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天朗和韩远城在书房密谈许久,翁婿两个就如何干净利落的把宁王一党一网打尽达成了共识。谈罢正事,赵天朗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柳姨娘之事告诉给韩远城,韩远城听到柳姨娘竟然死而复生,很吃了一惊,待听赵天朗细细说了原委之后,韩远城大怒道:“宁王竟如厮算计于我,他……他……”赵天朗瞧着韩远城气得浑身直颤,白净的面皮顿时紫涨,额上青筋暴起,说话都不那么顺溜了,赵天朗忙劝道:“岳父也不必如此动怒,那柳姨娘已经被秘密关押,只等宁王之事结束便会秘密将她处斩,不会让这事闹开了。”
韩远城连连点头道:“好好,多亏贤婿了,要不然为父这人可丢大了。”
赵天朗忙说道:“小婿不敢居功,人是二叔抓的,柳姨娘易了容,是二叔看出了破绽才识破于她。”听赵天朗如此说,韩远城的心里才略略好过一些,可是到底还有些个尴尬,赵天朗自然明白这种尴尬,便起身说道:“为免引人起疑,小婿下回再与岳父大人详谈吧,连日赶路,小婿也有些个疲乏,小婿告辞了。”
韩远城亲将赵天朗送出书房,看着他向府衙东边走去,直到看不见赵天朗的身影,韩远城才转身回了书房,按照和赵天朗议定的计划安排起来。
赵天朗回到后堂,他原打算带青瑶出去走一走,却听得小满回禀,说是世子妃娘娘用过中饭回来便有些不舒服,已经躺下歇着了。赵天朗立时紧张起来,自夏天里老华太医给青瑶治好了病,青瑶便一直没再病过,怎么突然就不舒服了。
“可曾请大夫?怎么不早来回禀?”赵天朗皱着眉头不悦的问道。
小满忙屈膝道:“世子妃娘娘说不打紧,只是累着了,躺着歇一阵子就好,娘娘不让请大夫。”
赵天朗皱眉摇摇头,快步走回房间,果然看青瑶躺在床上,裹着床杏红绫被,一捧青丝散在枕上,衬着小脸儿越发素白,赵天朗忙快步走到床边,轻轻抚着青瑶的青丝,柔声唤道:“瑶瑶,你是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让请大夫呢?”
青瑶并没有睡实了,她缓缓睁眼,无精打采的说道:“子纲你回来啦,我没什么大事,就是懒的动弹,许是早上贪看江上的风景让风吹着了,焐一会子也就没事了,我吃了这二年的药,再不想看大夫喝那些个苦汁子。”
赵天朗无可奈何的摇头道:“你啊,就象个小孩子,病了岂能不看大夫不吃药的,你乖乖儿听话,咱们也不请别人,就请敬义堂的黄大夫可好?”
青瑶扯住赵天朗的衣袖不放,孩子气的闹道:“不要不要,子纲,最多你把嫂子给的药丸拿过来,我含一丸也就是了。”
赵天朗仔细试试青瑶的额头,倒也不烫手,担心便去了几成,再细一想,只怕青瑶这病还是在心里,赵天朗知道青瑶有多不喜欢见到韩远城,必是刚才吃饭的时候青瑶心里不痛快,这才连带的身体不舒服起来。
想通了这一层,赵天朗便将青瑶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躺的舒服些,温柔的笑道:“瑶瑶,不舒服就好好歇着,等你舒服了我再陪你出去逛逛。”
青瑶的心情因着赵天朗的这句话好了许多,她调了个身子,仰头看向赵天朗笑道:“子纲,你有时间陪我们?不用忙正事?”
赵天朗一本正经的说道:“也没那么忙,陪娘和媳妇可是正经事,马虎不得的,媳妇儿,你陪娘好好歇着两三天,养足了精神我们就去庄子上转转,娘的陪嫁庄子都在江南呢,往年都是庄头管事们进京送出息,今年他们倒能省了上京这一趟,娘总说江南的庄子如何如何好,我心里痒着呢,瑶瑶,娘和你说过没有?”
