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亲王府的亲卫知道自家三急等着娶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成亲冲喜,是以在得到杜大海手书之后,他们便日夜兼程赶往京城,只用了三日时间,足足跑死了七匹快马,便将杜大海呈给皇上的秘信以及送往建威将军府的手书送到了宁亲王爷的手中。
杜大海的手书共有三封,一封以火漆密封,这是呈送给皇上的密折,另两封都只是普通封缄,一封写给老母亲何老,另一封写给大杜衡,他并没有给妻子苏夫人单独写信,想来杜大海也知道想让妻子为大女儿尽心尽力操持亲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干脆不与她说了。
宁亲王拿着手书想了片刻方才问道:“王妃在哪里?”
立刻有小厮禀报:“回王爷,王妃娘娘正在交泰园为三公子收拾新房。”
宁亲王爷沉声道:“快请王妃到这里来。”小厮应了一声飞跑出去,不多时,宁亲王妃便急匆匆的来到了宁亲王爷的书房。
“王爷,可是有回信了?”宁亲王妃还没有进门便急急问了起来。
“柔柔,信拿到了,给那府里老夫人和大姑娘的各一封,本王想着让人家姑娘给泽儿冲喜已经委屈了,若是只派送过去便更不合适了,你是不是亲自去一趟呢?也显得咱们很看重这个儿媳妇?”宁亲王爷皱眉问道。
宁亲王妃立刻点头说道:“对对,王爷说的极是,妾身本应该亲自走一趟的,王爷,您把信给妾身,妾身这便过去。”
宁亲王爷将两封给建威将军府的信递给妻子,宁亲王妃见桌上还有一封,不免好奇的问道:“王爷,那还有一封呢?”
宁亲王爷摆摆手道:“那是给皇上的,本王这就进宫面呈皇上。”
宁亲王妃哦了一声,立刻拿着信离开书房,回房换上王妃正装,摆开仪仗往建威将军府行去。
王妃出行的排场可比国公爷大多了,但见道旁以绘云龙纹红素绫为步障,以十六对各色仪仗引路,后随四对青孔雀并红花彩扇,接着便是四对红纱宫灯,然后才是王妃乘的是青顶髹金垂凤彩轿,凤轿之后跟着数十名丫鬟嬷嬷捧着盒盂铜匣镜袱等物,再后面便是二百四十名王府亲兵抬着整整六十抬沉甸甸的聘礼。宁亲王妃此行求亲除了有胁迫之嫌以外,倒是做足了诚意。
王府管家早就骑了一匹快马往建威将军府报信了。何老夫人听说宁亲王妃亲自来了,震惊的打翻了手中的盅子,一盏茶尽数泼到前襟之上,湘色衣襟深成了深褐色。
“什……什么,王妃亲……亲自来了……”何老夫人紧张的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前来禀报的杜忠忙说道:“正是宁亲王妃亲自来了,再有两刻钟就要到咱们府门前了。”
“快迎快迎……叫……叫你夫人出来迎接……”何老夫人慌张的手足无措,直接将这事推给了儿媳妇,她是最怕见贵人的。这会子她已经完全没有脑子去想儿媳妇能不能招待好宁亲王妃这件事情了。
杜忠见老夫人紧张的如荒脚鸡一般,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暗道:若是夫人还在,断断不会如此慌乱的!
杜忠只得去了棠棣院请苏夫人出面迎接招待宁亲王妃,苏夫人倒是想拿上一把,可又不敢得罪了宁亲王妃,只能冷着脸应了下来,待杜忠走后,她转身便吩咐道:“快把二姑娘三姑娘用心打扮起来,随本夫人迎接宁亲王妃。”这是一个难得让女儿们在贵人之前露面的好机会,苏夫人当然不会放过。
莫约两刻钟后,宁亲王妃的仪仗来到建威将军府门前,杜忠早已经安排人以黄土掩道净水泼街,又铺上了数十丈大红地毯以供王妃踏脚。
何老夫人再心里打怵也得出门迎接的,她见儿媳妇只带了二孙女三孙女前来,便沉声问道:“如何没有若儿?”
