于是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站在医院急诊处附近来回地踱步,琢磨着要不要给刑风打去电话。
天已经完全亮了,急诊处的大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我眼尖一下看到了沈紫嫣,心里一慌,连忙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是一大帮人一起来的,我看到人群中有靳言的父亲,和他父亲并肩的是一位看起来很年轻的高挑女人,手里拉扯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男孩,我猜想那应该是靳言的继母和弟弟。沈紫嫣手挎着一位身材微胖的中年妇人,妇人旁边则是一位高大的、面容严肃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沈紫嫣的父母。他们几个走在最前面,后面还跟了好几个人,看起来浩浩荡荡,声势十分壮观。
这一副情景让躲在角落里的我黯然失色,我一边觉得卑微,一边又忍不住远远跟随着他们上了楼,尽管内心感受到了那种身份地位悬殊巨大的差距感,却还是不死心地想看看靳言究竟怎么样了。
他们进了电梯,我紧紧注视着电梯上的数字,见数字停止在了“9”的位置,随后我连忙进入另一部电梯,直接上了九楼。
九楼是vip病房,除了达官贵人,很少有人能享受到vip病房的待遇。我只敢躲在电梯口远远张望,根本不敢靠前。
来来往往的护士用十分异样的目光看着我,我尴尬地一笑,目光直直地望向他们所在的那个病房,我知道靳言就在里面。我仅仅离他一步之遥,可是却是咫尺天涯的距离。
他们一帮人都进去了,还有几个人站在了门外。不一会儿,我看到刑风走了出来,急急地往我这边走来。我刚想闪躲,他却已经瞄到了我。我抱着侥幸心理连忙冲到了电梯口,可此时刑风已经走过了拐角,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已经无处可逃了。
“不是说不来吗?怎么现在又偷偷跑来了?”他径直走过来,伸手扯掉我包在头上的头巾,随后摁下了下楼的按钮。
“我……”我一时无言以对。
“让你来的时候不来,现在这一帮人都过来了,你想看也看不到了。靳言已经没事了,我现在去给他办出院,今天订婚典礼还是得举行,就是时间会延后一些。”刑风淡淡说道,一副就事论事的模样。
“和我没有关系。”我嘴硬地说道。
“不想去看看他当别人未婚夫的样子?我记得我在你们这个年纪,最喜欢玩伤感,没事不找虐,人生根本就没法过。”他坏笑了一下,看着我,依然是那副讥讽的语气,仿佛自己早已对情爱之事超然物外,对世间所有的痴男怨女都是一副看戏的态度。
“不去了,我回去上班了。靳言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我有些疲累地靠在电梯上,无力地说道。
“去吧,我带你一起,会很好玩的。”他说道。
电梯在2楼停下了,我本来想直接走人的,他却硬是拉着我一起去帮靳言办理出院手续,简直完全都不在意我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办完了手续之后,他把他的车钥匙扔给我了,告诉我他停车的地方,让我先上他车上等他。我摇头扔给他说我不干,他却再次不由分说地往我手里一塞,随后说:“去吧,有些精彩是人生不能错过的,错过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感受了。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订婚,那种痛苦的滋味……啧啧,比你看一场灾难电影都要深刻。”
“你简直心理变态,哪有人强迫别人去接受痛苦的。”我被他的怪腔怪调给逗得哭笑不得,他的逻辑简直是神逻辑。
“人之所以活得不痛快,是硬要逼自己的承受痛苦。但是倘若你换一种态度,学会去享受痛苦,则又是另外一番境地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与其逃避,不如笑着去接受,以一种局外人的态度去看待。这样痛苦就不会成为一种痛苦,反而会成为一种风景。懂吗,傻丫头?赶紧去吧,我一会儿就下来。”他说完,种种拍了下我的头,对我说道。
我被他的论调彻底折服,手里捧着他的钥匙简直像捧着烫手山芋一样,扔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怎么办都不是。心里杂乱无章,脚却仿佛被驱使了一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他的车前,我心想,罢了,去就去吧。
我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室里静静地等着。大概过了20分钟左右,我看着靳言被阿松阿杰两个人搀扶着从不远处朝停车场走来,脸色格外地苍白,走路的样子还有些微微地摇晃,他几乎整个人都挂在阿杰的身上,似乎没什么力气能够支撑走路,看样子还没有痊愈。或许两家人太急着订婚了,我的心口又微微地疼了起来,觉得花团锦簇的靳言比普通人还要可怜。靳言的身后呼啦跟了一大帮人,几个家长不时在交谈着,脸上都挂着笑意,,沈紫嫣更是脸上一脸灿烂的笑容,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们分别上了我附近停着的几辆黑色奔驰车,随后车一辆辆有序地驶离了医院,我看到刑风站在路边,以无比恭顺的态度目送着他们走远,随后才朝着我所在的方向走来。
他上了车,见我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于是叹了口气,笑着说:“丫头,想什么呢?是不是刚才看到那小子了?”
“看到了。”我无力地回答道。
“看你出门也不好好打扮一下,穿的跟个小村姑似的,你这样过去根本没有杀伤力啊。走吧,哥带你去捯饬一下。”他笑着说道,随后发动了车,向前开了出去。
“你姐姐很漂亮,生了两个孩子还那么年轻。”我转移了话题。
“贵妇自然保养得好,你说呢?”他笑了笑,笑容里却透出一丝丝的苦涩意味,让我顿时不禁诧异。姐姐过得幸福,难道不应该开心吗?怎么会……?
“他看起来还好虚弱,他们为什么那么心急,一定要在今天呢?”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请帖也发出了,合同也准备好了,推迟就意味着变数,谁愿意承受变数呢?”刑风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