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街上出现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奇景了!
铜雀街可是老街啊!
入秋这一日的集市上,应该人潮鼎沸才对!
事实之上,…还真是人潮鼎沸!
…几乎全都集中在一个店家了!
改名金宝阁的老金店里头,鲁三弦贵为一店掌柜,忙里忙外,也没法偷闲!可他从刚才忙到现在,茶水都没喝上一口,一张老练上去却是笑容满面,乐呵呵地一刻都没闭上嘴过。
生意好啊!
“这支簪子多少?”
柜台后头的小厮取出来:“您先别急,试戴一下,要是真着了您的眼,又合适您的,您再掏钱买不迟。”
那顾客被小厮说的一愣一愣的,“…别人家都指着顾客赶紧地掏钱买了东西走,你们家挺有意思的,非但不催着俺买,还劝说着俺先试戴试戴,试戴合适了再买下来。你们家东家要是看到你这样做生意,小伙计,你可就得倒霉了。”
那小伙计反倒笑容明亮,指了指外头忙成了陀螺的新东家:“这就是我们女东家要求我们这么做的。我们女东家说了,顾客花了钱了,我们店就要负责让顾客买到最好的最适合自己的首饰戴着。”
“你们女东家…厉害!”那客户又是一愣,眼中不禁露出钦佩的神色来。
而柜台后头的小伙计面上露出淡淡的自豪来。…是啊,我们女东家可厉害了!你现在手里头挑的簪子,就是我们女东家画的图样,我们梁师傅都决口称赞着好的。
…
相比起金宝阁的生意兴隆,对面的多宝阁,那就有些生意惨淡了。
隔壁卖胭脂的王掌柜有些幸灾乐祸,“瞧一瞧人家的生意。白掌柜的,你当初怎么说的来着?”
那白掌柜站在自家铺子门口,一双阴蛰的眼抑郁地瞪着对面的金宝阁,这会儿一听姓王的混蛋亏他,顿时就怒从中来。
“王掌柜,你这一屁股屎还没擦干净,管别人家的事儿合适吗?”
“呵呵,白掌柜,当初我怎么说的来着,…你们家是大头。就算是要亏,也是你们店铺亏的多。瞧一瞧对面,人家顾客队伍都排到了大街上来了。瞧一瞧。再过一会儿啊,连你这店门都能给堵起来!”
王掌柜可毒了,面对白掌柜,那可是很有“进去”精神的。
“哼!我倒要看一看,谁敢来堵我多宝阁的大门!不给我白亮面子。总要看在白家的面子上!王掌柜…,你后头有人撑腰吗?”比起王掌柜的毒嘴,白亮的嘴巴可谓阴损啊!直指人家王掌柜背景不如他大!
“堵了我家店铺的门子,那就堵了吧。我家卖的是胭脂香料,这种东西呐,每家都差不大多。除了京城的大店外。
我大不了今天不赚钱嘛!回头,还是有一群老客户的。”
“王启!你有老客户,我白亮就没有老客户了?”
白亮扭曲一张老脸。怒瞪王掌柜。
“有,你有!就是快被人家抢走了罢了!”王掌柜的气死人不偿命,“我刚才可是听好几个人说了,人家金宝阁的首饰样式就是独特,款式新颖。他们家梁师傅的手艺,你白掌柜还不清楚吗?”不然当初为什么跑去人家店里头挖人家墙角去?
王掌柜亏完了白亮后。以为白亮又要气得跳脚…,他还等着看白亮这厮跳脚呐!
结果,这白亮倒是反而安静下来了,一双眼多事探视地注视对面金宝阁…
“老白啊,听我说,你认命吧,回头找白家出来解决问题吧。…咦?你这么盯着人家店铺,难不成你还想进去看一看?”
王掌柜就是那么一说,结果…
“对!老夫今日还真就要进去看一看!样式新颖?当老夫是傻瓜?他们家的首饰样式都好几年没个变化了,姓梁的是手艺好,但他可不是个好制图师傅!
不然他们家首饰能几年没个新花样?这才多久,制图师傅可不是这么好找的。老夫就不信了,这么短的时间里头,他们家还能翻出个什么花样儿来!”