苏夫人撒谎都不打草稿,只胡乱说道:“已经让人去告诉了,谁知道怎么现在都没来。”事实上她非但没有打发人去通知杜衡,甚至还下令府中之人绝不许将消息传递出去,今日一早杜衡便已经去济仁药铺看望寥嬷嬷了。
何老夫人来不及再说什么便见八个清秀的小太监拍着巴掌跑了过来,何老夫人等人赶紧跪下迎候,莫约又有一柱香的时间,王妃的凤轿才停在了建威将军府的大门之前。
何老夫人媳妇孙女孙子磕了头,宁亲王妃方才缓声说道:“快请起吧,今日本宫来的匆忙,倒是唐突府上了。”
何老夫人赶紧硬着头皮说道:“不敢不敢,小户能迎接王妃娘娘大驾,实是我们祖上积德。”
苏夫人听婆婆言语粗鄙,不由暗暗哼了一声,赶紧上前满脸陪笑说道:“外头不是说话之处,请王妃娘娘驾临寒舍略用一杯清茶。”
宁亲王妃点点头,缓步走下凤轿,待看清迎出来的只有两个未及十岁的姑娘,便淡淡问道:“怎么不见尊府大姑娘?”
宁亲王妃的声音淡淡的,可是何老夫人和苏夫人却听出了浓浓的不悦,何老夫人自是心惊肉跳,苏夫人却是心中暗喜,她飞快的回道:“回王妃娘娘,我们府里的大姑娘出去了,她是大姑娘,妾身又是继母,大姑娘从来不说去何处,妾身也不敢问。”
宁亲王妃皱了皱眉头,若是她之前没有见过苏夫人和杜衡,怕是就要相信这句话了,可是那日在宁亲王府上发生之事宁亲王妃听齐嬷嬷细细的说了一遍,她自然不会相信苏夫人。
“老夫人,本宫今日前来贵府有要事相商,且又有两封信要转交给老夫人和大姑娘,是贵府杜将军的亲笔信,所以还请老夫人速速派人请大姑娘回府为好。”宁亲王妃并不理会苏夫人这个虐待了她未来儿媳妇的继母,只看向何老夫人说了起来。
何老夫人总算还是想着为孙女儿说句话,她赶紧应道:“是是,老身这就派人去找,王妃娘娘有所不知,老身这孙女儿最是重情重义之人,今日出府是因为一直照顾她的嬷嬷得了重病,老身大孙女儿才出府探望。”
宁亲王妃闻言浅笑道:“嗯,果然是个极有善心的好孩子。”
苏夫人听到这话脸刷的绿了。宁亲王妃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怎么还能猜不出来宁亲王妃这是要聘杜衡做儿媳妇呢。恨啊恨啊……苏夫人不知不觉间已经绞烂了手中的帕子。
何老夫人赶紧吩咐人去济仁药铺,杜忠上前应了一声便跑下去重新安排,原来早在他一得到宁亲王妃要来的消息之时,杜忠就已经派人去济仁药铺通知了。
济仁药铺之中,得了消息了杜衡在经过最初的震惊之后,立刻找到先生张慕景,低声说道:“先生救我!”
张慕景忙道:“阿衡别怕,叫丫头们收拾收拾,我这就安排你出城,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有为师为你顶着。”
杜衡犹豫道:“可是今日只有杨梅沁芳跟了出来,李嬷嬷红菱清芬还都在府中,若我就这么走了,她们必受连累。”
张慕景急道:“他们要的人是你又不是几个下人嬷嬷,你先走,其他人交给我想办法,我保证把她们都平安送到你身边行么?阿衡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杜衡正在犹豫之时,店面上的小伙计飞快跑来,“回东家,大掌柜的,府里又派人来找姑娘了,来的是铜锤。”
杜衡原本心中暗惊,可听说来的是铜锤,她心里反而踏实下来,赶紧说道:“快叫铜锤进来。”
铜锤飞跑进来,一见杜衡便跪下说道:“宁亲王妃送来将军的亲笔手书,是写给姑娘的,请姑娘快快回府接信!”
