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志?彭志是四皇子溥贤‘奶’妈的儿子,朕并没有下旨召他,他怎么来了,而且带了这么多的骑兵,在这里横冲直闯,如入无人之境。难道说……他沉着脸,厉声问道:“彭志,大胆奴才,谁让你带兵到这里来的?”
彭志早已经下马跪在地下了,听见皇上问话,他从容的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奉了四爷的手谕,带兵前来护驾。”
关绪清更是吃惊:“什么,什么,朕刚封了老四为领‘侍’卫内大臣,他就调兵过来了,老四是怎么给你下令的?”
皇上这么一问,彭志听出来了,哟!糟了,这事儿皇上不知道?他连忙从靴页子里‘抽’出一张纸来,双手捧着呈了上去。关绪清示意罗明接了过来,却听彭志在申辩着:“万岁,下午四点钟左右,皇上的警卫郭通,派人给臣送来这张四爷的手谕。说皇上身边的警卫都调走了,让臣多带点兵来……”
这事儿更奇怪了,怎么又牵涉进郭通呢?关绪清沉着脸问:“嗯,你带来多少官兵?”
“回万岁爷,臣守备部队有‘精’锐一千四百七十名,全部带来了。呃……皇上,奴才这样做是不是错了?”
关绪清还没有说话,三皇子溥华却说道:“彭志,你不要胡说八道。郭通早就调走了,他怎么会派人给你送信呢?老实讲,是不是有人给你透了什么信儿。”
“诚郡王,您可不能这样说。郭通没走,我刚才在那边还见他了呢。再说,这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呢?”
关绪清的脸‘色’越发‘阴’沉了,怎么,那个刁蛮撤野的郭通还没有走,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他心里这么想,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彭志,你不要胡猜‘乱’想。四皇子是领‘侍’卫内大臣,不过随便问你一声罢了。朕原来打算召你来护卫山庄的,不过只召你一个人,可能他们传错了旨意。现在,山庄的防卫,已经‘交’给驻承德第17师了,他们的部队马上就到。这里有京师带来的兵,也有原来山庄的驻军,再加上你的部队,人太多了,也太杂了,万一闹了误会,可不是玩的。你留下来‘侍’候,让你的兵,马上原路返回,听明白了吗?”
“喳,臣遵旨。”
彭志刚一走,关绪清却转身在马上猛打了一鞭,那匹雪里豹翻开四蹄,一溜烟儿疾驰而去。众人见皇上脸‘色’不好,不敢问话,也连忙跟上。可是,刚走到半路,关绪清却又停下了,指着一座独立的小宫殿问:“这是什么地方?”
王商连忙回道:“回主子,这里叫戒得居,是预备主子打猎时临时休息的地方。”
关绪清左右看看,这个戒得居,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小宫殿,四周没有别的房屋建筑,十分空旷,但却视野开阔,于是翻身下马说:“好,今晚就住在这儿了。”
这里看守殿房的小太监,怎么也想不到,皇上会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而且要住在这里,连忙出来接驾,又是打扫暖阁,又是忙着烧炕,一直跟在皇上身边载沣忍不住了:“皇上不回烟‘波’致爽斋了吗?”
关绪清回答,要了盆热水来,一边烫脚,一边问,“彭志带来的军队奉诏了吗?”
载沣连忙回奏:“皇上,这事办得很顺,彭志的兵已经全开回去了。皇上恕臣弟多嘴,这戒得居地方太小了,而且没有接驾的准备,屋冷炕凉,主子要住在这里,恐怕着了凉……”
关绪清还是不回答他的话:“叫人把外屋也收拾一下。你们几个今晚不要睡了,都在这里办差。传旨,让皇子们还有郭通马上来见朕。罗明呀,你这个人忠厚有余,却考虑问题不够周详,比起赵秉钧的缜密,你差远了。”
罗明听了这话,吓了一跳。他刚要回话,却听外边传来粗嗓粗气的喊声:“奴才郭通奉旨见驾。”说完,不等皇上答话,一挑‘门’帘就进来了。
看到郭通还是这副刁蛮样子,关绪清心中的怒火不打一处来:“大胆奴才,跪下。罗明,搜身,把他的佩刀缴了。”
郭通跪下了,罗明又缴了他的腰刀。可是,他仍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关绪清冷笑一声:“哼哼,真是小人难养啊。郭通,你的祖父、父亲,都曾为帝国立过战功,可传到你这一代,为什么这样没出息。没王法?朕问你,昨天就有旨意让你走,你为什么还赖在这里?你有什么大事要办?”
“皇上,不是奴才不愿意走,是想不通。奴才自幼在皇上身边当警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知道这几天是谁得罪了皇上,皇上却要拿奴才出气……”
他刚说到这里,就被溥华拦住了:“郭通,你还不服吗?你在皇上跟前无礼,就是死罪!你说,在乾清宫也照样撒‘尿’,你知道乾清宫是什么地方吗?”
