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心领神会,当下便返身将那倘开的宫门关上,与着琴容一起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半点怒气未消的项菲仪扶到了凳子上坐下。
“他赫连炫欺人太甚!”
项菲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生气过,这破皇后她根本就不稀罕当,要不是还惦记着琴容他们还在皇宫,她自已走人,会留下她们担罪的话,她早就已经只身远走高飞了。
“我的娘娘唉,早就说过了,让您别太惹皇上生气,别太惹皇上生气,现在好了,宫宴时您可该怎么办。”一想起赫连炫刚刚说的那些话,让项菲仪在宫宴之上献舞,禄德正就替项菲仪着急。
且不说他们的皇后娘娘会不会舞,单就是皇后娘这身形,也难以跳出什么美丽惊人的‘惊鸿之舞’来啊,介时到了宫宴上,那岂不是让所有人都看笑话吗?
“娘娘,您也不必太担心,或许皇上只是说的一时气话,皇后娘娘乃堂堂一国之母,哪能亲自献舞……”碧落在心里也是微微一声叹息,想起当时她跟项菲仪所说的话,这皇上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才等到皇后娘娘,想必是来向皇后娘娘服软的,不过两个人都是拉不下面子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个不合,便只能够越闹越僵。
若是那时候皇后娘娘肯向皇上服个软,皇上肯定是不会说出让皇后娘娘在宫宴之上献舞的话吧?毕竟皇后娘娘也是一国之母,这样做,未免让人笑话。
“算了,你们不要再说了,时间也不早了,去用晚膳吧,本宫就不用你们管了。”跟着临夏在外头转了一天,心情好不容易变好了,一回到宫里,就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她敢肯定,她跟赫连炫那个狗皇帝就是八字不合,两个人绝对不适合处在一块的主儿。
“那阿容先去给您端一些可口的饭菜来?”
“不用了。”项菲仪摇了摇头,她原本是饿极的,可是现在不知道是被赫连炫气饱了还是饿过头了,竟是一点都不饿了,反倒有种挺饱的感觉:“本宫不用晚膳了,准备一些热水,泡一泡便好了。”
“那好吧。”琴容也不便再多劝,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子,便与禄德正他们退了出去。
等到琴容,碧落,禄德正他们一退下,项菲仪便整个人无力的趴在桌子上面,头枕在手臂上,看着那杯茶水,看着看着眼晴就酸涩了起来。
在赫连炫面前,在其他人面前,她可以笑着,甚至是和他们一起嘲笑她的体形,嘲笑她的样貌,可以完全的毫不在乎,可是在私底下,每每一想起这副身体,她心里也不好受。
他们只知道她丑,只知道她黑,只知道她胖,只知道嘲笑她,讽刺她,不放过任何机会的打击她,可是根本没有人顾及到她的自尊,根本没有人顾及到她也是有思维,有思想的一个人,她不是动物,她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在人前可以欢笑,可是到了人后,她也难受。
人家丑,只是让别人看不过去,她丑,是真的要命的丑。
“赫连炫,这个时候你就尽情的讽刺我吧,他日,我项菲仪若是运气好不死,毒解了,看我怎么报复你!”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她咬着牙,倔强的一下一下的擦去那些不停的流出来的眼泪。
不就是跳舞嘛,她项菲仪别的什么不多,偏生的就是才艺多,杂七杂八的知道的不少,跳个舞还是难不倒她的。
“叩叩……”
“娘娘,阿容给您把水提来了。”
门外传来琴容的声音,项菲仪听见,连忙卷着袖子胡乱的将脸上的眼泪擦干,直起身子,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外头冷,进来吧。”声音略略的带着几分沙哑,项菲仪连忙拿起一边的茶水喝了下去,清了清嗓子。
“娘娘……”
待将澡池里的水都换成了热水之后,琴容在一边侍候着项菲仪沐浴,拿起澡巾细细的擦试着项菲仪的肩头,在她身后唤了一声。
“恩?怎么了?”她淡淡的应着。
其实她提出过让琴容出去吃饭的,沐浴她一个人就好了,先前她也就是想要泡泡澡,可无奈这次琴容不知道因何,特别的坚持。
“娘娘,您走吧。”
“走?”项菲仪脸上的表情一顿:“走去哪?”
