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刚处理完萧泽的伤口,门外便响起了扣子的声音:“夫人,小人求见。”
杜衡一听是扣子,立刻扬声唤道:“进来……”
扣子匆匆跑进屋子,杜衡一见扣子的样子便皱起了眉头,原来扣子也受伤了,他的左臂应该是骨折了,胡乱包扎之后以一条带子吊在胸前。
“夫人,三爷怎么样了?”扣子一进屋便跪下急急追问起来,眼中的焦急之色绝非作伪。
杜衡沉声道:“三爷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扣子你起来,一旁坐下,红菱,去找几块三寸宽一尺长的木板,清芬备药。”
扣子忙摇头说道:“夫人,小人的伤不碍的,已经包扎过了。”
杜衡嫌弃的斥道:“这么胡乱一裹也叫包扎!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胳膊!”
扣子原本惨白的脸刷的涨红了,他极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回夫人,是小人自己包的。”
杜衡没好气的斥了一句:“坐下。”便不理会扣子,转身监测萧泽的脉象了。
红菱已经跑出去找木板了,扣子只能看向清芬,清芬倒是抿嘴一笑,上前扶着扣子在椅上坐好,用极小的声音说道:“扣子哥哥,夫人是为你好哩!若换了别人,夫人才不理会呢。”
扣子点点头,小声说道:“我知道。”
监测罢萧泽的脉相,杜衡才转身来到扣子身边,清芬已经备好了药材,杜衡便动手将扣子自己胡乱包扎的布条并衣裳全都剪开了。
扣子的左臂伤的不轻,只见白森森的骨头已经刺出皮肤,看上去很是骇人。杜衡皱眉道:“有些疼,你忍着些。”
扣子忙点头道:“是,夫人请尽管动手,小的受的住。”
杜衡点点头,用烈酒清洗掉细碎的骨头茬子,再将扣子断裂错位的骨头扶正,扣子明明疼的不行,满头满脸都是冷汗,可是他硬是死死咬住牙关,连哼都不哼一声,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扣子与他的主子萧泽一样,都是那么的坚强。
杜衡虽然并没有太多处理外伤的经验,可是她合该天生是位大夫,竟然丝毫不慌乱,手下的动作迅速而准确,并没有让扣子吃太多的苦头便已经将伤口处理好,上过药用消过毒的素绢仔细包扎起来。
扣子伤口刚刚包扎好,红菱便抱着一撂木板走了起来,杜衡又亲自为扣子固定了夹板。扣子看着低头忙碌的夫人,眼中一热泪水便滚了下来。他忙抬起不曾经受伤的右手抹去脸上的泪水,他这一动便影响了正在固定夹板的杜衡,杜衡边抬头边斥道:“别乱动……”
抬头之后,杜衡口中的斥责之话却说不出来了,只见扣子的眼泪如泉涌一般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扣子不好意思极了,赶紧低下头加快了抹眼泪的速度。
杜衡轻叹一声,缓声问道:“可是伤口疼的利害么?”
扣子拼命摇头,甩的泪水飞溅,沾湿了杜衡红菱清芬三个的衣裳。红菱嘴快,不免叫道:“呀,扣子,你把眼泪都甩到夫人身上了。”
扣子听了这话更加不好意思,忙用袖子捂着眼睛,清芬忙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轻声细气的说道:“扣子哥哥,用帕子擦吧。”
扣子接过帕子胡乱抹了眼泪,哽咽着说道:“谢谢夫人,这是头一次有人给小人包扎伤口。小人……小人太感动了……”
杜衡唇角微弯,脸上流露出些微笑意,她轻轻摇了摇头,缓声说道:“扣子,你是三爷的人,受了伤我自然要管的。对了,刚才你是去追刺客的,可曾经擒住刺客?”
扣子一听夫人问正事,忙收了泪站起来说道:“回夫人,小人在后山追上刺客,与他交了手,那刺客伤了小人的胳膊,小人也断了他一条腿,不想那刺客见无法逃脱,竟然服毒自尽,小人阻止不及,刺客已经……已经断气了。”
杜衡皱眉道:“竟然是死士,尸身可带回来了?”