杜衡惊道:“什么,有我爹爹的信,此话当真?”
张慕景急道:“阿衡,你爹爹被围困于北疆,他怎么可能写信给你,且莫上当了。”
铜锤急道:“小的再不敢欺瞒姑娘,真是将军的手书,一封给老夫人,一封给姑娘的。”
杜衡立刻说道:“好,赶紧备车回府。”
铜锤应了一声飞快跑去准备,张慕景急道:“阿衡,你真要回去,若是圈套怎么办?”
杜衡冷声道:“我不过是个没有娘亲爹爹又生死不明的孤儿,有什么值得别人来下圈套,若真是圈套,不要这条命也就是了。”
“阿衡,不能意气用事!”张慕景已经急出了一身大汗。
“先生,我先回去看看,若真是圈套,我也有办法脱身,正好还能将李嬷嬷红菱清芬带出来,当日我答应过她们会带她们离开,做人岂可言而无信。”
张慕景见劝说无效,只得咬牙说道:“那好,阿衡你等等。”说罢他就匆匆走开了。
莫约一盏茶的时间,张慕景又走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油纸包。“阿衡,万不得已之时,命人爬到府中最高处,在上风头撒下此药,此药可让阖府之人沉睡两个时辰,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够你脱身了。”
张慕景说罢又拿出一个小纸包,包中有十颗红豆大小的丸药,“这是解药,撒药之前服下便可。”
杜衡接过一大一小两个纸包,俯身拜倒诚心诚意的说道:“多谢先生。”杜衡知道自家先生是个极有原则之人,制蒙汗药这等下三滥之事他再不屑为之,可是为了自己,先生却打破了自己的规矩,这份恩义杜衡深深刻在心上了。
张慕景俯身扶起杜衡,深深的看着她,似是想将那本就极为熟悉的容颜更深的镌刻在自己的心上。张慕景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今日之后,他们师徒就很难再这般亲近的接触了。
“去吧,有任何事需要师傅,尽管打发人来告诉我。师傅就你这一个徒儿,只要为你好,为师做什么都愿意。”张慕景不想让自己的一腔心意深埋于心底,便半含半露的说了起来。
只可叹杜衡此时并不解风情,直到多年以后重又想起来,她才明白了师傅的一片真心,只是那时,她早已经不再是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而是两双儿女的母亲了。
坐上马车赶回建威将军府,此时何老夫人早已经命人念完了儿子的信,明白儿子的意思了。
“王妃娘娘,这儿女亲事本就由父母做主,既然我儿决定将大孙女儿许配给您的三公子,老身再无二话,就这按大海的嘱咐办嫁妆就是了。只是这婚期?您看……”
宁亲王妃忙说道:“我们泽儿的情形老夫人怕是也听说过的,以我们王爷和本宫的意思,这婚事越快办越好。我们求的是大姑娘本人,又不是要嫁妆的,您能办到什么程度就办到什么程度,本宫可以保证,我们宁亲王府绝对不会因为嫁妆之事挑剔新媳妇。”
何老夫人想想儿子信上所说的,除了家具不好办之外,其他的倒也容易,金银首饰直接拿银子去买就行了,绸缎布匹也容易,衣裳也买现成的,庄子铺子就将府中现有的拔出来也行,至于古玩字画什么的,那就说不得了,建威将军府没有底蕴,这些东西是最缺的。
坐在一旁的苏夫人见婆婆根本没有给自己看信的意思,自家男人除了给他老娘和大女儿写信之外,竟连一个字都没有给她,好似完全没有这个妻子一般,甚至连继女的嫁妆安排都直接越过她交给了婆婆。苏夫人已经快要气疯了。要不是她一再提醒自己:那个小贱人就是去冲喜了,过门就得守寡,这辈子别想再有出头之日,你犯不上这会在王妃跟前找不自在。苏夫人指不定会当着宁亲王妃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举动。
宁亲王妃似是怕何老夫人还有些不乐意,便又说道:“老夫人放心,大姑娘嫁进我们王府,若我泽儿是个有福的,她们小俩口和和美美,本宫就什么都不说了,若是……本宫一定把大姑娘当成亲生女儿,将来……将来再给她找个人家。”
苏夫人一听这话,喉头咯噔一声闷响,整个人立时气厥了过去。
宁亲王妃皱眉道:“怎么苏夫人身子不好么?”
