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便醒了过来。天还是蒙蒙亮,这时代因为没有电,入了夜人们都睡的极早,程水若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早睡早起的作息。
她起的早,小环却是更早,刚翻身起床,便瞧见小环捧着一盆热水推门进来,见程水若自己在穿衣裳,笑着道,“小姐怎的不多睡会儿?”
程水若就着小环端来的水洗脸,一边道,“不睡了,张管事起身了么?这几日都没怎么见他,如今既然有人帮忙办房田契的事儿想必他也该空下来了。呆会儿请他过来一趟吧,我有些事要交代他。”
小环闻言道,“张管事正在下面呢,刘家有人来送礼,又道是替小姐寻了一处房,便一大早的来报信,想咱们这会儿正着急,早一日的安顿下来便早一日好。因此候在下面等小姐醒了便过去瞧。张管事便陪着来人说话喝茶。”
程水若闻言取了青盐牙刷,心知道刘家是对昨日的事表示歉意,低笑道,“刘家可算热心,倒是免了我不少麻烦。你等下帮我梳头,毕了咱们就去瞧房。若是合适,就赶紧定下来。”
三两下梳洗好了,随便吃了些东西,程水若便同小环下了楼,张扬正与一个四十来岁打扮的甚是干练的男同桌吃饭,两人谈笑间瞧见程水若下楼,忙不迭的起身道,“小姐!这位是刘家的王管事。”
那王管事对程水若躬躬身,“小的,见过程小姐,我家夫人和亲家老太太、太太们让小的向小姐问好,派小的来带小姐去看一处房。”
程水若点点头笑了笑,问道,“有劳老夫人和几位夫人挂心,白公的病情可好些了?”
王管事笑道,“程小姐的医术冠绝天下,表少爷的腹泻听说已经止住,高热也退了,就是人还有些虚,估摸着再过两日便能下床。”
瞥见桌上的饭菜已是用的差不多,程水若便在小环搬来的凳上坐了下来,笑道。“如此便好。不知道那处房产是什么模样,你且说与我听听,张管事麻烦你去让人备车,咱们呆会儿去瞧瞧。”
王管事言辞不算多,瞧着却是个干练的,说话也是简洁明了,闻言躬身压低声音道,“房是三进,十来个院,住五十余人是绰绰有余了,便在城东的正街上,这房原是房主主上传下来的,岳家少爷考上了功名便奉了圣旨去外地做官,偏生这次水患因渎职被牵连,留在老宅的岳夫人不得不将房卖掉,想将儿救出来。”
顿了顿,“因时间急,价格也不算高,这会儿水患如此严重,家家皆是损失惨重,手上有余钱的人不多。姑娘若是想寻房,这一处倒是好所在,主家走的匆忙,屋里的一应物件都是留下来了的,姑娘买下来的话必会少许多的麻烦。即便是日后住不了那么多,因房临街,将第一进改做铺,租出去换点儿脂粉钱也是合适的。”
看王管事如此推荐,程水若也是有些意动了,刘家不会在这种时候来做不利她的事儿,想必这房的事还没几个人知道,否则刘家也无需一大早的就赶过来递话。
程水若心头明了,也记得刘家的这份情,笑笑道,“既是如此,那便去瞧瞧,合适的话就买下来好了。”
说起来这房离客栈并不远,古代的城池可不比现代那般大,即便是州府也一样,因修在平原上,四四方方的城顺着主干道走下去,也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地头。
房门口的牌匾端端正正的写着岳府两个字,可惜经历了太多的风吹雨打,已是漆色斑驳,大大的门上敲门的铜环被使用的早就变了颜色,甚至一眼就可以瞧出上面有些凹凸,木门虽然年代久远却是十分的结实,推开门的时候甚至会发出咯吱的声音。
进门以后便是一面照壁,那照壁上原本的花样也因为风吹雨打而看不出来了。饶过照壁看见的却是另外一番模样,房虽旧了些,院里的草木却是修剪的整整齐齐。
房分作三进,共计十二个院落,院落又有大有小,小的只有一个小小的天井,大的则是有一处花园,七八个房间到十多个房间不等,住下百来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这房程水若还是挺满意的,就是不知道价格合适不,她不太懂这行情,旁边岳家留下来卖房的那管事见程水若的神情像是满意的样,微微的松了一口气道,“程姑娘,不是小的自夸,这整个城便再也找不出比咱们家这房更好的了。若有好的,别家都舍不得卖,若非我家少爷出了这么一档事,这祖宅是怎么也舍不得卖的。”
程水若闻言笑了笑,“这房还不错,你们着急卖,我也着急买,便说个实在价格。我若能接受,不妨今日就办了交接,你好去忙你家少爷的事儿,我也好整顿家务,你看可好?”
