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璟感觉自己就像度假一样,从某处回来,休息几天,然后又匆匆动身,对他而言,家就像一处旅舍,总让他呆不了几天,而这一次,他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在家中多呆些日子。
平定河西已经有些日子了,刘璟也在家中住了近一个月,随着天气渐渐变热,难熬的酷暑时节又悄然来临,这几天,刘璟在忙着给次子摆满月酒,和长子刘致长得像母亲不同,次子刘陇长得酷似刘璟,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这令刘璟欣喜万分,这个宝贝儿子,他一天要上看几次才满足。
房间里,陶湛正在打趣孙尚香,看着孙尚香抱着儿子爱不释手的模样,她笑道:“我还记得当初某人拼命埋怨自己怀孕痛苦,哭着喊着不要孩子,现在呢,不知她还有没有这种想法?”
孙尚香有些不好意思道:“早知道小家伙是这么可爱,当初我才不会埋怨呢,哎!这小家伙是我命中克星,昨天我还给夫郎说,想出去走走,可刚说完他就大哭,不准我出去。”
孙尚香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刘璟的笑声,“你可以带着他一同出去呀!”
帐帘一开,刘璟走了进来,陶湛和孙尚香见刘璟冒失闯进来,连忙‘嘘!’一声,孙尚香指指孩子,压低声音道:“刚睡着,别吵醒了。”
刘璟点点头,连忙蹑手蹑脚走进来,笑眯眯道:“让我瞧瞧。”
“这么热的天,你就安静一会儿吧!”孙尚香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秀眉微蹙,指了指旁边,“先坐下休息儿。”
陶湛见刘璟满头大汗,便取出绣帕递给他,笑问道:“将军是刚回来吗?”
“刚从城外军营回来。”
刘璟没想到陶湛也在这里,他心中有些歉然,这段时间他光顾着疼爱小儿子了,却有点冷落了长子,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问道:“致儿怎么样,读书可有进益?”
“他还好,读书很用功,先生说他天生是读书的料,不过我倒觉得他太安静了,需要出去走走。”
刘璟点点头,“过几天我带他出去走走。”
“我也要去!”
旁边孙尚香忍不住接口道:“你也带我一同出去走走,我要快被闷死了。”
她刚说完,怀中的孩子便大哭起来,哭声响亮,孙尚香顿时慌了手脚,连忙起身哄拍孩子,低声发狠道:“你这个小魔头,整天缠着我,我出去走走都不行。”
陶湛莞尔一笑,“尚香,你把他放在摇篮里,或者给乳娘,别老自己抱着,他习惯了被你抱着,你就丢不掉了。”
这时,孩子哭声渐渐停止,又睡着了,孙尚香小心翼翼把孩子放在摇篮里,坐在一旁摇着,又叹口气道:“我也知道,可就是舍不得啊!”
陶湛知道刘璟有话要对孙尚香说,便起身笑道:“我要去问问晚饭了,你们先聊吧!”
她笑了笑,便快步走出房间,刘璟见妻子走了,这才取出一封信,递给孙尚香,“这是刚刚从江东送来的快信,应该是周夫人写来的信。”
孙尚香大喜,她就在等小乔的来信,她本应春天过来,但至今没有消息,让孙尚香很担心,还特地写了一封信回去问,她接过信,忽然反应过来,奇怪地问道:“小乔来信,怎么会在你哪里?”
刘璟笑道:“今天江东一起送来几封信,也有你兄长给我的信,所以江东信使便一并把周夫人的信给了我。”
“哦!原来是这样。”
孙尚香这才点点头,又问道:“我兄长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关于荆南的一些公事。”刘璟尽量说得轻描淡写,他不愿孙尚香参与到荆南事务中去。
孙尚香没有再多问,便打开了小乔的信,匆匆看了一遍,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她说春天时病倒了,所以不能来成都,正在调养身体,明年春天才能过来。”
“这确实有点令人遗憾了,但愿她身体尽快恢复吧!”
这时,孙尚香笑着凑近刘璟,拉住他手撒娇道:“你刚才说出去走走,我觉得是个好主意,我们再说说细节。”
陶湛离开孙尚香的院子,在十几个侍女和女护卫的簇拥下,快步向前堂而去,她心情不错,丈夫说要带儿子出去走走,这让感到十分欣慰,她更希望丈夫能多抽出时间陪一陪儿子,儿子太沉溺于读书,变得有些沉默寡言,这让她有些担心。
刚走到前堂,这时,一名侍女跑来禀报道:“王妃,吴管家请你去门房看看,好像有什么要紧事实。”
陶湛眉头一皱,有什么要紧事,她只得又向门房处走去,门房位于大门内侧,一般是官员来求见汉王等候召见的地方,此时门房两边站在二十几名侍卫,将门房团团围住,陶湛心中微微一怔,这是怎么了?