青瑶笑道:“当然有啦,娘总说那是她这一生最快活的时光呢。”
赵天朗听了青瑶的话,脸上的笑容顿时凝滞,半晌之后才缓缓叹了口气。青瑶自知失言,身子往上蹭了蹭,抓着赵天朗的手道:“子纲,我会让娘觉得今后的日子才是她最快活的时光。”
赵天朗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暗自决定,一定要要江南买一处好宅院,让他的母亲想住京城就住京城,想到江南就到江南,总之从今往后一定要让他的娘亲随心所欲自由自在才行。
在江宁盘桓数日,一场连绵数日的秋雨让庆亲王妃赵天朗和青瑶被困在江宁府衙之中不得外出游玩,江南的秋雨比之京城的更加缠绵,待到天气放睛之时,已经到了十月中旬,看着久违的太阳,庆亲王妃陪在身边的青瑶笑道:“这天儿可算是晴了,瑶瑶,这种子闷坏了,咱们出去走走?”
就在庆亲王妃和青瑶计划如何出游的时候,赵天朗找上韩远城,对他说道:“岳父,我们王府在江南也有几个庄子,此番到江南来,正好到庄子上巡视一番,如今天气总算晴了,正是动身的时候。”
韩远城点点头道:“也好,那些人有为父秘密监视着,也翻不出大浪,估计月余之内不会有事,贤婿正要趁此机会在江南游览一番,等到十一月底,怕就没这个闲工夫了。”
赵天朗点头说道:“小婿正是此意。”
韩远城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一事,便对赵天朗说道:“贤婿,论说王府之事为父不当插嘴,可是有件事为父不得不说。”
赵天朗含笑说道:“岳父大人请讲。”
韩远城握拳抵唇干咳一声,略显尴尬的说道:“此番王府随行丫鬟中有个颜色尚佳之人,看其服色应该是三等丫鬟,此人很是不安分,贤婿当多加注意才是。”
赵天朗一想便知道韩远城说的那个不安分的丫鬟是银心,此番随行的三等丫鬟原只有两个,那两个的容貌撑天也只是中人之姿,绝对算不是颜色尚佳四字,后来银心被贬为三等丫鬟,也就是她惯会打扮自己,便是三等丫鬟的衣服,她也能穿出几分意思,而且银心素有做姨娘之心,若说她病重乱投医,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向韩远城暗送秋波也是正常之事,毕竟韩远城好色之事,早就被八卦的王府丫鬟们暗地里传开了。
虽然赵天朗心里认定韩远城所说的丫鬟就是银心,不过为了确保无法误,他还是问道:“岳父大人说的可是丫鬟银心?”
韩远城点点头道:“对,那个丫鬟就是这么自称的。”
赵天朗明白了,对韩远城笑道:“小婿知道了,此番到庄子上就会将她打发了。”
韩远城点点头,便不再说银心之事,只是细细的叮嘱赵天朗,尽量表现出他做岳父的对女儿女婿的关心。
韩远城回去之后将自己已经辞行之事说与庆亲王妃和青瑶,庆亲王妃笑道:“咱们娘儿三个想到一块儿去了,娘正和瑶瑶说这事儿呢。”
赵天朗笑笑,又将银心之事说了一遍,庆亲王妃的脸都涨红了,这银心怎么说也在她身边服侍过,竟然丢人丢到亲家那里,这让王妃面上如何过的去?
内院之事赵天朗只提一提,毕竟不该他管,发落丫鬟是女主人的职权。赵天朗说了一句:“娘,儿子先去安排起来,咱们明儿一早就动身。”然后便退了出去,将究竟留给庆亲王妃和青瑶。
赵天朗一走,庆亲王妃便将周嬷嬷叫了过来,沉声问道:“近日银心可有什么异动?”