那管事道,“一千两百两!”
程水若是不知道实价的,瞥了一眼张扬,张扬眉头皱了皱,程水若见状道,“一千两,成与不成你一句话。我有一大家要养活,最多就一千两!”讲价是女人的天赋,何况张扬这会儿那眉头皱的死紧。
那管事闻言哭丧着脸道,“程姑娘,这满屋的家具皆留了下来,您也不瞧瞧,有多少红木做的,您就算去新打,换成酸枝木也不止两百两啊!”
程水若道,“家具别人用过的我是不乐意用的,你若是要便搬走,我便是喜欢这院,却也没那般多的身家,若是不合适便罢了。”
那管事闻言却是有些犹豫,如今洪水方过,谁会没事跑到这儿来买房?别家即便有钱,也不会在这时候来露富,也就眼前这怪异的女人了,可是,这房确实不止值那么点儿钱。何况还是祖宅,长辈一代的传下来的,如今却是要败掉了,怎的不让人越发的肉疼,而那边还等着用银……
两家讲价,王管事只在一边站着,他就是个领路的人,谁家吃亏谁家赚都与他无干系。
程水若见状拎着衣摆便要往外走,一边道,“不是这房不值那般多,不过是我没那么多钱罢了,您若是觉得不划算,我也只有另寻一处了。如此便别过,劳烦这位管事了。”
使了个眼色与小环要给那管事赏钱,也不能白白的让人领着看了一遍不是?
小环拿了些碎银递给那管事道,“我家小姐是极大方的人,只是手边周转不开,也不好让大叔白白的跑一趟。这个拿去喝茶吧!”顺带的又递了一份与王管事,王管事倒是不客气的收了,而岳家那位管事却是皱了眉头站在原地不肯动。
程水若已是走的有些远了,张扬跟着,小环也不担心,撅着嘴瞧着那管事,王管事见状叹息了一声道,“老方,你家老太太既然让你做主便是信你,这一千两是少了些,程姑娘初来乍到,手边的钱不够使,而且她之前便寻了些木匠在打家具了,那些家具真个用不上,要不,你便搬走吧。我知道你这是心疼老宅,只是,你也不想想,岳少爷这会儿怕是日不好过呢!若是没了人,留着宅又能怎样?”
程水若走了半晌,发现后方只有一个脚步声,转过头一瞧,小环他们没有跟上,只有张扬一个人拧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一直是想找张扬说些事儿的,“张管事怎么了?是我给的价钱太高了么?”
张扬摇摇头,脸色有些为难,他本是长得粗壮的一个汉,这会儿做出这般神情却是让人好奇,程水若有些不解,张扬眼神复杂的看着程水若,半晌才道,“一千两我怕是拿不出来……怕是要让小姐受苦了……”
程水若很久之前就想跟他说这事儿了,闻言挑眉道,“这怎么能让你出?这房是我买的,这点儿钱我还是有的。说来近些日的用度尽数是你拿出来的,我一直想给你银,却是老找不到人。你都花了多少银?与我说一声,我回去便让小环给你。”
张扬道,“那怎么行?小姐与我治病,我若是连这点儿孝心都没有,反倒是靠着小姐吃喝,天下间哪儿有这般的道理?”
程水若挑眉,“那你是说客栈里的那帮人了?”
张扬闻言摆摆手,那些人也是做力所能及的事,他的家业其实也不算小,只不过这次出来带的钱不多罢了,他只觉得个人都应该尽自己做大的能力来报答程水若,如今偏偏连房的钱都拿不出来,诺诺道,“我便写封信回家,让他们带着银过来。我既是小姐的家人,便该为小姐分忧。”
这人还真个实诚,程水若不由得瞪眼,不过她倒是不会把别人的好当做理所当然,想了想才道,“与家人报声平安是应当的,带银过来却是不必了。若是你想举家搬过来我倒是欢迎,可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养着所有的人,前些日我还寻思着要做些营生,如今先不着急,等房和田地的事儿办完了我再与你商议,到时候你便知道,你家小姐当能养活你们的。”
张扬还想说什么,他只觉得一个小姑娘哪儿有多大的本事,即便有些钱也是长辈传下来的,他自然要多担待些,听见程水若的话也没放在心上,依旧对她有几分感激,只觉得当日的选择并没有错。
两人正说话,后面小环几人便跟上来了,小环眉开眼笑,岳家的管事却是叹气皱眉,不论如何,这房算是买下来了。
程水若满心欢喜的去衙门办交接,不想,刚走到衙门口,便瞧见刘师爷匆匆从门内出来,瞧见程水若从马车上下来便是惊喜的叫道,“程姑娘,你怎么来了?我正有事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