何老夫人赶紧让人将丢脸丢到家的儿媳妇抬下去,然后讪讪说道:“她自生产之后这身子就没养过来,在王妃面前失礼,还请王妃不要生气。”
宁亲王妃摆摆手淡淡道:“这女人总是病啊灾啊的没完没了,有什么可怪的呢,快送夫人去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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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夫人被抬出颐寿园之时,杜衡正巧从外头走进来,众丫鬟见大姑娘来了,赶紧一叠声的报了进去:“大姑娘来了……大姑娘来了……”
杜衡见双眼紧闭牙关紧咬的继母被抬出来,跟在她身边的是哭天抹泪的二妹妹三妹妹,杜衡不免皱眉问道:“继夫人怎么了?”
“呸,要你管!”二姑娘杜鹂一口唾沫便往杜衡身上吐去,杜衡赶紧避了一下,才没让杜鹂吐脏了自己的衣裳。三姑娘杜鸢倒是没有吐,她只是用怨毒的眼神冷冷的看了杜衡一眼便又哭了起来。
杜衡心中一惊,她从来没看过一个小孩子竟然有那样如同淬了刀子一般的怨毒眼神,那眼神真是太可怕了。
“大姑娘快请进……”丫鬟一声轻唤叫醒了杜衡,她点点头,稳了稳心神,缓步走入上房。
“请祖母安,请王妃娘娘安。”杜衡来到厅前向上行礼,语气不冷不热,神情恭敬而疏离。宁亲王妃这会儿到建威将军府来,除了为那件事之外再不会有别的。任谁也不想被逼做冲喜,所以原本就清冷的杜衡更加热情不起来。
“若儿,快看你爹爹给你写信了,是王妃娘娘特意送过来的。”何老夫人笑着说道。
杜衡看了看宁亲王妃,见宁亲王妃满眼希翼,满脸都是温柔到近乎企求的笑。杜衡面上看着冷,其实她最是个心软的姑娘,想到宁亲王妃也是一片爱子之情,杜衡突然发觉自己无法往死里恨宁亲王妃,做娘亲的,为了自己的儿女什么都愿意做,自己的娘亲当年必定也是一样的。
默默接过父亲的手书,杜衡的手微有些打颤,她拆了几次才拆开封口,拿出一封足有十几页的信。
“大姑娘坐着看吧。”宁亲王妃柔声说了起来,听得出来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紧张不安。
杜衡抬头看了看宁亲王妃,轻声说道:“谢娘娘。”
丫鬟搬过一个绣墩,杜衡坐下来认真的读父亲的手书。
“吾儿若儿见字如晤……”
这封信很长,足有数千字,杜衡看的很慢很慢,甚至有时候一页信便要看上一盏茶的时间,堂上每一个人,甚至是宁亲王妃和何老夫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扰了杜衡读信的思绪。
这封信杜衡足足看了两刻钟,她原本微有些红润的脸蛋儿渐渐变的苍白,直到最后白的几乎透明,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大姑娘……”“若儿……”宁亲王妃和何老夫人都紧张的叫了起来。
杜衡用颤抖的双手将信折好放回信封之中,缓缓抚平封口之后站了起来。
“老夫人,您就按老爷的意思办吧,我……嫁……”说完这句话,杜衡再也不支持不住一头仆倒在地上。唬的宁亲王妃赶紧离座冲上前,将杜衡紧紧抱入怀中,一叠声的叫道:“孩子,你醒醒,好孩子,你快醒醒啊……”
宁亲王妃温柔的怀抱让杜衡有种被娘亲抱在怀中的感觉,她急急张开眼睛,看到的却不是自己的亲娘,而是满眼担心关切的宁亲王妃,杜衡看出那些担心关切是发自内心的,甚至比她的祖母都要担心关切许多。