周嬷嬷被问的一怔,随既便明白过来,她刚才听了几句王府下人传的流言,刚才问实了正准备向王妃回话,王妃这就问上了,看来王妃的消息好生灵通啊。
“回娘娘的话,银心这丫头因做了三等粗使丫头,便常常在二门出入,奴婢也是刚才知道,这丫头竟然在路上给亲家老爷请了好几回安。”周嬷嬷飞快的看了韩青瑶一眼,才心一横直接说了出来。
青瑶的脸腾的红了,心里恼的不行,这都是什么便宜爹啊,连亲家府上的丫鬟都要……
周嬷嬷见世子妃脸色不对,赶紧说道:“亲家老爷倒是从来不理会银心那个丫头,见了她总是看也不看拂袖便走的。”
虽然周嬷嬷说了话,可青瑶心里却不相信,韩远城在青瑶心里,就是个渣的不能再渣的烂人,青瑶才不相信韩远城会那么正经,她只认为是周嬷嬷为了她面了上过的去才这么说的。
庆亲王妃脸上怒容渐起,只沉声道:“简直岂有此理,这回到庄子上,定要远远的打发了银心,再不让她祸害王府的名声,本宫原想在庄子上寻户好点儿的人家打发银心,现在看来也不必了,没的让她去祸害老实孩子,蓝云,你记得找一户能拿的住的人家把银心嫁过去,但凡那老实绵软好性儿的,一概不要。”
周嬷嬷忙答应下来,将这事记在心里,庆亲王妃在江南的庄子诸事都是周嬷嬷的男人在外头打点的,因此周嬷嬷对江南诸庄的人头还算熟,此番周嬷嬷的男人也跟着来了江南,她便想出着晚上找她男人仔细商议着,看给银心选个什么样的人家才能符合王妃的要求。
在下人房中,银心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她还在尽最大可能的捣饬自己,在银心看来,就算不能给世子爷做姨娘,给世子妃的爹做姨娘也不错,怎么说也有个世子妃庶母的名头吧,况且韩大老爷喜欢美人儿这事可不是什么秘密,王府的下人都知道。银心自信凭着自己的美貌,定然能让韩大老爷成为她的裙下之臣,只要韩大老爷开口,难道世子爷还会不做这个顺水人情么?
银心想的很美,因此捣饬自己也很用心,虽然她不能在衣服样式上做太多的手脚,可是将腰身改紧些,头发梳的新颖别致些,声音娇柔些,神情妩媚些她还是能做到的。
就在银心收拾好自己正要走出房门,再来个和韩大老爷偶遇或是N笑定情之时,吴婆子便堵到了门口,一把揪住银心的头发,将银心精心梳了一刻多钟的头发揪散,低声骂道:“小骚狐狸,整天妖里妖气的做给谁看,还不去快去洗衣服熨衣服,难道还等着别人来服侍你不成?”
银心被吴婆子揪的头皮生疼,眼泪都疼了出来,只叫道:“吴妈妈你快放手……我去洗就是了。”
这阵子银心可是领教了吴婆子的厉害,从最初的对抗到后来表面上的服服贴贴,吴婆子也不过就用了四五天的时间,这倒印证了一句话,恶人还需恶人磨。不过银心也只是表面上的服从,在她的心里不服气的紧,这才急着抓住一切机会,再不受这种恶气。
吴婆子的到来并非偶然,刚才周嬷嬷将吴婆子叫了过去,对她好一通训斥,吴婆子因为银心在周嬷嬷跟前受了气,岂有不向银心找回来的。
吴婆子错开身,另一个粗使丫鬟便将两大木桶的脏衣服趸到门口,没好气的说道:“这些衣服都要洗出来。”
银心看着那两大桶满满的都要冒尖儿,瞪大眼睛叫道:“这么多,都要我一个人洗?我怎么洗的过来?”
