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芽已经死了。
从冰河炼狱里捞上来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气若游丝。
其实刚开始,云喜的判断没错,鹿芽的情况,要比冰川恶劣的多。
只是,后来发现鹿芽好转得很快,所有人也都没有多想。毕竟这是好事啊……她是女娲王族的后裔呢。
冰川死后绥绥开始警觉。
好在云染早早料到,那机敏的狐狸,必定不会被蒙蔽太久。
是的。云染。
他来京都,一是为了蛊兽,再则是还要取回两样东西。
当初灭了炎吕满门是个意外。饶是他当初权倾朝野,但是炎吕这种靠血统上位,整一瞧就是个窝囊废的玩意儿,是入不得他的眼的。不涉朝堂,自然也不值得他特地去查。
只是他没想到一个炎吕身后竟又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云染决定顺势而为。
他的大半元神被封印在诸神之墓,之前被卷入魔道,已是元气大伤,肉身也是将散未散。
原本是蛰伏在好友之子小想容的身上,想容虽然小,但是十分早熟,认得这是一个好叔叔,便大方地把身体借给他呆。
不过想容被抱到国卿府之后,云染只好退出来了。
那狐狸比之当年的白奴更让云染忌讳,他不会明着到狐狸眼皮子底下晃悠。
然后这时候,他发现了卢琼。
这种人才是他想要的。
但是他也没有过分邀请。
早前就提醒过卢琼,再不离开京都,迟早会下大狱。卢琼没听,果然就去狱里报道了。
卢琼在狱中说的那些话,也是他教的。包括哪一句先说,哪一句在后面。
于是卢琼保住了命。
就是到了这个时候,卢琼心里还渴盼着能在王庭有所作为,若是云染挟恩来要求,效果必然不大。
云染就等她再栽一个跟头。
这个跟头摔醒了卢琼。
他像是一个无比耐心的猎人,此时才慢慢收网。
所得,除了那个天纵奇才的少见药师,还有躺在他怀里的,马上要嫁作新妇的女王。
……
云喜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力气,连视线都是模糊的。
只是依稀看到,此地光线昏暗,似是一个洞壁。
“你放心,卢琼配药很有分寸,不会伤到你肚子的孩子。”
有个人在她耳边轻声道。
她诧异地回过头,勉强看清楚了眼前那张绝色妖冶的脸。
“……云染!”
他不回应,只是搂紧了她,搓了搓她那麻木的小手,低声道:“我有件事要办,本不想惊动你的,如今看来,却只能拉着你陪我走一遭。”
手中渐渐有了些知觉,云喜的视线也逐渐清晰,她看清楚此地果然是个洞室。从手边的冰冷来看,恐怕已经是地下了。
她顿时又气又急,手刚刚被他捂暖,先挣扎开,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你想干什么!想造反你去啊!到王庭来劫我算什么!我以为你都改了的!”
那一巴掌不重,毕竟她现在没什么力气。
云染眼都没眨一下,只是安抚道:“我没想造反,你放心。”
“那你把我弄到这里来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她马上就要嫁人了!
那火红的嫁衣还挂在正阳宫,后天她就要做陛下的新妇……
正是满心欢喜待嫁的时候,如今一睁开眼就看到这个佞臣……
何况她逐渐想起来自己昏迷前的情景。
那时候她分明在帮鹿芽沐浴……
“你是鹿芽!”
云染平静地看着她,道:“那小姑娘早就死了呢。元神都散了。”
云喜顿时觉得自己一口气都要提不上来,这就要厥过去了!
看她气得厉害,手脚发软,似乎发昏了,他把她搂进怀里,道:“别怕,别怕,不会太久的。”
云喜想哭。
而过了一会儿她真的哭了。
不知道是身体被下了药,意志力太过薄弱,无法支撑心中的悲痛。
马上要大婚的喜悦,此时已经变成了巨大的不安和恐慌。还有鹿芽的死……
云染有些黯然。
他不想她哭的。
她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自己不堪。
其实这是一个很容易讨好的女人。做洛宁,做鹿芽,都很容易。只要对她稍微谄媚点,在她身边蹭一蹭,她就可以对你笑,好似云卷风舒,十分甜美畅快。
可唯独云染不可以,云染只能站在离她远远的地方,连让她瞧见都不行。
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云染,有云染的事情要做。
如今这样,也是意料之中。他也不再多费唇舌去哄骗她什么的,反正也没有用的。
而云喜哭了一会儿,突然听到身边有个人说:“主君,凉音上神到了。”
云喜顿时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这里还是有别人的!
倒是云染,先俯身把她轻轻放在一边的石头上靠着,才道:“你看,那是凉音上神的鱼妇。”
云喜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发现原来刚才听见的潺潺水声并不是幻觉,而是附近真的有一片地下水域。
而水中正有一个光着脑袋,裸着上身,容貌却极美的女人半露出水面,趴在那里,瞪着眼睛看着他们。
云喜有些不解,云染给她看这个干什么?
直到那女子抖了抖巨大的尾巴,云喜才反应过来。她的下半身是条鱼尾,而且是一条,和她的脸很不配的,膨胀的粗大的丑陋鱼尾。
“凉音上神的鱼妇”,显然,这是一位上古时期的女上神,死后尸身在河中和鱼类化为的鱼妇。
她神情呆滞,看起来好像真的有点蠢……
云染走过去,让那鱼妇伸出手,毫不留情地在她手上割了一刀,接下鲜血,放在了瓶子里。然后让她张开嘴,塞了一个小匣子进去让她含着。
“去吧,去找月和。”他道。
那鱼妇听话地摆了摆尾巴,潜入水底,走了。
云喜瘫在石头上,冷冷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肚子饿不饿?”他回到她身边,轻声道。
云喜冷笑:“你把他引来,是想死吗?”
他垂着眼,那颗妩媚的朱砂泪痣正对着她,半晌,轻声道:“我是死是活跟你有甚关系?你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处境。月和要是舍不得为你开诸神之墓,两日之后的婚典也就没有新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