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张七的长刀横放在身前,两米长的兵器随便横放自然不行,于是他在自己的马鞍鞍桥前端安装了一个锁扣,设置有一个装置,平时将长刀锁在鞍桥上,需要用时用大拇指一掰就能将锁扣打开,进而取出长刀。
此时,两支都是三百人规模的骑军队伍里,不少人的心里都泛起了波澜。
先说牟文绶那边,他的女婿、中营统领邓九韶见来人骑着马直冲过来,不禁皱起了眉头——牟文绶可是钦封的东平侯,常人见了那应该赶紧下马跪拜在地才是,不过老爷子喜欢悍勇的武将,有时候也不会在意这些。
饶是如此,为以防万一,他也将自己身后背着的长约一丈的马槊拿了下来。
邓九韶,牟文绶从小收养、一直放在军营里历练的,一身武艺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骑射的功夫、马槊的水平在此时的明军里面名列前茅。
历史上的牟文绶若不是鬼使神差到了湖南,跟那桂王朱由榔在一起,手底下没了兵马,若是还在江北,其威望、实力还要超过黄得功等。
而另一旁牟文绶的四子牟国俊也将手中的大戟拿了出来——他自号“小吕布”肯定也是用戟的,不过却不是演义里的那甚方天画戟,那样的大戟在真实的历史上只能在仪仗队里出现,真想用在战场上,操练起来太麻烦了。
他这把大戟倒是与瀚海军常用的虎枪有些相似,一尺长的锋刃,与戟杆相连的地方却是一把双面开刃的匕首,匕首固定的戟杆上,与锋刃呈垂直状,这样的大戟可刺、可砍,还能格挡,与虎枪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这把大戟长度也是一丈,重达十五斤,这牟国俊看起来斯文俊秀,实际上也是一把好手,就在弘光朝新立不久,他便在南京考中文武进士,最后他依旧选择了武官。
“天下板荡,正是武人驰骋之际,岂能皓首穷经于故纸堆?”
这是牟国俊的原话,据说当时的皇帝朱慈烺听到后颇为感动,不仅让他位居文进士三甲,还点了他武进士的状元。
于是,邓九韶、牟国俊一左一右站在牟文绶身边,就算那张七意图不轨也没法得逞。
其实,当牟文绶怀疑张七是他在鲁西南剿匪时颇为眼熟的一人时便加强了戒备,他自己也将御赐的宝剑抽了出来。
而在牟文绶三人的侧后方,许定国和他的得力手下庄子固两人也在煞费思量。
在原本的历史上,许定国投了清军,庄子固却力战清军而死,眼下这两人却还好端端的在一起,继续演绎着帅威将忠的把戏。
许定国心想,“若是前来之人与牟大帅起了冲突,自己该怎么办?帮了牟文绶必定得罪大夏国,自己的投降大计就泡汤了,眼下就只能一路跑到江南才能略略喘口气,但若是帮了大夏人,就当场恶了牟文绶,他这次虽然只带来了三百骑,不过却全部是勇武过人的家丁,加上他的一子一婿都是勇武过人之辈,就算想帮助对面也不可能拿下他们,怎么办?”
一旁的庄子固却并不知晓许定国与大夏国的暗中往来,他见了牟文绶之后便甚为敬服,已经在许定国不在的时候暗中表达了投靠的意思——虽然他从山西时便投靠了许定国(那时许定国是山西总兵),不过这一路走来跟着他并不如意。
故此,当他见到前面那人大大咧咧策马狂奔过来时,也不禁恼怒了。
庄子固,是明末擅使流星锤的猛将,眼见得那人快要接近牟文绶时,他左手的铁鞭,右手的流星锤全部拿到了手里!
流星锤,才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马战武器。
许定国见状也颇为无奈,庄子固对牟文绶的好感这两日他是看在眼里的,自己暗中与大夏国来往的事情又没有与他通气,眼下就是想要制止也不好开口。
于是,他只能静观其变。
此时,天色更加暗淡起来,不是因为太阳快要落山的缘故,而是一大片厚重的乌云遮住了阳光!
“轰!”
天边又突然传来一阵闷雷,随即大片阵风袭来。
又要下雨了!
张七已经来到了牟文绶的跟前!
张七能够跟着宫文彩来到河南,而不是在山东一根筋地与瀚海军作战到底,肯定也不是迂腐之人,在马上朝对面疾驰时,他用余光已经看到了那老将身边两人已经将武器拿了出来,在大队里,有的人甚至将弓箭拿了出来。
一举击杀牟文绶?行那关云长一举击杀颜良文丑之事?