吴婆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既有闲工夫到处乱逛,难道就没工夫洗衣裳,我先把话放在这儿,这些个衣服今天都得洗出来熨干,干不完便不许吃饭睡觉。你若不想被撵出王府,最好乖乖的听话。”
银心心里恼极了,正要顶嘴之时,却又听吴婆子说道:“二妞,你看着她,这小贱蹄子若敢偷懒,你也不用来告诉我,直接教她规矩,哼,不过是个贱坯子,还当自己是副小姐!”
银心被吴婆子骂的脸面涨红,却又不敢骂回去,毕竟闹开了对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现在整个王府的下人可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一边。
银心无计可施,只得将那两大木桶的脏衣裳拖到井台附近,汲了井水上来开始洗衣裳。越洗,银心的眉皱的越紧,脸色也越阴沉。这些衣服都是王府下人的,一大桶是婆子丫鬟的,一大桶是侍卫小子们的,她现在已经连给主子洗衣服的资格都没有了。丫鬟婆子的衣服倒还好些,可那些个侍卫小子们的衣裳真是又脏又臭,银心觉得自己恶心的都要吐了。
银心的动作但凡慢一慢,负责监督她的二妞便毫不留情的喝斥责骂,骂的银心跳井的心都有了。那小山似的衣服仿佛怎么洗都洗不完,银心洗了一个多时辰,又累又饿手又疼,待要哭的时候,二妞的话又象鞭子一般的抽了过来,这样的煎熬让银心觉得自己真是撑不下去了。她偷偷抬眼四处看去,想找人帮自己说句话,可是一直没有人经过,让银心极是失望。
就在银心失望之时,忽然有两道声音传入她的耳中,银心抬眼一看,见四九和小满站在不远处说话。
“小满,哥给你买了松子糖,是刚做好的,哥特意让他们多多的放松子,你快尝尝吧。”四九将两只不小的油纸包递小满,笑嘻嘻的说道。
小满将两个油纸包接过来,歪着头问道:“四九哥,这两包都给我?世子妃娘娘不许我吃太多糖的。一包已经很不得啦。”小满爱吃糖,青瑶怕她蛀牙,所以才特别控制小满吃糖的数量。
四九嘿嘿笑道:“不是全部给你的,还有一包是给桃枝姐姐的,上回她帮我准备了极好吃的饭团,我一直还没谢她呢。”
小满点点头,鬼精鬼灵重重点头说道:“嗯,四九哥你是该好好谢一谢桃枝姐姐,若不是她说话,我才不费那个事儿呢,偏四九哥你挑嘴,难道馍馍就不能吃么?”小满爱吃面食,对于不爱吃面食的四九,小满很是不理解。
这一番对话传到银心的耳中,让银心很不是个滋味。也是被贬为三等丫鬟之后,银心才听说了一些关于四九的事情,她这才知道嫁给四九,实在是王妃抬举她,赏她一份好前程,可是她没有珍惜,就此失了这样的机会。银心越想越不甘心,反正那厢她也还没有勾搭上韩大老爷,不如……
想到此处,银心便站起来走到井台旁打水,这口井可有了年头,井台上遍布青苔湿滑的狠,银心只假做脚下一滑,便摔倒在井台旁,这一跤是银心刻意摔的,她自然掌握好了分寸,摔的不怎么疼不说,还摔得姿态优美,全没有狗啃泥般的狼狈。
“哦哟……”银心高声叫了起来,自然惊动了正在不远处说话的四九和小满。
二妞见银心好端端的便摔倒了,还没有回过味儿,可看到四九和小满走过来,她便猜出些什么了,只先一步上前粗鲁的将银心扯起来,口中还抱怨道:“就没见过你这么没用的人,打个水都会摔倒,可见得是从来不做活的缘故。”银心被人粗心细的二妞气的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谁要二妞来扶,她就是要让四九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样子,进而对她心生怜惜,她再对四九温柔体贴一些,还怕四九不回心转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