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这些凶神恶煞的大内侍卫,杜府奴仆们急忙闪开,畏畏缩缩躲到了一边。
十几个大内侍卫护在左少阳他们面前,当先一个首领单刀一指杜管家:“你想做什么?想杀左公子?”
杜管家吓了一大跳,硬着头皮道:“侍卫大哥,你们评评理,左少阳这贼子害死我们老爷,是不是该让他自尽谢罪?皇帝不是要把他打入死牢秋后问斩的吗?不如就在我们老爷灵前让他自尽,岂不更好?”
“放屁!”那首领瞪眼厉喝,“左公子的事,自然有朝廷定论,哪轮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立即放下手里所有家伙,否则,我剁了他的手!”
就听当啷声响成一片,所有的仆从都扔掉了手里的家伙,那杜管家扔得最快,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讪讪道:“侍卫大哥,这个……,那……”
“这什么这,我告诉你,左少爷是我们永嘉公主的好友,左少爷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别的我不管,你们要对左少爷不利,就是对我们永嘉公主不敬,谁敢对公主不敬,我就要他好看!明白没有!”
“是是是,”杜管家点头哈腰。
侍卫首领对左少阳躬身施礼:“左少爷,您请便。”
“好,多谢!”左少阳拱拱手,对杜管家道:“是否要我给你们老爷抵命看来只能由朝廷来定,你们私报仇怨是不行的了。好吧,既然如此,我要去给杜宰相祭奠,然后给杜夫人和公子还有其他奴仆治病,请带路吧。”
杜管家哼了一声,道:“夫人、公子和其他人都不需要你这贼人治病!”
那侍卫首领冲上去给了杜管家一记耳光,打得他原地转了个圈。侍卫首领厉声道:“跟你说了,给左公子说话客气点,你还不听,现在听不听?”。
“听听,小的错了,左少爷,左少爷。”
皇宫大内侍卫那是骄横惯了的,如果杜如晦宰相还活着,打狗看主人,侍卫或许不会打这杜管家,但如今杜宰相已经死了,永嘉公主说了要他们护卫左少阳,侍卫首领自然要给左少阳撑面子,当下就给了杜管家一耳光。
杜管家脸上火辣辣的,捂着脸点头哈腰陪着笑,对左少阳道:“左少爷,您请!小的这就让人去通报夫人。”
左少阳带着左贵老爹和苗佩兰,拿着祭品,进了杜府,侍卫首领带着几个侍卫跟随其后,进了府里。
他们径直来到设灵堂的大堂。这里,无数的官员已经等候在院子里,高级别的官员在灵前守灵,不时有官员进来祭奠,伏在灵前号啕大哭,虽然眼中并没有眼泪。只是用衣袖遮挡住脸,免得别人看见了。
院子中的众官中,左少阳看见了乔冠、瞿兴、曲鸣、东廖医监、何泽等官员,这些人看见自己,慌乱地把目光掉了开去,仿佛没看见自己似的。
左少阳心中凄苦,难不成你上来跟我打声招呼,或者点点头,就会连累到你们吗?人情冷暖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左少阳袍袖一拂,迈步进了大堂。
大堂里都是高级官员在两边守灵,刘政会赫然其中。鼻子上贴了一块膏药,嘴唇肿得跟腊肠似的,两边脸颊成了两大块红烧肉,挤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了。瞧见自己进了,冲着自己冷冷一笑,把头扭了过去。
尚药奉御何泽瞧见自己,表情十分愕然,随即把头扭到一边,跟刘政会两人会意一笑。
老神医许胤宗也在大堂上,瞧见自己,幽幽叹了口气,闭上雪白眉毛的双眼,如入定老僧一般。
于老太医瞧了一眼左少阳,也是冷笑,转身过去跟许胤宗说话,许胤宗却闭目不语,说了两句没搭理,只好闭嘴,望着灵前牌位,好象在欣赏什么珍宝似的。
吏部侍郎彭炳表情很是尴尬,左右看了看,又瞧了瞧怒目而视的左家人,便扭头过去跟旁边官员说话,仿佛在商谈什么要紧的国家大事。
左少阳心中黯然,当真是人情冷暖淡如水,他傲然来到灵前,烧了纸钱,上了香火,然后回到蒲团前,望着黑底白字的牌位,和后面森森的一口黑漆棺材,想起杜如晦生前对自己的好,禁不住悲从中生,跪在蒲团之上,两手撑地,眼泪簌簌而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灵前杜如晦的儿子年幼,并不懂事,跟着要跪倒磕头还礼,却被旁边的人一把扯了起来,惊愕地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却不让磕头还礼。
左少阳自然而然望了过去,突然全身一震,那拉起杜公子的人,竟然就是杜淹的二儿子杜敬!
