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留给我的信里是这么说的,她其实早已被诊断出是胃癌晚期,但她却从未对你说过,她说不想你难过,也不想让你看到她变丑的样子,她只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开开心心的陪你一起度过。是的,这是她原本的打算,假如她没有发现你的恶行的话……”
白洛依一字一顿的向楚南枫转述着夏心信中的话。
而眼前的男人,他所有的固执和坚强终于在听到白洛依的话后顷刻间崩塌。
她死了!她真的离开了他……他犹记得当他们拥抱在一起时说的话。
他说:“这个世界上,独有你,是不可以离开我的,你可以不理我,可以怨恨我,只要能留在我身边便是好的。”
当时她哭了,却仍是抱着他点点头……
这是一段孽缘,这是不该存在的情感,他们彼此都知道,却仍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对方,她爱的隐忍,他爱的暴虐。
男人的身子渐渐蜷缩到了一起,他痛苦的不敢再睁开双眼,二十多年的痴恋,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他,原来他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
眼角的清泪慢慢滑下,那个曾经有着美好笑容的女子已离他远去,从这个世界消失,这一次!他是真的,彻底失去了她!
身子不住的颤抖,全身的血液都瞬间凝住,连带着他的声音一并发颤,“信上,信上可留有什么话是对我说的?”
没有等到白洛依的回应,楚南枫更加痛苦的用双手抱住了脑袋。
想来她是真的恨透了他,所以即便在最后的时刻她也不愿给他留下哪怕只言片语!
正当楚南枫痛苦难耐之际,哽咽的女声随即传来,“枫,当你知道我的消息之时怕是要很久以后了,对不起,没能遵守和你的诺言,我……大概要先行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但是枫,你千万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更不要为了我哭泣,因为离开对于我来说,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解脱,挣扎了那么久,折磨了那么久,同时也痛苦了那么久,我承认我不是坚强的女子,就连我最后的顽抗不过也是蒙上了一层自欺欺人的色彩罢了。”
“对不起枫,我,真的累了,我不想再这样痛苦下去,所以枫,你会原谅我的是不是?呵呵,即便我如此求你了,估计你也是会生气的吧,瞧,我就是这样的了解你,我这一辈子最了解的人就是你,所以我知道……你对那个位置有多渴望,可是枫,世上的事情不是所有都能遂人愿的,这一点我早就看开,所以我活的很寡淡,我也一直觉得,我只要安静的呆在你身边我就会一直是满足的,只要呆在你身边就好,可是你懂么?”
“我累了枫,真的累了,当我知道一切,当我回想起曾经,我便再无法去面对,面对你,面对一切。其实我早已病入膏肓,这样也好,离开,成了我唯一的解脱!枫,我爱你,亦如你欠了我二十多年这三个字一样,我也欠了你二十多年。”
“我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虽然说出来会对不起翔,可是我依然爱你,控制不住的爱你,枫,此刻的你会在哪里呢?你是否也会同我一样,安静而又热烈的想念着?想着我们的曾经,想着我们多年前手拉着手呆在一起的时光?枫,当你知道我讯息的时候,你能不能答应我,放下吧,将所有的一切全部放下,包括……我!”
白洛依的声音渐渐停止,抽泣声却越来越大,她将那封信的最后一部分深深的印在了脑中,那样一个女子,任谁都会为她心疼。
楚南枫早已泪流满面的跪在了地上,夏心,夏心竟真的如此狠心,就这样弃他而去!
她要他放下!居然还包括她?