扣子忙道:“回夫人的人,已经拖回来了,小人已经让人严密看守起来。”
杜衡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做的很好,先下去休息吧,回头熬好了药清芬会给你送过去的。”
扣子跪下谢恩,却不肯离开,只看着床上的主子低声说道:“夫人,小人想留下服侍三爷。”
杜衡淡淡道:“你且下去养好伤再上来也不迟。”
扣子还想说什么,一旁的红菱便抢着说道:“扣子,有夫人和我们照顾三爷,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扣子转念一想也是,便顺从的退了下去。
杜衡微微皱眉看向红菱,轻声说道:“扣子是三爷身边的人,莫要这般抢白他。”红菱脸上一红,忙屈膝称是,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旁。
杜衡又为萧泽诊了脉,万幸萧泽内力深厚,又及时拔箭清毒,箭毒并没有渗入体内,只消多喝几日汤药清除余毒,再加以补养气血萧泽便能恢复健康。
杜衡轻轻吁了一口气,复又皱眉问道:“药怎么还没买回来?”
红菱站在一旁正觉得不自在,一听这话忙屈膝说道:“夫人,婢子出去看看?”杜衡点点头,红菱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红菱出去没有多久,便见张嬷嬷回来了,跟在张嬷嬷身后的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那两人俱是面色阴沉,看上去很有些生人勿近的意思。红菱迎上前问道:“大娘怎么去了这么久,夫人等着药呢,这两位是?”红菱见张嬷嬷身后那一男一女看着有些脸熟,仿佛在哪里见过的,却想不起来他们是谁,便微微蹙眉问了起来。
张嬷嬷飞快说道:“他们是来给三爷治伤的,红菱你快让开,别挡了道。”
红菱双眉皱的更紧,她见张嬷嬷手中并无药包,声音也高了一些,只问道:“张大娘,夫人让你买的药呢?”
张嬷嬷看上去比红菱更不耐烦,随便说了一句:“药在后面,马上就到。”便将红菱拔开,径自向前走去。跟她一起来的那个女子快步跟上,倒是那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停下脚步,抱拳躬身向正房方向大声说道:“在下轩辕岳求见三爷三少夫人!”
片刻之后,杜衡的声音才传了出来,“进来吧。”而此时张嬷嬷与那个女子已经走到了门口,正在伸手推门。红菱听到“轩辕”二字,立时想了起来,她指着张嬷嬷身后的女子叫道:“我想起来了,轩辕大爷,月娘姑娘,婢子有礼。”
当日萧泽带着杜衡到暖梅山庄,红菱和杨梅跟着服侍,与轩辕岳等人也是有一面之缘的。
轩辕岳粗声说了一句“姑娘不必多礼”,便快步向正房走去,而那月娘只是矜持的点了点头,连话都没说,便跟着张嬷嬷走了进正房。
红菱见此情形,不满的撇了撇嘴,心道:“你们一般也是奴才,有什么可傲的!”暗自腹诽一回,红菱才快步跑进正房。
杜衡看听到轩辕岳在门外求见的声音,所以在看到月娘之时,不免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就是轩辕岳一个人来的。
轩辕岳对杜衡很是尊敬,一进屋子便又抱拳行礼,张嬷嬷也跟着行礼禀报,倒是那月娘低头垂眸,胡乱行了个礼,问安的声音也透着一丝敷衍,这让粗中有细的轩辕岳微微皱了眉头,而张嬷嬷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必多礼,你们怎么来了?张嬷嬷,药呢?”杜衡并不理会月娘,只看着轩辕岳轻轻颌首,眼中还有一抹暖意,然后便问了起来。
轩辕岳忙说道:“回夫人,此处离山庄很近,张嬷嬷便去山庄寻药,在下听说公子受伤,便立刻赶来看看是否能帮的上忙。在下已经命人准备药材,马上就会送到。”
杜衡点点头道:“如此,你们便下去休息吧,药材到了立刻送来。”