“娘娘,我没事。”杜衡轻轻说了一句,宁亲王妃这才略松开双臂,亲手将杜衡扶了起来。
“好孩子,我知道难为你了,我……你放心,将来不论如何,我都将你当女儿看待,有我一日便不叫你受一点点欺负,就算我死了,也会在死前为你安排好一切。”宁亲王妃疼爱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把别人家的孩子当成草芥,特别是让杜衡为萧泽冲喜,从一开始宁亲王妃对杜衡便充满了歉意,只是她没有办法,为了救儿子,宁亲王妃只能为儿子强娶杜衡,为的就是那有可能的一丝丝希望。
“娘娘,谢谢您。您放心,我会……安安心心的……嫁过去。”杜衡这句话说的何其艰难!
“好!好!好孩子!”宁亲王妃是个感性之人,竟然抓着杜衡的手低泣起来,不知道是为了儿子有生的希望喜极而泣还是为了杜衡的深明大义感动而泣。
见孙女儿答应了亲事,何老夫人暗暗松了好大一口气,她原本一直担心杜衡不嫁,倘若真逼她出嫁,成亲那日杜衡如果真的做出血溅喜堂之事,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她的儿子杜大海也丢官罢爵不说,只怕连性命都能保全。如今孙女儿答应了,儿子的性命前程全就全都保住了,这建威将军府也能继续荣华富贵下去。何老夫人心里高兴啊!
“若儿,好孩子,虽然日子有些紧,可奶奶一定尽全力给你办嫁妆,你想要什么直管开口,就算府里没有,奶奶也使人给你买去。”何老夫人激动的说道。
置办嫁妆之事宁亲王妃是不好开口的,她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了,此时也该回王府告诉儿子这个好消息了。前几日因为消息不确定,宁亲王妃只是在府中收拾新房,如今已经得了准信儿,宁亲王妃要忙的事情可就多了,虽然是冲喜,可是该有的程序一样都不能少,该请的客人一个也不能落下。
宁亲王妃告辞回府,众人又是一番相送,宁亲王妃只亲自携了杜衡的手说道:“好孩子,咱们娘俩以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往后你就知道了,我会象疼灵儿一样,不比疼灵儿还疼你的。”
杜衡看人只看眼睛,她从宁亲王妃的眼中看到真诚善良与感激。杜衡心中暗道:“罢了,嫁就嫁吧,好歹我也学过医会毒术,若是那萧泽还有的救,只看在王妃面上救他一救,到时再与他订下约定,不叫他碰我也就是了。”杜衡到底还小,她想的实在太简单了。
送走宁亲王妃,何老夫人便如打了鸡血一般,将府中大小管事全都叫到了颐寿园,又命杜忠开了库房,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去,就为了给大姑娘准备一份体面的嫁妆。这,是杜大海在信中特意交代的。
杜忠虽然气不过自家大姑娘要嫁进王府冲喜,可这是老爷的决定,他一个管家无法反对。既然不能反对,杜忠唯有使出全身的本事,务求在最短时间里准备一份最体面的嫁妆。反正老爷吩咐过了,要拿出十万两银子给大姑娘备嫁妆。
却说被抬回棠棣院的苏夫人醒后越想越不对劲儿,她又赶紧回到了颐寿园,正赶上婆婆开了库房,如流水一般的往外抬银子。
“老夫人,您这是干什么?”看着一箱一箱的金银被抬出库房,苏夫人只觉得被人挖了心肝。这些都是她和她三个儿女的,凭什么全给那小贱人做陪嫁!
