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连忙上前,摇醒了杨淑婉:“夫人,夫人,快醒醒,夫人……”
杨淑婉一边尖叫,一边挥舞着手,好一会儿才让李嬷嬷摇醒了,她“啊”的尖叫,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体缩到了床边,瑟瑟地发抖。
虞兼葭见母亲情绪不对,心里担忧不已:“娘,娘,您怎么了?我是葭葭啊……”
“不,不要杀我……”杨淑婉一边瑟缩着身子,一边自说自话,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抬起头,眼儿直愣愣地看着虞兼葭,迟钝了好一会儿:“葭,葭葭,你、你怎么来了?”
虞兼葭眼眶一湿,哑声道:“我求了祖母,过来看看母亲,母亲,”眼泪陡然从眼眶里滚落,她哽咽着声音:“母亲,您受苦了。”
杨淑婉激动不已,扑过来就抱住了虞兼葭,痛哭:“葭葭,你、你终于来看娘了,我、我还以为你不管娘了……”
母女俩抱在一起哭,虞兼葭哽声道:“母亲进静心居那日,女儿犯了病,父亲请了胡御医进府为女儿诊治,也是养了好些天,才缓过神儿来,祖母担心女儿的身子,这才拘着没让女儿来看母亲,对不起,是女儿不孝,让母亲受苦了……”
杨淑婉一听她发病了,整个人都紧张了,连忙推开了虞兼葭,仔细打量,果然见她脸色苍白,半点血色也没有,心疼得心里一抽一抽得疼:“我的儿啊,你身子怎么样了?胡御医是怎么说得,严不严重……”
虞兼葭一边抹着泪,一边哭:“胡御医说,我的病情加重了许多,要仔细养着,我已经与祖母商量了,决定去京郊那处温泉庄子静养,母亲大约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我了,不过我虽然人去了庄子上,也会时常稍些庄子上的东西进府,送给母亲……”
杨淑婉一时瞪圆了眼睛,歇厮底里的尖叫:“什么?虞幼窈那个贱人,要把你送到庄子上,不,不行,你打小身子就弱,庄子上的日子,哪儿比得府里精致?她这是变了法子地想害你,我、我我去找她……”
说完了,她披头散发,就穿着白色的单衣,赤着脚往外头跑去,既狼狈,又疯癫。
连虞兼葭也吓了一大跳。
好险李嬷嬷拉扯住了她:“夫人,夫人,您冷静一点,听听三小姐怎么说?”
杨淑婉失去了理智,不停地尖声叫嚷:“还有什么可说的,虞幼窈这个贱人,分明就是要害葭葭……”
虞兼葭瞧着这一幕,便也知道了,母亲精神有些失常了,心中一阵悲苦。
这段时候,父亲待她不如从前宠爱,口口声声都是虞幼窈,老夫人心里只有虞幼窈一个人,偌大的家里,都是交给虞幼窈在管,母亲遭了父亲厌弃,如今又变得这般模样,她这个虞府三小姐,在府里的地位大不如前,日子也如从前风光。
没了母亲替她筹谋,她的将来又该怎么办才好?!
三小姐要去庄子上小住养病,府里仔细操持起来,虞幼窈交代府里的管事,配合嫏还院那边的要求,便也没插手这事。
苏婶子是个麻利人,花了两天就收拾妥当了。
带着几辆马车的东西先去庄子上归置。
到了第三日,府里花钱从五城兵马司雇了十几身手不错的带刀侍卫,另外派了马车护送虞兼葭去庄子上。
虞幼窈身为长姐,理应去送一送虞兼葭,一路送虞兼葭出了城门,目送虞兼葭马车远走之后,这才返回了城内。
“咚……”
“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咚……”
“……”
虞幼窈坐在马车里,只感觉耳朵一麻,“咚咚咚”的鼓声,宛如一声又一声的闷雷,一声接一声,一声急一声,猛地砸进了耳朵里,窜进了心里头,沉甸甸地,宛如急雨一般砸进她的心里头,令她心神摇动。
“这声音,是……”虞幼窈面色煞白,猛地掀开了车帘,急声吩咐:“快马加鞭,马上回府……”
随着她话音刚落,长安街上就响起了杂乱的声音——
“是登闻鼓,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天啊,登闻鼓被人敲响了……”
“非重大冤情,不可敲响登闻鼓,这是出了什么事……”
“走,大家一起去看看……”
“……”
“咚咚咚……”的鼓声,响彻了整个京兆。
虞幼窈紧抿着唇,单薄的身子也轻颤着,忍了又忍,还是掀了车帘,大街上百姓争相奔走,人潮一窝峰地朝长安右门跑去。
一片嘈杂,凌乱。
高祖皇帝定都北都,置登闻鼓于长安右门外,命六部给事中轮流主理登闻鼓。
凡敲登闻鼓者,先仗责三十,不死,便可立即直达天听,由皇帝亲自受理。
如遇从中阻挠者,以奸臣论处。
因仗责三十这一条,百姓都对登闻鼓退避三舍,若非重大冤情,没有人敢敲登闻鼓,毕竟三十板子打下来,命能不能保住,还是未知数。
所以,自大周建朝以来,登闻鼓响过的数次委实不多。
可为数不多的次数,每一次都是一场腥风血雨。
高宗皇帝在位时,有一年江南水患,江南有一位官吏上京敲了登闻鼓,状告工部、伙同监工的太监,当地豪绅,贪墨修河道的工款,江南水患,大坝决堤,百姓死伤无数……
高宗皇帝亲理了此案,任命钦差大臣,赐尚方宝剑,允先斩后奏,结果这一把尚方宝剑一路从江南杀回了京兆,一直杀到深宫,三百多名朝臣、宦官、豪绅,杀了一个血流成河,将朝野上下,都杀破了胆儿。
除此之外,凡登闻鼓下,如有陈告机密重情者,受状具题本封进。
所以,登闻鼓除了“申诉冤枉”以外,还重大机密的奏报。
故而,便是鲜少有人敲登闻鼓,朝中也没人敢怠慢了登闻鼓,生怕延误了重大机要,杀头还是轻重。
虞幼窈没想到,自己难得出一回门,就遇到了这事,抖着手放下了车帘,脸色也不禁白了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