“不是吧…,老白啊,你别激动啊!你就这样进去…,人家能放你进去吗?”王掌柜傻眼儿了,“同行犯忌讳的啊…!你别发傻,落人话柄啊!”王启也不是真劝着,只是他这么多年和这个姓白的打交道,明白这姓白的最会无理取闹,这会儿他听到姓白的话,要是不阻止一下,回头姓白的指不定能怪起他不劝说他。
“老夫怕什么!同行怎么了?我家首饰样子又没抄袭他们家的,他们家就是要七嘴八舌说些什么话来,那也要有证据的!老夫这就去!”
白亮怒气冲冲地朝着金宝阁大步冲了过来。
“夫,夫人。你瞧那冲过来的人,是对面多宝阁的白掌柜!”明月拉着梦寒月的袖子,她曾经在苏地,多宝阁的白掌柜她是认识的。
“夫,夫人,他冲过来干什么?”明月有些慌张。
“怕什么,让他来。还怕他拆了我的店?”他要是敢拆了我的店,我就拆了他的骨头!
这话自然是没有当着明月的面说出来。
梦寒月眯起眼睛,忽然笑了起来:“明月,你说,我们家点前头都排了长龙了,白掌柜的要穿过重重人群…,他那一身老骨头,吃得消吗?”
“啊…夫人?”
“让让,让让!”白掌柜地果然遇到一重重阻碍,他扯着嗓子吼着,但这会儿人谁管他是谁啊,也没在意这么个人,只当是后头想要插队的。…那就更没人让了。
但是还是有些人认出了白掌柜来,不动声色给让了一个位置。…只要不得罪白掌柜,接下去别人给不给他让位置,那他们就管不着了。
白掌柜地拼着吃奶的力气又是吼着,又是往前挤,眼看着,就要挤到前头来了。
忽然。一道悦耳的女音响了起来:“今日店里生意爆棚,害的众位相亲只能够排着长队等候近点购物。为此,我们店为了补偿大家伙儿等候这么长时间,特意增加了一个项目。”拿出一个盒子,指着盒子说:“这里头装着写着号码的纸条,纸条是封闭的。待会儿每个人可以从这里头抽出一个纸条来。
我会随意的说出三个号码来。要是正好拿着这个号码的人,今日本点免费送一石大米给这三个人。”
她一说完,人群沸腾了!
“大娘子,快抽吧。”
有人催着。
“别急,也别挤着。排队。排队!”梦寒月眼睛状似无意地从人群中一个小老头儿身上扫了过去…白掌柜的,您白往前凑着了!
“喂!你这老头儿什么时候插队的?俺记得俺前头刚才可不是你,是你前头那位大哥。”忽然有人高喝一声。这人天生嗓门儿高,一声嘹亮啊,顿时的,好些目光朝着白亮看去。
白亮脸上阴测测的。老脸那叫一个火辣辣啊!
“我是对面的白”
“俺管你是谁!你插队就是不对!你插到俺前头,比俺先抽纸条。要是被你抽走了,俺不是后悔嘛!”这是个大老粗,看穿着打扮就土里土气的,一定是没见过白亮的。
白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有些人认出了白亮来,但全当做没认出来。心里头替白亮可怜。他这是遇上了大老粗!人家根本不认识他。也不怕他。
白亮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丢脸过!
他狠狠瞪了那大老粗一眼,咬了咬牙。退了个位置给那大老粗…,人家大老粗看着别的没有,一股子铁力气足足的!
白亮那小身板儿。可还真不够人家一拳头的!
有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白亮此刻耷拉着眼皮,今日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他却不知道,对面的王掌柜王启,那是看的津津有味的。
“老东西你也有今天。活该!”
“掌柜的,您一个人嘟嘟囔囔什么呀?”有个小厮就问了。
“混小子!干你的活儿吧!怎么?嫌清闲啊?那就学学对面人家胭脂铺子里的伙计啊!瞧一瞧人家那干活儿的劲头儿啊!
亏你还比人家多拿月钱咧!”
“”小厮很委屈。…掌柜的,不是我干活儿不尽力啊。是我们店铺子没生意啊!我拿那多劲儿…招待鬼啊!