“你们老爷说了,给若儿办十万两银子的嫁妆。”何老夫人嫌恶的看了儿媳妇一眼,爱搭不理的说道。
“呃……”苏夫人白眼一番又厥了过去,此番随她过来的有江嬷嬷,江嬷嬷知道这时候夫人昏不得,赶紧暗掐苏夫人合谷,生生将她掐醒了。
“老夫人您说什么,给……给……十万两银子做嫁妆?老爷疯了吧,家里总共也不到二十万两银子,都做了嫁妆,让我们娘儿几个喝西北风么!将来鹂儿鸢儿鹏儿成亲时候怎么办?”苏夫人愤怒的吼叫起来,也不管会不会在一众管事面前失了体统。
“她们都还小,日后再攒就是。”何老夫人淡淡说道,只要保住了儿子,难道还怕没有银子么。需知此次若是杜衡不肯嫁进宁亲王府冲喜,别说是银子,只怕这一家老小连京城的房子都保不住,全得回乡下去了。
“不行,绝对不行,他们姐弟四个都是一样的,最多只能给两万两银子做嫁妆!”苏夫人咬牙肉疼的说道。若非杜衡嫁的是宁亲王府三公子,苏夫人连这两万两都不会松口。
“混帐!”何老夫人大怒喝骂,完全不理会儿媳妇的脸面,苏夫人被骂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却死咬着最多只能给两万两的嫁妆,而且这事还得由她的操办,否则她就一头撞死,看杜衡敢不敢在孝期成亲!
“你……你……”何老夫人被儿媳妇气的浑身乱颤,连话都说不顺溜了。
杜忠实在看不过去,心中也气不过,他暗自想了一回,反正他回来做大管家是为了大姑娘,如今大姑娘就要出门子了,这大管家再做下去也没有意思,倒不如随大姑娘做个陪房,也好替大姑娘打点产业。想到这里,杜忠站起来沉声说道:“老夫人,夫人,老奴有话要说。”
“讲!”“谁要你这狗奴才说话!”何老夫人和苏夫人叫出两种完全不同的声音。
杜忠存心得罪苏夫人,便不理会她的意思,只是对何老夫人躬身说道:“老夫人,老奴虽然只是个奴才,却也知道三纲五常,有道是夫为妻纲,老爷已经写信回来有了安排,府中就该按老爷的意思去办,倘若有人违背老爷的意思,就算是犯了七出之条,老夫人完代老爷休妻。这只是老奴的一点浅见,还请老夫人定夺!”
何老夫人正愁没有制儿媳妇的法子,杜忠便给了她一个最好的建议,话说何老夫人看儿媳妇不顺眼已经很久了,只是没有一个合理的代子休妻的理由罢了。
“对对,杜忠你说的很对,苏氏,你再敢不听你家老爷的吩咐,老身这便代子休妻。对了,杜忠,这事是不是还要上表啊,皇上家管不管?”
杜忠躬身回道:“回老夫人,这是咱们府中的家事,皇上不会管的。”
“哦,这就好,那行,杜忠,你赶紧写休书,这个女人若再吵闹立刻让她拿着休书滚蛋!”何老夫人早年贫苦之时也是悍妇一名,泼辣起来也是够瞧的。
苏夫人被那主仆二人一唱一和气疯了,她正要冲上前去撕扯杜忠,却被江嬷嬷拽住了。苏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见江嬷嬷给了自己一个眼神,她立刻明白了,当下站着不动,只是冷冷的看着何老夫人与杜忠,那眼神如同看死人一般。
江嬷嬷刚要动弹,一直没有做声的杜衡突然高声喝道:“老夫人,您说过这府中一切但凡我想要便能随便要,这话可当真?”
