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陛下答不答应,在白奴走的前一天,云喜都把她和珍珠叫到了正阳宫。
彼时正值傍晚,因为女王在花园设宴,百花的香气便一点都未褪,整个花园混合着酒香和花香,十分令人迷醉。
云喜听说白奴和珍珠到了,正换好了衣服从寝殿出来。
远远地看见那两人,同样的银色长发,两身素衣,便是在妖娆的百花丛中也不显得颜色寡淡。他们二人看起来,悠闲而自在,丝毫不像是被圈禁已久的。
云喜看到他们就乐了。
只不过乐了一会儿,就乐不出来了。
一身官服的拂谣正亲自捧着一堆折子低头走过来。
她还是太祭署掌祭,太祭署的日常还是必须向云喜汇报。大概是很不凑巧,选了这个点来送折子。
云喜正想着,这差事是没法做了,天天对着那个……
突然眼前人影一晃,云喜只看到一条银白色的影子突然闪了过去,然后空气中响起了响亮的,巴掌声!
云喜:“……”
白奴入魔以后性情和以前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虽然心性未改,但多少还是有了魔族睚眦必报的基因。看到眼前这个自己一手提携起来的女子,竟把自己圈禁入府。不让她看见便罢,既然看见了,她自然是要报复的!
拂谣被打得一下就坐在了地上,折子也散落了一地,捂着脸,震惊地看着白奴。
她居高临下,她威严如初,仿佛一丁点儿,都不为入魔而困扰,更没有半点拂谣所以为的羞耻!
“大人……”拂谣道。
白奴冷冷道:“我可担不起。”
拂谣依然捂着脸,道:“大人为何打我?参大人的,不止我一个。何况,大人从前掌权时,不也处置过不少入魔的功臣吗?如今,我在大人的位置上,做了和大人一样的事情,为何今日大人就翻脸了呢?”
白奴垂下头,道:“你既然是因为我入魔而参我,那就应该在心里认了我是魔族。魔族会讲道理吗?”
拂谣一愣。
白奴拔出佩剑,笑道:“魔族做事,有魔族的规矩,若要杀人,看不顺眼就够了。而你呢,设计陷害我便罢了,刚才说的话,我也不爱听。我呢,最讨厌你这种人。难道,你以为你占着一个‘理’字,旁人便要任由你陷害的么?”
说着竟真有一剑刺过去的架势!
珍珠在一旁狂笑,明显是看好戏的神情。
云喜眼看这在她眼前杀了大臣也是不行的啊,无奈之下只好叫了停,道:“白奴!白奴!”
那一剑几乎扎到拂谣的喉咙口……
白奴顿了顿。
云喜道:“白奴,这是我的地方,你给我个面子。眼下这美景好酒的,你就别喊打喊杀了。”
白奴回头看了一眼,又想了想,似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把剑收了。
她扭头就走了回来。
云喜给拂谣使了个眼色,让她办完事赶紧走人。
秋秋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扶起她,如花去把地上的折子捡了,拂谣低着头走了。
看她的样子似乎满腹委屈,回去恐怕也少不得要记恨的。
不过在这云喜也没办法了。要不是因为绥绥看得上她,鬼才理她。
白奴好像对身后的一切都视而不见,径自走到桌边坐下,道:“本来想偷偷溜出来看你的,但想到我也是被圈禁之身,跑来跑去反而给你招麻烦。”
珍珠坐在了她身边,俨然是一副忠犬跟屁虫的样子,就只是傻笑不说话。
云喜:“……”
她带着一种诡异的心态,坐下了,并道:“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话没有说完,白奴一挥手,道:“天狐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何况他也没给我苦头吃。我倒是不在意的。要说气,是气那个不要脸的小贱人,老娘当初手把手地教她,提携她,只没想到,今日咬老娘咬得最狠的竟是她!”
云喜再次被她的口气给震惊了。
珍珠继续傻乐。
云喜好半晌回过神,道:“你刚说,你知道绥绥的意思?”
说着,她给白奴倒了酒,一边显摆似的道:“我酿的,尝尝。”
白奴抿了一口,先夸了云喜:“不错,起码是能喝的东西。”
云喜:“……”
白奴又道:“青丘万余年前,曾有过神妖混居的阶段。我还掌权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但是压下来,没上报。”
那个时候还不像现在这么太平,白奴手上的事情很多,没必要去处置一个偏安的青丘古国。更别提,是因为万余年前的事情。
但是,青丘的理念,白奴却是心里有数了的。
白奴道:“青丘古国是历史上唯一实现神族和妖族共治的地方。甚至,我可以这么说,九尾狐一族,在被驯化之前,也是妖族。还有夜叉,等等,都是被驯化的妖族。绥绥会看不惯天律,也是情有可原的。他只不过,是顺手利用了朝臣对我的反对,给陛下添些压力。”
云喜想了想,道:“那时候是因为有战乱。”
白奴笑了笑,道:“不仅仅是因为战乱……你看,妖族也有躲避战乱的平民。”
云喜沉默了半晌,才道:“陛下最近,心情都不好。这话,你还是不要再提。”
白奴道:“也就跟你说说罢了……你还记得华羽吗?”
那个混血儿……
被蓝羽的几个兄弟所蒙骗,生了整个部族的**后人。
“虽然是个笑话……但是从某个程度上来说,混血儿和妖族,还是有区别的。我当年掌权的时候,瞒下了一件事没报。你知道,整个皇朝的混血儿,经过登录的,有多少吗?”
云喜头痛地扶额,道:“你到底有多少事情没上报?”
白奴笑了笑,道:“其实从前,陛下常年征战,而我内守朝堂。很多事情,陛下那里过得去,百姓那里过得去,就行了。我倒也不是这么老实的。”
云喜沉默了一会儿,道:“混血儿,有多少?”
白奴招招手,让她附耳过去,然后在她耳边说了一个数字,并道:“这还只是登录过的。”
云喜吃惊地道:“这么多?!”
白奴哈哈大笑,道:“我可不是粉饰太平……而是有些事,不是严苛的天律,所能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