…
“到您了老人家。”
白亮抬眼就见到他嘴里的奶娃娃笑容可掬地提醒他抽纸条。
“老夫不是来抽纸条的!区区一石米粮还不够老夫塞牙缝儿的!”白亮微微仰着下巴,一副清高骄傲的模样。
“那客人您这是?”梦寒月依旧笑容满面,一副不解的模样问着。
白亮见她根本不上当,便是他说出这样的话,她也不着道。便知道,这种激怒她的做法是没用的。
店里头的鲁三弦赶紧地出来了。
“哎呀!这不是多宝阁的白掌柜的嘛!”鲁三弦一副吃惊又惊喜的模样看着白亮,又兴高采烈为梦寒月介绍起来:“女东家啊,您面前这位可不简单啊!他可是江南白家多宝阁的白亮白掌柜啊!”
说着是引荐,实则是向梦寒月点明了白亮的身份。
白家…?
梦寒月暗自挑眉。之前听鲁三弦提醒过她,但当时她忙着开业的事儿,都没仔细听。但也知道白家在江南的地位很是不一般。
“原来是多宝阁的白掌柜啊!”梦寒月装作不知:“白掌柜来光临小店,小店顿时蓬荜生辉啊!”
白亮脸色更难看了…,想到自家门前门可罗雀的惨状,对比金宝阁前头排队排到了他家店铺门口…
“呵呵!”白亮不禁冷笑一声,举起手来很不情愿地拱了拱手:“不敢当!梦大娘子的店要是‘小店’的话,那白某就不知道,苏地可还有没有大店了!
梦大娘子这么谦虚,白某不知道梦大娘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物极必反!梦大娘子是真谦虚?”
梦寒月啧啧嘴,不动声色地把白亮刻薄的话反了回去:“白掌柜这话说的,寒月惭愧啊!在您老面前,寒月就是个初入商道的小罗罗,还需要跟着您老多多学习呐!
既然白掌柜今日来给寒月新店开张道贺的,寒月领了您老这份情。将来您老要是有什么麻烦事儿,但凡寒月能够帮衬一把的,您老尽管说!寒月能做的必定不会推辞!”
白亮收起了心里头的轻视,认认真真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来。
脸,还是那张平凡的脸。人,还是这么个人。
但白亮此时才发现,这么一个外表温煦的女子,温润的眼中暗藏锋芒!
他敢发誓,他的架势,任谁看到,都认为他是来找茬的!
这女人却是直接把他的到来说成是“道贺”!
呵呵!一句“道贺”化解了很多麻烦啊!
白亮收起轻视之心,老眼眯了眯,…背起手来:“梦大娘子既然这么看重白某人,白某人也不能没有表示!
梦大娘子自己个儿都说了,你初入商道,有许多不懂的地方。
这话说的极对!
梦大娘子别怪白某人多嘴,你这哪里是做生意?
谁做生意,不是为了赚钱的?
你这样做生意,是打定赔本的打算了?”
梦寒月面上和风絮语的,笑容不浓不淡,问向白亮:“呵呵,依白掌柜的看,寒月应该怎么做生意呢?”
“梦大娘子好学,这是好事儿。做生意这回事儿,不能图块。要循序渐进。否则哪儿能扎根呐!
瞧一瞧这铜雀街上的店铺,哪一家不是老店铺?哪一家老店铺不是经风历雨,经过多少年头,这才勉强算是在苏地扎根了!”
白亮话说的好听,话外意无非是提醒着梦寒月,他们都是百年的老店,有的是根基。和她不一样。
梦寒月一副受教的模样,点点头,“多谢白掌柜的赐教。今日白掌柜的一席话,叫寒月茅塞顿开啊!”白亮见她受教,当下心里冷笑一下,到底还年轻,与他这样的商场老狐狸比起来,差得远,三两句话就憋住她了。
正想着,就见面前这女人冲着他露齿一笑,问:“白掌柜的,这纸条,您老还抽不抽?后头一群人等着呐!”
白亮抚着胡须的手掌就僵持在半空中了。…半晌,他才明悟过来,…他这是被人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