这郭通不是个省油灯,皇子们做过许多违法犯禁的事儿,他知道得不少。皇上训斥他,他不敢公然反抗,可是三皇子训他,他却不听了:“诚郡王,您知道嘛,警卫值班是不能擅离岗位的。乾清宫又没有茅厕,三爷您叫我上哪儿去撒‘尿’呢?您说我们这个没规矩,那个没王法,可是,有人干的那没规矩、没王法的事儿,要是奴才说出来,恐怕要吓死人呢!”
溥华一听这话蔫了,他不知郭通抓住了谁的把柄,要是把他*急了,这奴才在皇上面前兜出来,那还得了。载沣心细,马上就看出了溥华的神‘色’变化。心想,这两天,皇上这儿够‘乱’的了,可不能让郭通再捅出篓子来,于是问道:“郭通,彭志带兵闯进山庄,说是你派人送信让他来的,有这事吗?”
郭通一听这话就火了,他忘了规矩,“噌”一下的跳了起来,开口就骂:“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陷害我?醇亲王,你告诉我,老子我宰了他。万岁爷明察,要是有这事,把我千刀万剐了!”
关绪清‘阴’沉沉的听着,刚才郭通说的那句话“没规矩,没王法的事,说出来能吓死人”,让他觉得颇有意味。看来,这戏中有戏啊!他忽然一挥手说道:“巴特尔,把郭通带下去,看押在警卫的帐篷里候旨。”
巴特尔押着郭通下去了,一个太监进来回奏:“皇上,皇子们都来了,在外边候旨呢。”
关绪清慢慢端起一杯热茶来说道:“传旨,让他们在外面雪地里好好跪着,凉快一会儿,清醒清醒头脑,再来见朕。”
这个时候,殿外朔风劲吹,雪‘花’飞扬,戒得居大院内的雪地上,一拉溜跪着十个皇子。人人心头都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难以安宁;个个又都被这漫天的风雪冻得浑身冰凉,瑟瑟发抖。他们在这儿难受,那位在房子里烤着炭火、坐在暖炕上的皇上,也并不轻松。这么些年来,他经历过无数的风风雨雨,惊涛骇‘浪’,却从没感到胆怯,从没惊慌失措,更没有动摇过必胜的信念。可是这一次,他却有些担心了,他感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孤独,从来没有过的恐惧,从来没有过的彻骨的寒冷。
就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吧,让关绪清隐隐感到了一种风暴来临的预兆。彭志带着‘精’锐骑兵,‘私’闯避暑山庄,却说是奉了四皇子的调兵命令,彭志还说信是郭通派人送的,他为什么要去替太子送信呢?再说,彭志是老四的‘奶’哥,溥贤要调彭志来山庄,彭志不但不会推托,而且会闻风而动,根本就用不着这么绕着弯子去叫。刚才审问郭通时,那小子暴跳如雷的神气不像是假装的。那么,会不会是有人想借彭志的手制造事端,酿成大‘乱’,把老四置于死地呢?嗯……假如真是这样,那墙倒众人推,栽赃、陷害老四的,就不会是一个人!可是反过来又一想,彭志毕竟是带兵进庄了。会不会是溥贤因为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怕朕降罪于他,为了避祸,也为了从军事上控制避暑山庄,进而发动兵变,武力夺权,谋逆篡位,才把彭志的兵调来的呢?会不会是老四调了兵又反过来栽赃给郭通呢?
如果不是老四的事,那会是谁呢?会不会是溥辉!但他‘性’情梗直,没有调兵之权,也不会作欺君欺父之事。但昨天围猎时,他出力最大,却没有得到赏赐,还挨了朕的一顿训斥,会不会心怀不满,趁机作‘乱’呢?还有老五溥俊,谁都知道他和溥辉走的最近,今天为朕安排的打狼,明显的带着劝谏的意思。他在这场风‘波’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唉,这几个儿子太让人琢磨不透了,‘乱’子从自己家里闹出来,从自己最信任、最疼爱的几个儿子身上闹出来,太让朕伤心,也太让朕害怕了……
不过关绪清可不是一个随便能被打败的人,困难越大他的决心就越大,这件事同时也‘激’起了他彻底整顿皇子的决心。他四岁登基,当了三十多年皇帝,不仅老谋深算、虑事深远,而且‘精’明果断。今儿晚上,他突然决定不住寝宫,而临时住到这四面开阔的小殿戒得居;他把所有的皇子都传来,而且让他们跪在雪地里;他把那个闹事的郭通也传来,拘押在御前警卫的帐篷里;把彭志的兵撵回去,却把彭志单独留下来,就是为了预防万一。擒贼先擒王,只要这十几个皇子一个不落全圈禁在这里,外边就闹不起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