“夏心——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居然要我连你一同放下!可是你要我如何放下你?忘了你?你他妈的敢离开我的世界,你他妈的敢把我一人丢在这个肮脏的世界,夏心,我狠你,我狠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男人突如的嘶吼声划破大厦的整个顶层!久久的回荡在空中。
几乎是一瞬间,甚至人们还没来得及从刚才的悲痛中反应过来,一个身影已经窜至白洛依身旁的墙沿。
一脚跃起,白洛依惊恐的张大了嘴巴,旁边的大汉也慌措之间伸出手……
可是那人影只印下淡然一笑的嘴角,整个人便纵身而起,向着大厦底端跳去——
空中飘过的衣襟滑过一旁大汉的手,最终他只是抓住了那衣角的一小片。
随着一个疾驰而来的人嘴里发出的一声尖叫“不——”
男人的身影也同时掉出了人们的视线……
“枫,枫……不要,不要拉我……枫……”
安琳在发出一声凄苦的尖叫后便失了理智,她发疯般的要跟着楚南枫的步子一起跳下,安墨他们全部上前去将她团团围住,不断的劝阻,不断的安慰,她好似根本听不见,嘴里只是不住的叫着,喊着……
这边的段亦寒也快步跑至白洛依跟前,他恨不能此刻就将心爱的女人压在怀里好好抚慰一番,可是眼下白洛依的身上还有绳索,所以第一时间,段亦寒伸手便要去解绑在她身上的绳子,两个大汉有一些犹豫。
“怎么?主子都没了,你们觉得自己还有什么筹码么?如果你们识相,等下警察来了,我倒是可以替你们求求情说不定可以少判几年,否则……”
段亦寒的话讲得句句在理,两个大汉一听,为今之计,恐怕也只能如此了!
一面是慌张劝阻的几人,一面是忙手忙脚帮着白洛依解开绳索的几人,混乱的场景,混乱的局面。
终于,白洛依身上的绳子几乎快要被脱尽,而段亦寒的脸上也即将展露出这两天来压抑许久的笑容。他甚至已经咧开嘴,露出了皓洁的牙齿……
而白洛依也清晰的看到了他的唇形,他嘴里喊的是“老婆……”
可是……
就在他们的手几乎要相握的刹那,一个带着怒意的阴戾的声音传来,“你们还我哥哥的命来!”
紧接着便是“砰砰”的两声枪响。
这一刻,同时开枪的两个男人,身子都不约而同的向后倾斜,这一刻,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这一刻,白洛依挣脱绳索,飞快的将还未倒下的男人拥在了怀中……
周遭的一切仿若静止,空气都好似不再流动,女人张了张嘴在喊什么,可是连她自己此刻都已完全听不清。眼中弥漫的雾气遮挡住了视线,她现在唯一的意识便是紧紧的抱住怀中的男人,不放手!死也不放手!
大厦的顶层再次嘈杂起来,可这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在女人的眼里,心中。
她迷蒙的眼中只能看到怀里的男人一人,干涩的喉里连喊一声都是痛的,心中沉重的像是坠了千金,连同小腹那里都有种坠坠的感觉。
猛然想起什么,白洛依方才连忙伸出一只手护在了那里,而另外一只手依旧死死的搂着男人的颈脖。
这样的意外已让她彻底绝望,望着怀中男人身上不断涌出的血,她的眼睛都染上一片红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的,空气中传来厉声的尖叫,那样的凄厉,“老公……”
白洛依微微的低头,看着怀中的男子,他的目光正炯炯的望着她,那样的专注,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人。
“寒,求你,求你不要吓我……”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最后突然闯入的人会是老二。那个曾经将她丢给黄兴的那个司机的弟弟。
而寒,却在那一刻挺身而出,不但挡在了她身前,还在同一时间从一旁的大汉身上抽出了手枪扣动了扳机。
白洛依的脑袋一片空白,她亦再无法去思考其他,眼前的一切都被段亦寒身上不断涌出的血水代替……
“寒,寒你怎么样,你再坚持一下,马上,马上……”她紧紧的将他搂在怀里,可是他的血却止不住,顺着她的指缝不断的渗出。
“老婆……”就在这时,白洛依听到了熟悉而又心疼的呼唤,看到他的手伸向了自己。
“不要寒,不要,”她在心底呐喊,可是嗓子如同吞了火碳,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她的手慢慢的和他的相触,指尖与指尖碰触,然后一寸寸缠在了一起,他手的温度让她的惊悚少了一分,终于能发出声来,“你怎么那么傻,你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为什么,为什么……”
他曾说过他会保护她,用他的生命保护她,可是当这一切来临的时候,她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她宁愿他什么都没有说过,宁愿他根本就没有发过誓!她只想他好好的,她宁愿那个受伤的人是她!
段亦寒的手紧紧的抓住她的,似乎不这样就会失去她一般,“别哭傻瓜……”
他的声音很低,虚弱的几乎听不到,“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受伤!”
白洛依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的摇着头,他不能让她受伤,可她也不舍得他受伤啊!