何老夫人连连点头道:“当然当真!”
杜衡站起来指向江嬷嬷,沉声喝道:“我要这个贱婢!”
苏夫人江嬷嬷全都呆住了,她们不知道杜衡到底想干什么,原本要对何老夫人与杜忠下毒的江嬷嬷也不由停了手。
何老夫人立刻说道:“行,给你!”
苏夫人大喝道:“不行,江嬷嬷是我的人,谁也不能动她!”
杜衡根本不理会苏夫人,只沉声唤道:“老夫人!”
何老夫人立刻一叠声的叫道:“快把这贱奴的身契拿来!”
苏夫人也不知道从何处来的急智,她突然大叫道:“我嬷嬷早就蠲了奴籍,她是平民,谁也动不得她。”
杜衡根本不愿与继母废话,只对何老夫人说道:“老夫人,若不得此奴,这嫁入宁亲王府之事便休在提起!”
何老夫如今最怕的就是大孙女儿突然变卦,她赶紧说道:“给你给你,一定给你!”
杜忠见此情形,已经命人上前去抓江嬷嬷,苏夫人见状大叫道:“嬷嬷快走……”
江嬷嬷此时怒极,更加不肯走,只见她抬手在冲上来抓自己的两个管事面门随手一抓,那两个管事立刻捂脸倒地哀嚎不止。其他管事见状不由缓了脚步,这便让江嬷嬷冲到了何老夫人与杜衡的面前。
“小贱人,你想要老娘,老娘来了……”江嬷嬷十指张开,每根指甲都泛着蓝幽幽的光,眼看那指甲就要触到杜衡的面门,杜衡突然伸手拧住江嬷嬷的一双手腕,大喝一声:“果然是你!”
江嬷嬷“啊……”的惨叫一声跌坐在地,原来她的一双手腕竟被杜衡生生拧断了。
堂上立时静的鸦雀无声,任谁都想不到大姑娘还有这等身手,就连一直隐藏于横梁之上,已经准备出手的萧泽手下都惊呆了,乖乖,夫人威武啊!
除了杜衡之外再没有人知道,她自从结识伍静贞之后,便央求伍静贞教她错骨擒拿手,杜衡别的也不练,单只练这一招错骨断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亲自拧断江嬷嬷的双手报仇雪恨。
杜衡苦练半年的时间,终于如愿拧断了江嬷嬷的双手,这仇,算是报了一小半儿。
拧断江嬷嬷双手之后,杜衡快步走到那两名被江嬷嬷毒伤的管事之前,沉声吩咐道:“快将他们抬出去埋入雪中,待白雪变黑后立换,如是十次白雪不再变黑,这毒就解了一大半,然后再吃药调理两个月便能痊愈。抬的时候仔细些,不要用手直接抬,免得染上毒液。”
杜忠赶紧命人将两名管事抬下去救治,其他的管事们则用无比崇敬的眼神看向他们的大姑娘,原来大姑娘这么厉害,他们这些年来却一直都不知道,真真白长了这双眼睛。
安排好两名管事,杜衡走回祖母的面前,沉声说道:“老夫人,当日您中了毒,必是此贼所为。”
何老夫人看到那双蓝幽幽的手指,哪是还会不相信,只愤愤叫道:“多亏若儿你机警,要不然奶奶早就这贱奴害死了,你说,怎么处置这贱奴?”