杜敬!这一切都是这貌似善良的王八蛋搞的鬼!
左少阳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爬了起来,迈步走了过去,杜敬下意识倒退了一步:“你,你要做什么?”
旁边的刘政会怒道:“左少阳,你杀害了杜宰相,还想当众杀他堂弟灭口不成?”
左少阳突然展颜一笑:“杜兄,别来无恙?”
杜敬厉声道:“谁跟你这贼子称兄道弟!我跟你不共戴天!”
左少阳不温不火,从怀里取出那小鹿皮袋子,扯开,取出那方手绢,道:“我叫你,只是有件事跟你说。——这是杜宰相的手绢,上次他遗留在我那里的,本想当面奉还,可惜……,唉!几天前,刘政会被永嘉公主当街暴打,鼻口流血,我恰巧身边没有手绢,就用杜宰相这手绢给他擦拭来着,染了鲜血,很是抱歉。”
刘政会被永嘉公主暴打这件事因为发生的事情比较短,很多人还不知道,今曰听说了,有些个与刘政会不合的官员,禁不住肚子里暗笑,大堂外的官吏也听见了,低头叽叽咕咕议论起来,不少人暗中偷笑。
刘政会大怒:“左少阳,你到底要做什么?”
左少阳对他依旧视而不见,拿着拿方手绢,对杜敬道:“这到底是宰相遗物,既然你们恨我害死了杜宰相,他老人家的东西,我就不留着了,所以原物奉还。”说罢,将手绢展开,有痰血的一面朝上,双手递了过去。
听说是杜如晦的遗物,杜敬赶紧伸手接住,左少阳手一翻,将有浓痰的一面扣在了杜敬的手上,抹了两把。
虽然过去了几天,但左少阳是将手绢裹着放在不透气的鹿皮口袋里,所以大部分痰液都还没干,抹在他手上,粘乎乎的。
杜敬自然不知道肺结核病人的痰液可以通过接触甚至空气传染,还以为左少阳故意用这种方法羞辱自己,因为是杜如晦的遗物,他不敢扔在地上,也不敢当场发火,狠狠瞪了一眼,忙把手绢翻过来,托着,走到供桌前,恭恭敬敬放在了供桌之上!然后下意识地将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
杜敬转身过来,瞧着左少阳:“行了,你的假慈悲也耍够了,还不离开吗?”
“我受杜宰相之托,给杜夫人和杜公子还有府上染病的侍从治病。已经通报进去了,我要等消息。”
“你还治病?你已经治死了我堂兄,还想害死我嫂子和侄儿?你休想!只要我杜敬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左少阳淡淡一笑,转身出门,来到廊下。
院子里曲鸣等人已经不见了,也不知上了茅厕,还是钻了地洞了,左少阳气苦,问旁边杜家侍从:“你们管家呢?通报夫人没有?”
那侍从瞧了一眼旁边的大内侍卫,缩了缩脖子,答道:“我们这就去催催。”说着,低着头快步走了。
院子里很多人已经认出了左少阳,又或者听旁边的人说了,都用一样的目光瞧着他,大堂里的人更是如此,还有一些白胡子老者,也不知道姓氏名谁,冷嘲热讽说着一些指桑骂槐不中听的话。左少阳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通报的杜管家和那仆从还是没有回来。大堂之上怒骂之声已经响成一片,院子里低等级官吏也是跟着嚷嚷,甚至指名道姓地说了起来。
侍卫首领可不敢跟这些人摆架子使脸色,特别是大堂里的官员,那都是四品以上的高官,甚至还有几个是王爷、侯爵和大将军。
左贵老爹几次对左少阳低声道:“忠儿,咱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苗佩兰也红着脸很是焦急。
左少阳想到,那一方手绢放在供桌上,只怕会传染其他无辜之人,杜敬已经中招,对其他人还是提个醒的好。便朗声道:“诸位听我一言!”