“阿容不是傻子,阿容知道,如今的娘娘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娘娘,受制于老爷而呆在这宫中,如今的娘娘有着自已的想法,自已的思维,也有着自已的傲气,您不屑于这宫中的一切,不屑于皇后娘娘的位置,依照您本来的性子,您肯定早就已经受不了皇上的所作所为,早就已经离开了,不过是顾念着阿容,怕您走了之后,阿容在这宫中会吃苦才一直迟迟未走的,不过阿容不怕吃苦,阿容只怕娘娘您吃苦,阿容不想娘娘活得不开心,所以娘娘您就不要顾及阿容了,离开这个皇宫,去过您自已想要过的生活吧……”
其实早在项菲仪跟碧落说那些的时候,她就在一边听到了,她早就知道项菲仪如今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项菲仪,一个人的性格,就算再怎么改变,也不可能发生那样翻天覆地的改变,只不过她一直在自已骗自已罢了,或许,那个时候,她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救回她的娘娘。
她已经害了她一次了,当了她的一次累赘,现在,她应该让她的娘娘去过属于她自已的生活,她不属于皇宫这片小小的天地,她的皇后娘娘,应该有属于她的那一片,更高,更广,更大的蔚蓝天空。
“阿容……”琴容的话让项菲仪心里有着震惊,她一直以为琴容单纯到有点傻,却没想到,她其实比谁都聪明,竟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看透了,猜透了那么多。
“阿容,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个人的性格,再怎么改变,也不可能改变这么大的,娘娘,您不知道您以前的性格是怎样的,所以您才会觉得没有什么,若是您知道了的话,那么您肯定也只是稍稍一想便能够想得到的,一切,不过是阿容自已在骗自已罢了,自已看着长大的主子,说没了就没了,阿容怎么能够忍心……”
“好阿容。”看着阿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项菲仪心里也忍不住有些酸涩,她一直瞒着她,以为能够这样瞒一辈子,却没想到她早就已经知道了。
“其实说起来,我也还算是你的主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口。
虽然比较离奇,但是她相信,对于已经知道了真相的的阿容来说,这个真相,她应该也是比较容易接受的。
项菲仪尽可能简洁的,通欲易懂的把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看着琴容由最初的一脸的震惊,不可置信,到慢慢的尝试着接受,最后泣不成声,项菲仪的心里也是难受得很。
如果可以,她也并不愿意占据别人的身体。
“娘娘……”琴容抱着项菲仪,失声痛哭。
不知道是因为已故的‘她’还是在庆幸,她并没有完全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项菲仪安慰性的轻轻的拍着琴容的肩膀,心里头一直压着的一块石头,也因为把心里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事情说了出来而消散。
冬日的白天总是短暂的,而夜晚却是漫长的,可是不管白天有多短暂,夜晚有多漫长,两天的时间,总是在人的细细推打敲算中,就算你总是念叨着它不要来,它不要来,最终,它还是来了。
大年三十,民间大团圆,皇宫里张灯结彩,也是热闹非凡,身为一国皇后,项菲仪的冷宫也不知道是在经过了上一次她公然侮辱那些妃嫔,还是这些时日夜舞媚异常的得宠导致,一个大年三十,正宫皇后的冷宫门前,除了厚厚的积雪,没有一人踏足,据说反倒是夜舞媚那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哎,还要往哪一边偏一点,对的,就是那样,哎哎,别动啊,再过来一点,对,好了好了,千万别动啊……”一大早的,项菲仪便指挥着属于她冷宫里的两个小太监把一些她亲自写的福字,和一些对联贴上,琴容和碧落他们两个也是一大早的就去准备美味的年饭去了,只有禄德正跟在她身边,跟在她屁股后头跑上跑下,就怕他一个不小心没有注意,眼前的这位主子脚下一空就被那些雪弄得滑倒了。
“我说小德子,你别老是跟在我后头跑来跑去啊,还有那么多阿容,碧落她们剪的窗花呢,你去拿过来一起贴啊,不然呆会就要吃饭了,可没有时间了。”
“我的娘娘唉,别说是那些窗花了,就是这些对联什么的,全部由奴才来弄也可以啊,等会中午的时候就是宫宴了,您还是好好去准备准备宴上的舞蹈吧,免得介时再惹得皇上生气。”眼看着项菲仪脚下差点一溜,禄德正连忙小跑着过去伸手扶住她,定了定心神,那语气哀求得,就只差没有跪地上去求项菲仪回房了。
你说说,这大冷天的,她家主子这在外头凑什么热闹啊,一没梳好妆容,二没更好衣的,可别到了待会宫宴的时候就忙不过来了。
“这才早上呢,急什么?”相对于禄德正的着急,项菲仪这个正主儿,却显得一点也不着急,反倒是轻松得很。
一手拿着一个福字,不顾站在她面前左拦右拦,苦口婆心的劝说的禄德正,一眼瞄见那边窗子边上正缺一个,自已拿着长梯就跑了过去。
“来,小德子,扶好咯。”抬眼看了一眼高高的门沿,项菲仪一脸的跃跃欲试。
“天啊,娘娘,这些还是奴才来吧……”
“让你扶好就扶好,不然本宫可就直接上去了啊。”耳听着禄德正还要再罗嗦,项菲仪二话不说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