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梅半躺在一个有些破落的榻上,穿了一身青灰色的长衫,身上盖了一床酱色薄被,虽然被子没破,可看那样子,却也是不保暖的。
“逍遥啊!”刘梅半眯着眼,喃喃自语:“纪氏,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不要忘了,老爷还没有休了我,你不管怎么说都是我的儿媳妇,对长辈不敬,纪氏,你担得起这个罪名吗?”
落到如此地步竟还一点都不服输,纪婉容倒是佩服刘梅这强硬的性子。
不过,这样一来,她也更有兴趣好好和刘梅分说分说了。
“媳妇给太太请安了!”
纪婉容蹲了蹲身子,脸上带着淡淡笑容:“媳妇和我们爷要出外任了,过了明儿就要走,这不,一直没有时间来探望太太,今儿可巧收拾妥当了,就过来瞧瞧,太太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媳妇说,等我们到了那边,必给您捎回来。”
这么说着,纪婉容一脸思索状:“听说太太极爱吃海鲜,可巧,我们这次要去蓬莱,正好给太太捎些来。”
她一拍自己的额头:“我怎么忘了,这千里迢迢的,怕捎回来要坏了,太太也是吃不得的。”
刘梅气的脸都涨红了,这个贱人,故意来气人的吧,特特拿话勾她,真是气死人了,等她将来出去了,必不放过这贱货。
看刘梅气成那样,纪婉容心里舒坦极了,脸上笑容也多了几分:“还有啊,媳妇来和太太商量一件事情,这不。太太如今病成这样子,是离不得家庙的,媳妇这一走,家里可就没人管了,媳妇想着。和太太说说让谁管家,府里几个姨娘,倒是辛姨娘还成。一呢,辛姨娘到底是生过子女的,名份上站住了。二呢。辛姨娘跟过老太太,老太太调理的人可都是好的,都懂事,瞧太太就知道了,故辛姨娘管家倒是名正言顺的,不知道太太意下如何?”
若说刚才纪婉容的话把刘梅气到,现在这几句话,确是差点把刘梅给气死。
孟家可是她辛辛苦苦费尽心思。许多年伏小做低才把持住的,却是没想到,全毁在纪婉容手里了。这个女人实在太过阴损了,枉费了出身出香门第。帝师家就教出来这么一个东西。
别以为她不知道,纪婉容进门就看不起她,认为她不是正经婆婆,一边讨好老太太,一边收拢皓宇的心,更是拉拢孟月婵那个贱人,几个人联手把她架空。
这女人装出一副有小精明没有大本事的样子,对老太太言听计从,一有什么事情就去问月婵,把月婵推到台前,更得了皓宇的欢心,认为他娶的这个媳妇是个好的,起码对月婵好,对这女人更温柔小意起来。
岂不知,纪氏的祖辈是怎样的人,那可是帝师,多年在朝中不倒的存在,纪家看着不声不响,却是闷声发大财,不管皇帝换成哪一个,对他们家都是敬重有加的,这样一家人,怎么可能存在傻子,怕是……这纪氏现如今早早的控制了孟府吧,她就是出去了,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你都已经做了决定,何苦来问我。”刘梅气瞪着纪婉容:“我虽然病了,可也不是傻了,家里有这样重要的事情,你这个做媳妇的竟不来告诉我一声,不言不语的就办了,我病了,你不在身边侍疾,反倒和那外三路的什么人来往不断,岂不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底,那已经不是咱们孟家的人了,你小心些。”
纪婉容低头冷笑,刘梅太小看她了,真当她是好挑拨的吗,想要挑拨她和月婵的关系,这怎么可能?
月婵于纪婉容来说,可不只是小姑子那么简单,那可是九王妃呢,孟家最有力的靠山,她和皓宇想要过的好,不靠月婵要靠哪一个,再说了,月婵于朝政上可是相当有见解的,这份见解,不但帮了孟家,更是帮了他们纪家,她怎么会轻易放手。
“太太说的也是,媳妇也是有心来侍疾的,可家里事情太多了,老爷又要上朝又要忙公务,太太如今这个样子伺侯不得老爷,家务也管不得,总不能把那么大一个家扔在那里不管吗,媳妇想着,也替太太尽些心,这比在太太跟前还要让您高兴,您说是不是。”
纪婉容快言快语,点出老爷比太太重要,那才是一家之主,老爷还在家呢,他总是得在家里服侍的吧。
“你有心了!”
