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李承训心头一热,眼眶瞬间变得通红,他已然猜到,定是耶律风将那扳指藏在了断臂之内,如今见他回来,这才又将已经愈合好的伤口重新隔开,取出扳指。
“这可疼煞三弟了!”
兄弟之义,不说已知,李承训忙从内衣上撕下一段布条,轻轻托起耶律风的残臂,为他重新包扎起来。
“陛下,让臣自己来吧!”耶律风见皇帝为自己包扎伤口,很是不安,意欲侧身躲闪。
“住口!叫我三弟!”李承训一声曝喝,甚至惊到了门外诸人,更别说耶律风了。
耶律风愣了一下,忙曲身欲跪,却被李承训搪塞着跪拜不下。
“不许跪,这是君命,此后你只许叫我三弟,这也是君命!”李承训知道自己方才失态,忙缓和了下语气,但言语决绝,显然是真情流露。
耶律风见他这般激动,自是不好再纠缠这君臣称谓,只好选择沉默,表情好不尴尬。其实打从隐国建立,李承训便与罗成和耶律风约定,私下里他们以兄弟互称,但一直一来,他和罗成始终恪守臣子的本分,以陛下相称。
“二哥,你是我二哥!”李承训越说越激动起来,他一手拉着耶律风的独臂,一手握拳拍着自己的胸脯,“二哥为三弟断了一臂,三弟记住了,在心里!”
耶律风被他感染得也是眼眶湿润,“风能有今日,都是君恩所赐,别说是这条臂膀,就是整条性命,为了三弟,也舍得!”
“好!”李承训听他这声三弟叫得心里爽快,将那紧握的拳头,又砸在了他的肩头,“咱们兄弟,本就是一条命,一条心,不说那些,快与我说说,你在大漠到底都遇到了些什么?”
两人都不是那婆妈的人,兄弟情义,已无需多言,耶律风见问,这才缓缓道出了自己率军深入大漠深处后,所发生的一切。
耶律风领命去寻猴形扳指所在,他先是拿着图找那常年往返塞外的江湖老客,问寻出这猴形扳指的大概位置,确认其在距离隐国千里之外的大漠深处。
他便寻思如何可以稳妥的找到猴形扳指的所在,并将扳指带回隐国,虽然他只是受命找寻那扳指的藏身地点,但他却想着为兄弟做到最好。
思来想去,他决定挑选军中最壮实的一万名青年,令他们一千人为一队,分成十组,每百里以一队人安营扎寨,这样,每个千人队只负责往返到前一个千人队处领取补给,便可以将这万人大军连接起来,使那深入沙漠深处千里之外的千人队,有足够的补给支撑,而他自然在深入沙漠最远的那个梯队中。
总体来说,他的计划进行的还是比较顺利的,差不多一个月后,他的这支大军已经铺排开千里之外,期间偶尔遇到一些他队,特别是小股的突厥军队,但因他们插的是大唐与隐国的双重旗帜,因此也没人敢动他们。
千里之外是无边无际的沙漠,耶律风带着千人队就在这沙漠中寻找宝图上所示的那片有青青绿草的地方,好在他们准备充分,补给跟得上,致使他们在两个月后,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
那里没有名字,之所以芳草萋萋,是因为那里有一方泉眼,便成了过往商旅和军队歇脚的地方,当然,也只有常年在沙漠里出入的人才能够准确无误地找到这里,像耶律风这般花了两个月时间就能找到这里,已经算是奇迹了。
耶律风开始命令他的千人队挖宝,他们所来就是为了扳指而来,自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于是众人齐动手,夜以继日的挖掘,非常幸运的是在他们即将粮食耗尽的时候,终于挖到了深埋地下的猴形扳指。
可就在这个时候,这里又来了一波人,竟然有两千人之多,是突厥人,他们早已经没有了吃的,发现了这许多人,自然将他们看作了美食,在沙漠中人吃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你总得活下去,没吃的时候,别说吃敌人,吃朋友,都很普遍。
一番性命相搏,两千突厥人尽被杀戮,而隐队损失了也有六百人,自然耶律风也是在这里断的一条臂膀,之后,耶律风带着剩余的四百隐军回归隐国,这就是命数,正因为死了这六百人,剩余的四百人才有充足的干粮走出沙漠,否则的话,怕是到最后也难免要有人吃人的悲剧。
“那怎么最后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了?”
李承训忍不住发问,因为按照耶律风的布置,他实际上尚有九千四百人活着,可以与他同返隐国,难道这期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
“叫三弟!”
“哦,陛,三,三弟!”