“不哭,别哭……”他喃喃的,可怎么也止不住她的哭声。
渐渐的,段亦寒的眸子开始变得灰暗,可尽管如此,他的眼眸却始终只看着她,而且呼吸也明显短促起来,“老婆……我,我可以为你……去死!”
说完,他的身子像痉挛似的剧烈抽动,然后再无任何生息,而这一秒,周围的嘈杂声越来越多,警笛声,人潮声,白洛依就那么紧紧的搂着段亦寒,脸贴上他的,还是那样的暖,暖的让她心碎。
“寒,谁让你救我的,”她哭喊了出来,“你怎么那么傻,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你醒来啊,寒……你别吓我,求求你,寒……”
白洛依不断的在那里喊着,摇晃着他的身子,在感到他的体温一点点凉了下去之时,她的身体也如同和他有了共鸣似的一样变得虚软,直到最后眼前一黑。
“依依——”最后,她好似听到有人们叫她,再然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世界归于一片寂静,静的仿佛地球都停止了转动。
“寒——”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女人的一声尖叫,白洛依陡然睁开了双眼,只是入眼的却是如雪的白,她一时间怔仲。
“小嫂子。”
耳边想起熟悉的声音,然后是熟悉的脸。
她眨了眨眼睛,缓缓开口,“沐熙……”
“小嫂子,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沐熙的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沐熙,我……”好似有什么东西卡在了脑中,使得她大脑有一瞬的疼痛,摇摇头,“寒。”
紧闭的双眼下出现一副可怕的画面,白洛依猛然睁开眼,那一瞬的记忆全部回归了……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便要下床。
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掉沐熙的力道,“你放开我,寒在哪里?我也去看他!”
“小嫂子,你冷静点,你现在需要休息!”
“放开我!”漆黑的双眸噙满了晶莹的泪珠,那样坚定,那样倔强!
……
蹒跚的移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外,隔着玻璃白洛依望向病床上的人,“他能感觉到我的存在,你知道么?他说过愿意为我去死!如果他真的心疼我,就一定会很快醒来的!”
有大夫经过,白洛依虽有些腿软,可依旧抓住大夫的手不愿放开,“大夫,我老公怎么样?”
“小嫂子,你先别激动,”沐熙低低的劝道。
“你放心,手术很成功,子弹也已经取出了,不过……”一旁的大夫看了一眼白洛依后蹙了下眉头,“病人现在还需要观察,所以暂时家属不能去探望,直到确定病人完全脱离生命危险,你们才可以进去,所以目前,我劝夫人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大夫已经离去,可白路依却并没有一点儿要离开的意思,她紧紧的将手扒在玻璃窗上,眼神执着的盯着里面,一眨不眨。
他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脸被呼吸机罩住,眼睛闭着,整个上半身都被纱布缠着。
一旁的沐熙在劝过N多次后也终于放弃,他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眼前的这个女人怕也是听不见的,所以最终他选择默默的离开,将所有的时间和空间全留给了这两人……
终于,在白洛依不知究竟站了有多久后,医生允许她可以进去看看他。
他依旧安静的躺在那里,他这个样子让她感到害怕,因为她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好好的,这样的他太安静,安静的像是死掉一般。
“大夫,他怎么样?为什么到现在还不醒?”
恐惧代替了一切,她的声音都已经颤抖。尤其是在看到他的手臂和脚上都是吊针,看着那些扎进他肌肤的针头,白洛依都觉得那像是扎进了她的心里。
“夫人,您先不要激动,目光病人情况比较稳定,只是,病人先前是否有过轻微脑震荡?因为刚才在做检查时,我们发现他脑部有一块不足一立方毫米的淤血,虽然这个血块对病人的影响不大,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慢慢消去,但是这个位置还是比较特殊的,所以说……嗯,倘若病人在48小时后还未醒过来话,我们就要考虑要不要给病人进行一次开颅给他清淤,以避免他的神经受阻。”
什么!
轻微脑震荡?
难道是上一次两人一起从楼上跳下的那一次?
“不!”白洛依紧紧拽住医生的衣角,“他会醒来的,一定会的!”
夜,宁静而浑重,白洛依坐在那里,一刻也不愿离开,尽管医生说倘若病人醒来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她的,可她依旧坚持陪在他身边,就是不肯走。
就这样,这样的等待终于超过了48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