在奔驰时,张七在心里摇了摇头,“自己不是关云长,离他差了十万八千里,而那老将身边任意一人都不亚于自己,还是算了,到时候噶里责怪起来再解释吧”
“啾啾……”
张七的战马是一匹纯黑色的高头大马,在离牟文绶大约一丈远的地方突然停下了,战马前蹄高高举起,发出一声嘶鸣才放下来,激起了一阵灰尘。
“大胆!”
许定国到底是官场的老油子,此时见状,知晓此人并不是来刺杀牟文绶的,或者原本想刺杀中途又停止了的,这个时候,双方捉对厮杀已经不符合自己的最大利益了,自己这个亳州的最高武官赶紧出面遮掩才是。
他越众而出,庄子固愣了一下,赶紧跟了上去。
许定国正要以上官教训部属的口气假意训斥对方,却被牟文绶喝止了,他此时又策马上前。
“你是山东过来的?”
张七听了心里一愣,“牟文绶曾经参与过围剿我等,估计认出我来了,如果遮掩的话,必定会连累大家,干脆实话实话”
“是,俺就是你等眼里的‘榆园贼’,不过一早投了李际遇,李大当家”
牟文绶点点头,“你是何时过来的?”
张七答道:“三年前”
牟文绶眼睛一亮,“三年前,那不是瀚海军在鲁西南剿匪的时候嘛,难道……”
果然那张七接着说道:“咱榆园贼也是命苦,先被官府剿,又被大夏国剿,根本待不住,不跑又能何为?”
牟文绶点点头,“你如此雄壮,还是为国效力好,来日疆场征战,有的是功勋”
“……”
“……”
就在牟文绶与张七说话的时候,那边厢,人群之中的噶里也琢磨起来。
噶里是阿林阿北山野人部族之人,一开始是被尼堪派到孙传廊的商队里,几年下来之后,他不禁说得一口流利的山西话,连带着也将沿途的蒙古话学了个遍,也就是说他不仅懂喀尔喀蒙古话,还听得懂土默特、察哈尔等地的方言,又识得察言观色。
加上出身北山野人部落,骨子里的凶悍也是有的,这样的人在经过尼堪的亲自调教之后,正是灰衣卫的上好人选,他只比尼堪小两岁,今年也三十五岁了,长期的灰衣卫生涯,不仅让他养成了喜怒不行于色,行动起来又雷霆万钧的形色,还颇能“瞻前顾后”。
在灰衣卫里,能够“瞻前顾后”的,无一不是上好的头目人选,噶里,正是里面的佼佼者。
“李自成如今见到瀚海军就如老鼠见了猫,湖北的大顺军就算再多也不足惧,不过南直隶的江北四镇还是颇有实力的,明军虽然在各势力里明面上最差,不过在太子上位之后颇有些作为,而根据灰衣卫的情报,四镇之中各部都颇有些战力,而还以眼前这位老者最有威望”
“如是能击杀这老将,明国肯定只能按照以文官统御武官的老套路来抵御我南下大军,那时,就比直接让牟文绶统御差远了”
“可以说,牟文绶一死,江北四镇便是一盘散沙!”
想到这里,他突然轻声对身旁一人说了什么,接着便带着大队往前走!
“此人是谁?”
索伦人虽然面相与中原人士差不多,不过细看起来还是有所不同的,细究起来,有相当一部分索伦人跟蒙古人、女真人、朝鲜人一样,都有浓浓的“通古斯人”特征——小眼睛、宽颧骨、大脸盘。
噶里虽然一身汉人装束,不过他的脸型还是暴露了他,何况作为久居上位的他虽然自己在着力掩盖,不过终究带着一股子不怒而威的气势。
牟文绶在问许定国,许定国哪里知晓此人是谁,正想以“李际遇手下小校”遮掩过去,噶里却开口了。
“我是李际遇将军的家丁头目,葛礼是也,见过侯爷”
一眨眼的功夫,噶里便来到了张七的身旁,双方举了起来。
这里要说明的是,灰衣卫若是到了明国,肯定是要穿宽袍大袖的,那样的话,一些个常用的短小精干之武器才方便隐藏。
眼下的噶里就是这样,一身宽袍大袖,里面却套着一件大夏国工部专门为灰衣卫制作的轻薄但极为坚韧的薄钢铠甲,常人乍一看根本就瞧不出来。
噶里的双手高高举起,似乎是在向牟文绶行礼,不过到了他要将双手放下来时却露出了里面的短铳!
一把经过工部改造、更为轻巧、火力却一点也不逊色的三发短铳!
“砰!砰!砰!”
好个噶里,他面不改色,竟在马上连续击发了三次!
分别对准了牟文绶、邓九韶、牟国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