刘梅自知现如今是斗不过纪婉容了,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淡淡道:“既然你说辛姨娘是好的,就她吧。”
她不同意又能怎样,怕纪婉容更要抬举辛姨娘了。
纪婉容笑了:“还是太太体恤媳妇,媳妇谢过太太了,回去就让人把辛姨娘从寺庙里接回来,还有月娟妹妹,到底妹妹年纪不小了,很该学些管家理财的东西,另也该请先生教导了。”
刘梅只气的捏着拳头,她明白纪婉容故意气她,她是庶女,月娟也是庶女,刘家容不下她,不准她读书识字,就是管家的才能也是她嫁了人之后老太太点拨的。
而月娟这个庶女,竟要请专人教导,拿着当嫡女待,让刘梅气不过,凭什么,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她,她连月娟都不如吗,月娟都比她命好。
冷哼了一声,刘梅不想再理会纪婉容,越是理会,越是生气。
可纪婉容却笑的甜美可人:“忘了一件事情了,还没有恭喜太太呢,月娥妹妹生了,虽然难产,受了好大的罪过,可到底生了孩子,是一对龙凤胎呢!”
一句话,刘梅一喜,从榻上翻身坐起,一脸激动表情:“龙凤胎?你别哄我。”
婉容掩口笑着:“怎么能呢?那可是太子的骨肉,皇家血脉,媳妇不是不知道轻重的,怎么能拿那个开玩笑呢!”
“真的!”刘梅满脸的欢喜:“我就知道月娥是个好的,好女儿啊,果然争气,这下子她在太子府可站稳脚跟了,月娥啊,你可知道你娘亲在受苦,什么时候求老爷把我放出去啊……”
纪婉容静静听着,等刘梅发泄完了,这才拿着帕子一边擦手,一边漫不经心道:“可惜太太如今出不去,要是能出去的话,该给月娥妹妹请个好大夫去,她那对龙凤胎啊,生下来身子就弱,如今,那小公子怕是要保不住的,我听人说,太医去了好几拨,出来的时候都摇头呢,也不过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一喜一惊,刘梅头一晕又跌了回去,伸手指着纪婉容,手指都在颤抖:“纪氏,你个贱人,月娥的孩子好好的,你敢咒她,你个恶毒的东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纪婉容后退一步,皱了皱眉头:“这话可是真的,现如今哪个不知道,只是太太病成了这样,连自己外孙的事情都不明了,真是可怜啊。”
叹了口气,纪婉容压低了声音:“太太,实话说了吧,你们真当自己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吗,老太太,可是活活让你们母女给害死的,想老太太一生精明,结果却惨死在自己人手上,她怎么甘心,你就不想想,老太太难道不会留后手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数着手指:“老太太什么样的人,太太可是比我还清楚的,她临死前,可是恨极了你们母女的,现如今呢,太太吃用的所有东西里边可都下着药呢,那是老太太的吩咐,别人也不敢不遵从,就是给月娥和月婷妹妹留的衣料首饰里边,全都有致人体弱,让人病死的药。”
见刘梅脸色惨白,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纪婉容放下手来:“还忘了一点,怕这孩子体弱就是因为这个吧,月婷妹妹如今可还没生呢,啧,也不知道会生下个什么东西来,太太还是做好准备。”
直把刘梅气晕了过去,纪婉容才眼睛通红的出了屋子,一出门就拿帕子抹眼泪:“太太,媳妇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也不能……不能咒我们爷啊,媳妇要跟爷去外任,家里总不能没人管吧,辛姨娘是好的,定会服侍好老爷,管好家务的,太太只不许,这是怎么个事啊!”
她一行哭一行说,只让周围守侯的丫头都看个清清楚楚,听个明明白白,这才登上马车走了。
只说刘梅这一晕过去,却不知道纪婉容要走,还要给她再竖一个敌人,这么明说她反对珍珠管家,等再过几天珍珠接管家务之后,若是对她好,那才见鬼了呢,说不定珍珠恨不得立马下毒害了她呢。
皇宫,永辰宫
刘全喜急匆匆赶过来,一进门就跪下嗑头:“启禀皇上,太子府的小公子刚刚没了!”
天辰帝一听,脸色阴沉下来:“怎么就突然没了?”
刘全喜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后院纷争,住在孟侧妃院里的两个侍妾看不得孟侧妃好,平时偷偷在孟侧妃吃用的东西里下了药,这才……这才导致小公子体弱,这么早就去了的。”
天辰帝坐在龙椅上,沉默半晌:“选些东西给孟侧妃送过去,让她切莫太过伤心,另外告诉太子一声,他的后院该清理清理了,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拽。”
刘全喜应了一声,出门的时候暗暗抹汗,心道帝王的心思真正难猜啊。
任谁都瞧出来了,太子和孟侧妃推出了替死鬼,把小儿子的死推到两个无辜人身上,可是,哪个敢多言呢。
皇上也是知道的,可太子如今的势力不能再降,总是不能再苛责了,只好安抚。
只怕太子想不透皇上的心思,怕会更得意忘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