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淑婉本是满心怒火与怨气,可叫女儿这样轻描淡写一说,火气竟也散了一些,便点点头:“还是葭葭想得明白,是母亲着相了。”
不能掌家,干急着也没用。
虞兼葭松了一口气:“我却是只盼着母亲好。”
杨淑婉心中感动,便是想了虞宗正:“让虞幼窈这一挑唆,你父亲如今待我是越发不满,如今我又病着,满身的病气,却是不好再往你父亲跟前凑了。”
虞兼葭轻抿了一下唇:“一日夫妻百日恩,父亲待母亲的情义还在,也只是一时怒火,此番母亲正病着,待父亲气消了一些,便会过来看母亲,母亲多跟父亲说说你们从前一起的事,便也不要再提管家的事。”
杨淑婉点头,虞兼葭见母亲唇间干了皮,便让木槿倒了一杯热茶过来,亲自喂着母亲喝下了。
原是打算再说些宽慰的话,让母亲放宽心了,哪知茴香却过一禀报:“小姐,大小姐说有事找您,让您去一趟扶风院。”
虞兼葭轻蹙了一下眉,还没说话,杨淑婉便气得捏紧了被角,恨声道:“这个烂了肚肠的小贱人,这管家的威风都逞到你这来了。”
茴香也是一脸气愤,一个没忍住便道:“大小姐有事找小姐,怎就不能自己过来寻了小姐?还要小姐过去找她?这是什么道理?她明知道大夫人身子不适,小姐一向孝顺,自是要在大夫人跟前照料着,却还要将小姐使唤了去,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坏心肠。”
虞兼葭见母亲蜡黄的脸上,顿时涌上了一阵不正常的潮红,湿滑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茴香身上:“住口!”
茴香也反应自己失言了,连忙低下头不敢多言。
虞兼葭转头瞧见了母亲,替母亲掖了一下被角:“大姐姐寻我,定是有什么事,母亲可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杨淑婉缓下了脸色,点点头:“可别让虞幼窈那贱人欺负了去,你父亲虽对我不满,可一向最疼你这个女儿,有什么事便找你父亲作主。”
虞兼葭点头,便领着茴香出了主院。
扶风院与主院离得近,便是一条抄手游廊,拐两道便是,走不了几道便到了。
夏桃已经守在院子外头,见虞兼葭过来了,连忙上前请安:“三小姐过来了,小姐在院子里等着您呢。”
虞兼葭点头,便与夏桃一同进了院子。
从前扶风院没人住,因为离主院近,所以下人每日打理也是十分尽心,里头也是干净整洁,巧的是,里面种了一株白玉兰,只是寻常的品种,可花树迎风摇曳,坠在枝头的朵朵白花宛然如莲,白光耀眼,却是胜兰三分清雅,胜莲七分无瑕。
而虞幼窈便坐在玉兰树下的石桌旁,满枝玉兰花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艳光来。
见了虞兼葭,虞幼窈连忙站起来:“三妹妹快过来坐。”
虞兼葭从善如流地坐在她对面,轻柔地唤了一声:“大姐姐!”
丫鬟眼疾手快地上了茶,虞幼窈忧声问:“母亲身体还好么?郎中刚才是怎样说了?”
虞兼葭捧着茶杯,低敛着眉目,声音低落:“郎中说母亲饮食不妥当,致胃热积火,吃两天药便能见好,养几天这病便能好了。”
郎中也确实是这个意思,她只是避重就轻了说。
虞幼窈闻言后,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我那儿还有些上好的药材,一会儿使人送去给母亲,让母亲这阵子仔细养着。”
却没说要去看母亲,可见虞幼窈所谓的“孝心”,全都是装出来的。
虞幼窈要上家学,要和许嬷嬷学规矩,还要帮着管家,却是再辛苦不过了,便是不去瞧母亲,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因为虞幼窈帮着管家,本身就是在替母亲“分忧”,已经是在“尽孝”了。
虞兼葭顿觉喝进嘴里的茶,也是索然无味:“谢谢大姐姐。”
虞幼窈摇摇头:“都是一家姐妹,那要这么客气,况且我也是忧心母亲的身体,盼着母亲能尽快好起来。”
虞兼葭低着头没说话。
虞幼窈也不提这事,话锋一转便道:“下午,锦绣庄的孙掌柜过来府里送衣裳,每人送了一身先紧着穿,不过三妹妹那身衣裳,却要改一改,所以我便让孙掌柜带回去了,待过两日给三妹妹送来……”
她头一天管家,在家里立了威便罢,也不好总是折腾,“太精明”可不是什么好名声,难免会让人觉得她针对杨淑婉母女。
襕衫这事虞幼窈也不准备提及,便帮虞蒹葭遮掩过去。
虞蒹葭是顶聪明的人,也不需要多说,回头自己一打听就该明白了。
话还没说完,跟在虞兼葭身边的茴香,便再也忍不住地插了嘴:“大小姐是什么意思?一件衣裳便是有些差错,还能错到哪里去,怎是我家小姐连瞧也没瞧见,就让孙掌柜拿回了去了?您虽是长姐,如今也管着家,也没得私自替我家小姐做决定的道理。”
一边说着,茴香一边瞧了一眼小姐,见小姐抿着唇没有说话,单薄的身子也是一抖一抖的,有些摇摇欲坠,却是真让大小姐给气着了。
茴香越想越气,一股子怒火便冲了脑门:“大小姐也太欺人太甚,怕不得故意与我家小姐过不去……”
一句话没说完,虞幼窈便冷冷打断了话:“主子说话容得你顶嘴?你是哪来的脸子?我看是三妹妹良善,纵得你目无尊卑,也无规矩,若是不罚你,以后这阖府的丫鬟婆子岂不都有学有样了!”说着,便瞧向了一旁的春晓:“掌她的嘴!”
茴香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了虞兼葭。
虽然茴香一时嘴快,让虞幼窈拿了话柄,可茴香也是护主心切。
再说了,茴香是她跟前的大丫鬟,对错都有她这个主子教训,哪轮得到旁人指手划脚,便是打狗也要瞧主人。
虞幼窈这样明目张胆,却是连她也没放在眼里头,也打她的脸,她哪能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