耶律风继续讲述着说,其实的确那九千四百人还活着,不过他们活在距离隐国五百里外的一处山谷里,由铜臂和铁鞋二人领军驻守在那里,是特别不让他们回归隐国的。
夏老爷带话给罗成的时候,提到小心袁天罡,说袁天罡也在搜寻扳指,而罗成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耶律风,而且,这扳指本身也是对一般人极具诱惑力的,不知道还有多少暗藏在隐国的实力,会觊觎这宝物。
于是两人商量,若是真能寻得到扳指,也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此事,他们秘密商定,一旦寻到扳指,便将大军留在远处,不带回隐国,否则的话,一旦大军回返,一定会有人说出他们深入沙漠都做了些什么,那扳指的秘密必然会天下大白。
所以耶律风独自回国后,便说是自己指挥不善,折损了那一万大军,也未寻到那些扳指,罪该万死,并引咎辞职,从那以后以酒肉消愁,众人昏昏沉沉足不出户,其实这不过是他在使诈而已,非是如此,他也担心自己会露出马脚。
他们这样做,还真是正确的选择,期间袁天罡来找过耶律风,表面上是看他,实则是为了探寻扳指的下落,甚至还给他占卜了一卦,并很肯定的说其已经得到了扳指,但耶律风就是死不承认,袁天罡也是无法。
后来,耶律风家里遭到不速之客的摆放,那时他正装做醉酒,可见那伙人将他家里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连他的衣服都扒了,搜了个遍,若不是他将扳指早就藏在了断臂中,很有可能已经不保。
耶律风说完这些,脸上露出一片释然的轻松,是那么的平静与淡然,好似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李承训见他这个样子,却是发自肺腑的感到心疼,他是去过沙漠的人,知晓沙漠风暴的惊险与破坏力,知道在沙漠中孤军行进,便是游走在死亡边缘;
他也是经过鏖战的人,知道那为图存的杀戮是多么的血腥而残酷,无论耶律风说得如何轻松,那个时候能活下来,都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即便耶律风回到隐国,却为了不使自己得到扳指的事情暴露,宁可含怨受屈,受千夫所指,而隐藏了那万人大军尚在人间的真相,难以想象,他在承受着怎样的压力与委屈?
耶律风所作的这一切,其目的就只有一个,亲手将猴形扳指交到自己的手里,现在他如愿以偿了,却又如此淡看风云,这是何等的忠义?何等的兄弟恩义?
李承训已经热泪盈眶,这是兄弟情意,发自于心,情感已经控制不住,他一把将耶律风抱在了怀里,拍打着他的后背。幸好,扳指在,兄弟也在,若兄弟不在,他将背负怎样的内疚?
男儿有泪不轻弹,二人收拾一番心情,便将罗成和夏承喊了进来,令王虎在门外守卫,他们兄弟三人要好好叙叙。
王虎是李承训的大弟子,自小便跟着李承训习武,虽然他们年纪相仿,那份感情却浓于父子,他也是李承训最为信任的人。
兄弟三人自是互诉衷肠,以慰情怀,纵论朝政,以争曲直,这时间便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便到了日暮时分。
耶律风令人整治了一席酒宴,兄弟三人加上王虎一同落座,推杯换盏,这一宴又持续到夜深,众人方才依依不舍,各自散去。
李承训回到皇宫,各处宫殿除了值守的杂役外,都熄灯安寝了,他便去了太虚宫,见那里并没有他的皇后在等他,不由得会心一笑,也不停留,直接去了汝南公主的寝宫。
守在宫门外的宫女见皇帝深夜来此,施礼过后便要通报,却被李承训伸手阻拦住。
他吩咐宫女不要对外声张,便轻轻推开宫门,走了进去,径直来到公主的床边,屋子内没有烛火,一片昏暗,但公主的床榻正在窗下,所以他将公主看了个清楚。
汝南公主侧躺在软榻之上,睡得很安详,微微发出一点点熟睡的鼾声,月光洒在他露出的脖颈,胳膊上,好似为她镀上了一层银光,真好似女神一般令人遐想无限。
他坐了下来,轻轻的,生怕惊到公主,他就这样看着她,躲在暗影处看着她,即便公主梦中醒来,也不会发现他的存在,不会受到惊吓。
公主还是那么美,特别是那种饱学多才的气质,给她的这种美增添了许多亮色,李承训心里很尊敬她,无论是她的性格,还是人品,他都没的说。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他感觉公主似是快醒了,这才脱去外衣,轻轻地躺在公主身边,伸臂抱住了她。
“嗯!”公主被他碰醒了,缓缓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