杜衡冷冷看着惊呆了的苏夫人与疼昏了的江嬷嬷,沉声说道:“送官查办,明正典刑。”
何老夫人愣了一下,她可不是不同意,而是有些不明白孙女儿在说什么,四个字四个字的话在何老夫人看来都是那么的难以理解。
“不……谁也不能动我嬷嬷……”惊醒过来的苏夫人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了。她这句话何老夫人和杜衡完全不会听,可疼昏过去的江嬷嬷却因此醒了过来。
“夫人……老奴不能服侍您了……你就让老奴去吧……”江嬷嬷边哀求着边向苏夫人使着眼色。她并不害怕进刑部大牢,哪怕身上没有一丁点儿毒药,江嬷嬷还有体内的本命蛊可倚仗。
苏夫人很快明白了江嬷嬷的用意,哭着说道:“嬷嬷,你可让我怎么舍得啊……”
杜衡冷冷道:“想不到继夫人对个贱奴还如此情深!”
苏夫人腾的站起来叫道:“小贱人,你还想怎么样!别忘了我还是你的嫡母,你就算是嫁进宁亲王府,我照样能告你忤逆不孝!”
杜衡根本就不理会苏夫人,只是打开腰间的荷包,从荷包中拿出一颗白色的腊丸。她在江嬷嬷身边蹲了下去,捏破腊丸取出一枚赤红似血的药丸,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入江嬷嬷的口中。
那赤色药丸入口即化,倒也不必用水送服。杜衡冷冷看着江嬷嬷,缓缓站起身来。可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江嬷嬷。
江嬷嬷并不知道杜衡给自己吃的是什么,可她知道那绝对不是好东西。正想拼命运功将那颗丸药逼出,江嬷嬷突然发觉自己毕生修习的毒功竟然再也凝聚不起来,而且一向安静的本命蛊突然疯狂躁动,好似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一直蜇伏于江嬷嬷心脏中的本命蛊狠狠噬咬了江嬷嬷的心脏一口,便直挺挺的再不动弹了,江嬷嬷心头与丹田同时传来一阵剧痛,她“啊……”的惨叫一声彻底昏死过去。
杜衡至此脸上方才露出一丝笑影儿,她大声说道:“备一大缸老陈醋,将这贱奴丢入缸中浸泡三日,三日后再将其捞去以清水洗净,换下里外所有衣裳,再将这贱奴送至刑部,告她行凶下毒谋害主人之罪。”
众管事此时对大姑娘杜衡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自是大姑娘说什么她们应什么,立刻有人上前用布兜起江嬷嬷抬了出去,按大姑娘的吩咐处置。
江嬷嬷一入醋缸,便如被利刀凌迟一般,刀刀见肉疼的死去活来。原来她修习的毒功最怕见醋,平日里江嬷嬷是一滴醋都不吃的。被醋泡上三日,江嬷嬷的毒功尽废,刚才她又被杜衡喂的药杀死了本命蛊,三日之后将被送交刑部江嬷嬷就会是个没了半条命的普通老婆子,什么下毒下蛊,她这辈子都别再想了。
“继夫人若想护着那贱奴,便一起去刑部,把这桩桩件件事情都说个一清二楚可好?我大梁律法可是明确规定了,重惩主犯从轻发落从犯的,想来江嬷嬷这贱奴背后一定有人主使。”气场全开的杜衡冷冷看着继母苏氏,口中说出的话直直扎中苏夫人的死穴,将她打击的溃不成军。
“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苏夫人拼命摇头叫道。此时的她真的害怕了。没有了江嬷嬷这个得力打手的苏夫人其实什么都不是。
何老夫人冷哼道:“哼!不知道?你说的倒轻巧,她一个贱奴能有这么大的胆子?”
杜衡心念一转,便回身说道:“老夫人,或许继夫人真的不知情呢?”
何老夫人与苏夫人听到这话全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杜衡难道是在说情么?
没错,杜衡的确在说情,若是让苏夫人也被送入大牢之中,这也太便宜她了,也太便宜写信逼自己嫁入宁亲王府冲喜的亲爹杜大海。自从答应冲喜之后,杜衡便彻底斩断了对祖母,对父亲的最后一丝亲情。从今日起,她杜衡只是杜衡,再不是建威将军府的大姑娘!她既然舍身救了建威将军府,那便得收些利息回来,所以苏夫人是不能进大牢也不能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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