她刚上去,老管家吴忠便上前行礼道:“参见王妃?”
“吴管家,这是出了什么事?弄得这么紧张。”
吴管家低声对陶湛说了几句,陶湛眼中也露出惊讶之色,怎么可能?曹操的女儿怎么会来汉王府,这一定是假冒。
陶湛为人谨慎,她沉吟一下,还是走进门房,两名女护卫一左一右跟在她身旁,房间里有两人,一名侍女模样的少女正无精打采地坐在角落里,而另一名女子则站在窗前,正抬头凝视着天空的云彩。
陶湛见她身材修长,容貌秀美,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竟有一种雍容华贵之气,这让陶湛暗暗一惊,如果她认定这个女子是假冒,但这种气质却不是一般人能拥有,她心中也疑惑起来。
“你是何人?”陶湛冷冷问道。
年轻女子蓦然回头,一双清丽的双眸中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她略略打量一下陶湛,迟疑着问道:“你是陶王妃!”
陶湛听她语气并不是疑问,而是认定自己的身份,显然她很懂装束等级,陶湛的语气依然很冷淡,“我再问一遍,你是何人?”
年轻女子连忙上前施一礼,“小女子曹宪,是曹丞相之女,从邺都过来。”
‘曹宪!’
陶湛听丈夫说起过这个名字,似乎是曹操的女儿,但一个名字代表不了什么,谁都可以冒充,关键是这件事简直匪夷所思,曹操的女儿居然独自跑到成都来,只带了一名侍女,谁都不会相信。
陶湛摇摇头,“姑娘,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曹丞相之女,你不觉得很荒唐吗?
来人正是曹宪,她被长兄的话刺痛,为了父亲,她偷偷离开了邺都,毅然来到成都,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有一点她很清楚,父亲的病根在刘璟身上。
曹宪脸一红,慢慢低下头,半响道:“我也知道很荒唐,一般人都不会相信,但是我确实是曹丞相之女,我”
曹宪说不下去了,陶湛心中却更加警惕了,她吩咐身边两名女护卫,“把她赶出去!”
陶湛转身便走,这时曹宪急道:“王妃,我真的是,我我父亲病倒了。”
陶湛停住脚步,也不回头,只冷笑一声问道:“姑且就算你是真的,你父亲病倒,又和汉王有什么关系,你跑到成都来做什么?”
“我父亲我的父亲的病根就是汉王。”
陶湛蓦地转身,目光锐利地注视曹宪,“所以你就想来成都刺杀汉王,解除你父亲的病根,是吗?”
“没有!”
曹宪慌乱地连连摇头,“我怎么会刺杀汉王,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陶湛毫不含糊,追问曹宪。
曹宪紧咬嘴唇,低下头,眼睛有些红了,“我只是来求求汉王,给父亲写一封信,安慰一下他,让他病体能好转。”
尽管曹宪声音很低微,但陶湛却听得清清楚楚,她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温暖之意,不管这个女子是不是假冒,也不管她动机如何?但陶湛能感受到她对父亲的挚爱,那种亲情却假不了,她心中暗忖,‘难道她真是曹操之女,倒不能太鲁莽了。'
想到这,陶湛依旧冷冷道:“虽然你的话真让人匪夷所思,不过我也不会太为难你,就姑且当你是半个曹丞相之女,等我调查清楚后再发落你,你可以暂时留在王府,不过你只能住在外府,这是为汉王的安全考虑,如果你不愿意,你随时可以离去。”
曹宪是个冰雪聪明之人,尽管王妃态度冷淡,但她却能感受到王妃善良的本性,她心中感动,连忙点点头,“我没有意见!”
陶湛又回头对吴管家道:“带她们去客房,收拾一间院子给她住下,不准任何人去打扰。”
吴管家心中叹息一声,王妃心地太善良了,莫名其妙来个女人,居然就把她留下了,而且自称曹丞相之女,荒谬之极,若换了别人,早就赶出去了,也只有王妃这么宽容,他对曹宪和侍女道:“你们跟我来吧!”
曹宪向陶湛行一礼,便跟着管家出去了,陶湛望着她的背影,举手投足之间,那种高贵的气质显露无疑,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吩咐两名女护卫,“你们二人监视住她,不准她四处乱走,但也要保护她的安全。”
“王妃放心,我们明白!”
两名女护卫远远跟了上去,陶湛又沉思片刻,这才向府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