轩辕岳浓眉微皱,刚要开口说说话却被月娘抢了先。“我们是来服侍三爷的,并不是过来休息的,请夫人去休息,照顾三爷有我们就够了。”
杜衡面色一沉,也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月娘。月娘受不住杜衡那冰冷的目光,身子微微摇晃起来。张嬷嬷低着头不敢言语,心中却不忿的紧,她们都是暖梅山庄的老人,心里的主子只有萧泽一个,虽然上次萧泽带杜衡到山庄让庄中之人认主,可在她们心中,杜衡根本就不配做她们的女主子。倒是轩辕岳金四这一拔人很快接受了杜衡这个女主子。只是他们能管的了自己,却管不得以月娘为首的一拔人。就连那吕方因为月娘之故,对杜衡也存着些不接受,轩辕岳与金四劝了好多次,只是收效甚微。
“月娘,休得胡言!”轩辕岳低声斥责一句,然后又向杜衡躬身说道:“夫人,月娘也是太过担心公子,请夫人不要见怪。”
杜衡知道轩辕岳是萧泽手下最得力之人,此人性情耿直忠厚,与月娘并不是一路,她便轻轻点头道:“你们担心主子之心我尽知道,三爷醒了自会转告于他。想来你们匆匆赶来也是辛苦,先下去休息吧。”
月娘还想说话,不想却被轩辕岳一指点了哑穴,她扭头愤愤瞪了轩辕岳一眼,却被轩辕岳眼中的厉色吓住了,再不敢有什么小动作。
轩辕岳制住了月娘,才从怀中拿出一只银盒,恭敬的说道:“夫人,这是在下祖传的秘制伤药,止血去腐生肌效果极好,请您看看公子可否用的上。”
杜衡点点头,清芬便跑过来接了银盒,轩辕岳这才与月娘张嬷嬷一起退下。
“夫人,他们……”红菱心中气不过,不够愤愤低叫起来。
杜衡摇了摇头,淡淡道:“他们也是担心三爷,红菱,不可绕舌。”红菱瘪了瘪嘴,闷闷应声称是,真不敢再说什么了。
杜衡打开银盒,挑出些药膏仔细检验一番,果然比她从前自配的伤药要好许多。正好此时萧泽伤口处的伤药已经被鲜血浸透,杜衡便为他重新清洗伤口换药。果然轩辕岳祖传的伤药效果极为明显,上药之后萧泽的伤口几乎不再渗血了。杜衡心中才又踏实了一些。
一番清洗换药,让昏迷的萧泽醒了过来,背上那种熟悉的清凉之感传来,萧泽便吃力的问道:“阿衡,轩辕来了?”
杜衡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说什么。萧泽忙去抓杜衡的手,不想却牵动了伤口,立时疼的龇牙咧嘴,一张如玉俏脸生生皱的如苦瓜一般。
杜衡见状不免斥道:“休要乱动!”口中虽然轻斥,眼底却蕴着一抹担忧心疼,正让萧泽看了个清清楚楚。
萧泽却是吃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强撑着说道:“我没事,阿衡,辛苦你了,都是我不好,害你担心了!”
杜衡见萧泽伤成这样还想着自己,心中又是喜欢又是难过,她主动伸手握住萧泽的手,低声说道:“若不是为了保护我,以你的身手再不会中箭的,你……”
萧泽一听这话赶紧摇头,他的动作辐度一大,不免又牵动伤口,疼的萧泽倒抽冷气,杜衡眼中尽是心疼之色,她低声说道:“阿泽,你别乱动,我知道你的心思,有什么话等伤好了再说吧。你先睡一会儿,回头药熬得了我再叫醒你。”
萧泽哪时舍得睡觉,只拉着杜衡的手不松开,杜衡又不忍心挣开,只得坐在床前的脚踏上,轻声说道:“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都不去,你放心吧,好好睡一觉……”
萧泽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眼皮却不听使唤,随着杜衡轻轻柔柔的声音,他不觉便睡着了。
折腾了这一会儿,杜衡所需的药材也都送了过来,月娘想进来送药,不想却被红菱堵在门外,红菱气鼓鼓的抢过月娘手中的药包,没好气的说道:“不敢烦劳月娘姑娘,这些粗活自有我们这些下人去做。”说罢,红菱转身进屋,将药包送了进去。
月娘是暖梅山庄的管事,何曾经受过小丫鬟的气,她见红菱抢白自己,脸色也沉了下来,眉头紧紧皱着,垂下的手也紧紧的攥成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