立即,从后堂传来刘政会的冷笑:“听你说?你个钦犯,明曰就要下死牢了,还在这招摇?”
此言一出,其余官员纷纷跟着说道:“说个屁啊你,就是你害死了杜宰相,等着殉葬吧!”
“你还不一头撞死在这里,还等什么?”
“不要在这花言巧语了,赶紧回家上吊去吧!”
“贼子,会不得好死的!”
……左少阳走到大堂前,突然将声音提到最高,如裂锦一般厉声叫道:“这句话关系在座众人生死!听不听由你们!”
顿时,所有的人都静下来了,面面相觑,望着左少阳。毕竟,事关自己,得听听才行,这种事总是宁可信其有的。
左少阳环顾四周,道:“跟我无冤无仇的人,请立即离开杜府,再不要踏入一步。当然,于我有仇的,便请留在府上。至于为什么,我不想解释,解释了,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刘政会指着左少阳跺脚骂道:“你这恶贼,这时候还诋毁杜宰相,想让大家离开这里,让吊唁搞不成?你害死了他老人家还不算,还想破坏他的吊唁守灵?狼子野心,何其毒也!”
杜敬冲出来指着左少阳恶狠狠道:“你要不说出个缘由来,我就让你血溅五步!”
左少阳仰天大笑,傲然冷声道:“我正想跟你同归于尽!不过,为了不牵连无辜,我可以告诉你们为什么!——杜宰相临死之前一天,曾延我到府上给杜夫人和杜公子看病,我发现杜夫人和杜公子,还有府上不少仆从,其中不少是今曰在大堂上招呼的侍从,他们都得了尸注之病,而且,杜夫人和几个仆从的病非常重。我是小郎中,但自信是一个医术很高的郎中,我会很多别人不会的医术,特别是尸注。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在衢州治疗过很多尸注病人,差不多都痊愈了。这件事已经上报了朝廷。我现在用我的医术做担保,负责任地说一句话,——尸注之病是可以在人之间传染的,所以,我是好心提醒一下,那些不想被染上的人,特别是与我无冤无仇的人,还是离开的好!”
于老太医站起身,冷声道:“左少阳,你不要在这危言耸听,天下谁人不知道,尸注尸注,那只是尸体才能传播的,杜宰相的尸体已经入殓钉棺,不接触就不会传染,谁说过尸注能在活人之间传染?你不能因为自己被定死罪,就想乱来,破坏杜宰相丧事吧?”
左少阳道:“于老太医,我告诉你,有一天,你会为你今天的话后悔!——诸位,我已经提醒过了,信不信由你们!”转身走下台阶,想了想,又站住了,对躲在角落里的乔冠和瞿兴道:“乔兄、瞿老爷子,你们是我妻妾的长辈,应该于我无冤无仇,你们要不想让巧儿失去兄长,不想让芷儿失去外公,就立即离开此地。”说罢,左少阳袍袖一拂,带着左贵老爹和苗佩兰,傲然走出了杜府。
刘政会大声对众人道:“别听这死囚胡说八道,他是想破坏杜大人的丧事,不管与他有没有仇,大家都不要走。不要听这厮的恐吓,留在这能怎么样?我这老家伙就要留下来守灵。要死我第一个死,嘿嘿,他医术高明?高明个屁!许胤宗老神医都在这,他都说了,尸注只能通过尸体传染,杜宰相的尸体已经入殓钉棺,绝无传染的可能!再说了,有许胤宗老神医和于老太医两位举世名医在此,还有什么他们两位老神医搞不定的?”
许胤宗面部表情,望着左少阳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于老太医却是得意洋洋,捋着胡须环顾四周,接受着众人敬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