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统海尽管心中狐疑,但不敢有所怠慢。且不论这薄薄一张不起眼的纸张,是真是假,只看面前这姓梦的大娘子敢堂而皇之地拿出来,便值得他吴统海把规矩做足了。
“吴统海,陛下令你与我一道,就江南多丘陵之事共同费心打理。”梦寒月将手中不起眼的薄纸交给了吴统海。
吴统海听到梦寒月的话的时候,眉头就有些皱了起来。江南多丘陵,怎么打理?多少年来都没人能够解决。他吴统海没有才高八斗,能力卓越。自认凡人一枚,就不知道圣上怎么会把这样的重责大任交给他了!
这可绝对不是什么光宗耀祖的好事儿。做好了,是你应该,谁叫你是江南一州知州。做不好,是你不对,这点儿能耐都没有。
吴统海心中五味陈杂,且先把那薄纸打开,…果然是圣上亲笔!
吴统海身为一州知州,还是厉唐最繁荣的江南知州,圣上的亲笔是见过的。又加之全文后头盖着一枚私印。
这印吴统海曾经见过一次,同是陛下随身携带的私印。
吴统海正色,看梦寒月:“陛下还有交代吗?”
“吴大人不妨再仔细地看一回陛下的亲笔信。”梦寒月只看吴统海刚才眼神所留位置,就知道,这厮刚才那几眼,绝对只是印证这薄纸真是陛下亲笔信。
绝对是没有仔细看过那信纸之上的内容的。
吴统海狐疑地埋头去看,结果双眼之中顿时满满地不解。
“陛下让本官协助你?”这消息太过惊人了,以至于,吴统海这样在官宦之中混迹多年,沉稳内敛之人,也丢下多年的教养,不合时宜地惊叫出来。
梦寒月心中好笑。难道这世界上的官儿都高高自大,从来看不起别人吗?
“吴大人,不瞒你说,今日晌午时候,我也是接到了宫中传旨太监的口谕,陛下问:汝可记得当初答应朕的事情?实不相瞒,我这里也是被逼得紧了。”
梦寒月这话倒是风轻云淡的,听得吴统海心里大惊。满满的惊骇!
若是陛下真的这么问的话,那面前的女子到底和当今陛下有着怎么样的联系?
吴统海能够在江南站稳脚后跟,绝对不是只会惺惺作态地无用之人。
“吴大人。民妇知道你心中满腹疑问。民妇也能猜到您在想什么。但民妇一个问题都不能够回答你。抱歉了。”梦寒月单挑一眉:“吴大人,按照陛下的意思。您协助民妇,一同治理这丘陵。实则。还是以吴大人为主,民妇不过就是出一些小主意。真正动手整治丘陵的还是吴大人。”
此话初听来是谦虚,但仔细一琢磨,吴统海冷笑一下,“梦大娘子。本官听过你的生平。你乃是徽州小柳镇人,恐怕是对江南不大了解。”不然的话,一来,就惹上了江南云家。
吴统海心里不觉得一个妇道人家,能够想出什么“小主意”来,丘陵。乃是江南历史遗留的问题,多少年了,多少豪杰俊才。都没能想出办法来。何况一愚妇乎?
“笔墨纸砚。”多说不如多做。
梦寒月淡淡绕过吴统海,接过小厮送来的笔墨纸砚,搁在桌子上,伏身点墨,开始写着画着。
画完之后。“吴大人,这乃是丘陵。”点了点画纸之上。
废话。本官当然知道这是丘陵图。
吴统海不以为意。实则,他心中只是更对那封陛下的亲笔信不服气。
一个妇道人家,就想指挥江南知州的他!
也不知道当年陛下年轻时候,雄途壮志,是个伶人敬畏的君王。…难道真的是年迈了?
这话吴统海只敢想一想,却是不敢说的。也正是因为这样,吴统海把心中不服气全都发泄在梦寒月身上。
“江南土地富饶,丘陵之所以不能种植,不在于它的土壤贫瘠,而是地形不能固定,因此锁不住水分。所以,民妇想出一个可以让丘陵固定不动的方法来。”梦寒月又伏身画起来,“请吴大人指点。”画完之后,就叫吴统海看。
吴统海冷笑一下,心道,能画出什么来?
不过随随便便地瞥了一眼,起初还是没大在意。
“本官知道了。”吴统海淡淡地说:“梦大娘子还是早回吧。”
这便是要送客了。
梦寒月看吴统海官威拿捏十足,“丘陵”
“丘陵的事情,本官自会招募天下贤才前来江南商议。”这就是要把梦寒月给撇开。
梦寒月本来还想要说什么。但她又不犯贱,吴统海还真是看不起人!她没有说的是,你吴统海算是什么玩意儿,当今陛下和…那男人只看这改造丘陵的图纸一眼,就看出其中门道。你的道行还差得远呢!
梦寒月冷笑一声:“那民妇这里就预先恭祝吴大人事事顺利了。告辞。”不用你吴统海赶人,我自己走。
“哦,对了,吴大人,丘陵的事上,若是遇到问题,尽管前来请假。民妇是绝对不会拒绝的。”梦寒月走到门边,神态悠闲地微微侧过身子,冲着屋子里的吴统海说。
吴统海国字脸顿时拉下来了,梦寒月只当没看见:“吴大人,若是陛下怪罪下来,您可千万多担待。民妇这里是无能的。”
言下之意是,陛下怪罪下来,你自己一力承担后果,与我无关。
吴统海长这么大,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就没见过梦寒月这种凶悍的女人。
等梦寒月走了,吴老爷子得了看门小厮的口信,就来到这接待客人的大厅。一进来,就见到他的儿子满脸青黑,“怎么了?”吴老爷子不禁问。
“悍妇!刁民!泼妇!”吴统海声如沉钟,连骂三声,胸口还跌宕起伏着,他狠狠往太师椅上一屁股坐下,随手就抓了桌子上的茶壶,对着壶嘴猛灌。
“统海,你慢一点!”吴老爷子赶紧地把吴统海手中的茶壶给抢了下来,这哪里是品茶,“上好的大红袍啊!给你这样牛饮,浪费浪费啊!”
“父亲!你还关心你那大红袍!你瞧瞧,你都和什么样的人合作生意!”吴统海气得手指猛颤。“父亲!那姓梦的就是个刁妇!刁妇!”
吴老爷子乐了,他大儿子长这么大,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这梦大娘子到底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竟然能把他大儿子给气成这样。
吴老爷子不禁就问了李吴统海。
“哼!”吴统海把事情给吴老爷子说了一遍。
“圣上的亲笔信呢?”吴老爷子问。
“在这里。”吴统海小心翼翼把薄纸递给吴老爷子。吴老爷子接过,看了一遍,眼中若有深思。
又看向吴统海问:“她画给你的东西呢?”
“喏,那叠鬼画符,全在那儿。父亲要是习惯,全都送你了。”吴统海说完就气哼哼地出了客厅。
吴老爷子倒是慢悠悠地坐到刚才梦寒月画图纸的那张桌子前,优哉游哉地研究起那些图纸来。
但是吴老爷子看的却不是这图纸画的是什么,而是图纸的笔锋线条。
半晌,摸着自己个儿包养的极好的胡子说:“果然,那些设计图的画师都是你!梦大娘子,你可真让老夫吃惊!”
而吴老爷子随手就把那图纸交给了身边一个小厮:“拿去收着。”收着,…却没说收到哪里,这小厮眼珠一转,吴老爷子的习惯,如果没有说到收到哪里去,一般而言,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小厮随手就给塞进了怀里。
想着回头给放到吴老爷子院子里的杂物间去。
…
第二天的时候,江南知州发布了一条消息。
吴统海开始向着全厉唐招募有才之士,共同就困江南多年的丘陵问题,一同商讨对策。
而与此同时,这个消息同时在想全厉唐扩散。当然也包含京城。
江南是厉唐的重要枢纽。梦寒月猜测,老皇帝一定会提前知道消息的。老皇帝不可能在江南没有探子。
梦寒月不担心。她可是按照老皇帝的要求做了,错不在她,是老皇帝的臣子不配合。臣子犯错,做主子的也有问题。追根究底,那就是主子的错,既然是老皇帝的错,梦寒月乐得看戏。
别怪她不厚道,老皇帝一家人在她眼里,就是和她抢儿子的祸首。她才不乐意帮敌人做事呢。
江南会不会因为大片的丘陵被整治好了,一年多出多少的粮食。可以救治多少的灾民。…梦寒月表示,她不关心。
办法她是给了,可惜好意被当做驴肝肺。她又不犯贱,上赶着给人嘲弄。
这不,吴统海那厮不是已经开始召集天下能人了吗?
好嘛!
偌大厉唐,还能没个奇人异事?
梦寒月很快把这件事给丢到脑后去了。反正老皇帝来催,她也立刻就按照老皇帝的吩咐去找了吴统海了。
三天后,江南一时之间来了好多的外地人。
江南本来就是厉唐的枢纽,外地人都很多。可这三日里,来的外地人更多。而且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全都是朝着知府衙门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