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对了,黎耀辉的心脏病复发率越来越严重了,我建议是能尽快出狱最好,毕竟你知道,这里医疗设施有限,恐怕……”
“我知道,可他就是不愿出去。”
“邢总,说句不中听的,你这么帮他,最终能落得什么好啊?他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这五年多你每个月都要来探望他呢?”
“李长官,很抱歉,这些事我暂时不能跟你说太多。黎耀辉的事情就拜托你帮忙照看下,这里是一张支票,小小意思……”
“哎哟,多谢了,邢总真是客气……”
黎沐晨到了某某监狱门口,正准备找个地方停车的时候,突然不小心瞄到一辆熟悉的车子。
之所以熟悉它,不是因为这辆车子在停着车辆中是最贵的,最好的,而是因为那六个8的车牌数字全市只有一个人拥有。
邢翊寒?
他的车为什么会停在这里?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在这里,绝对不能。
黎沐晨着急之下,赶紧把小车停到了一个隐僻的地方。
而就在她停好车不到二秒钟,监狱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行人从容不迫的走出来,而率先领头的那位正是她刚刚避之不及的那个男人。
此刻天空上明亮的阳光打在男子的身上,俊挺的身姿更加挺拔,也更加晃眼。
黎沐晨凝眸,甚至能看到男子脸上一如既往淡漠的表情,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而所有这些,在黎沐晨的眼里,此刻却都是疑惑。
她满满的都是疑惑,只相信眼前看到的。
邢翊寒跟旁边的预警,看起来是长官服装的男人,寒暄了几句,一分多钟后,二人握手告别。
一派喜气洋洋。
真是讽刺啊,在监狱的门口,这个门警森严的地方,居然也会存在有商业界人士的触角。
邢翊寒上了车,一行人目送他远去,态度显得极为躬正。直到两边人马都消失在监狱门口,黎沐晨才从车驾上下来。
然而,她并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呆立在车前许久。
她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很多的事情一拥而上,她几乎是不能呼吸了。
黎沐晨不愿去想邢翊寒这次来监狱是为了她爸爸,更不愿多想这个男人跟他的爷爷是否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黎沐晨不愿去想,可看着邢翊寒高挺的身姿从眼前走过、消失,她的心里不其然的就冒出来这些想法。
翊寒哥哥还是她以为的那样么?
还是么?
黎沐晨曾经以为,邢白两家真的有罪,对她的爹地妈咪做了很多伤害的事情,可翊寒哥哥肯定是不知情的,肯定也被蒙在鼓里。
因为,那么可亲可敬的翊寒哥哥,对她那么好的男人,是不舍得做出伤害她的事情来的。
可是这些以为、这些信念,在眼前的男人迎面而过的瞬间,她却几乎动摇了!
她黎沐晨该相信邢翊寒么?
黎沐晨正欲过去,此时电话响起来。
顾伊凡?
“喂?”
“沐晨,你在哪里?”顾伊凡在电话那端问,语气轻松自在。
“我有点私事要处理。”黎沐晨此刻心情不是很好,声音有些低沉,
“哦?什么事情,棘手么?”顾伊凡即便是说着这样的话,但是语气还是那么云淡风轻。
这是一个把什么事情都好似不放在心上的男人,但只有天知道,他是多么在乎电话另一端的女子。如果可以,他宁愿拿短寿十年,哦,不,短寿二十年来换得这个女子的爱情。
黎沐晨下意识的摇头,又想到电话那端他看不见,故说,“没事了,我自己能应付。等事完,我给你打电话。”
黎沐晨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挂断了电话。
此刻的黎沐晨确实没有跟顾伊凡聊天的心情,她想到即将见到爹地,心情就恨沉重。
跟门口的两个预警登记,等待通报,然后得到回复可以进去探监,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
黎沐晨丝毫不想去抱怨这个不公平待遇,她知道自己的能力。人贵有自知之明,而后才能自处。
她现在一穷二白,不能跟邢翊寒那样有权有势的商人攀比,甚至连向少峰那样忘恩负义的男人,在这些人面前,都比她能说上话。
因为,他们都有钱,有势,可以收买人心。
黎沐晨随着狱警往里面走,随着越来越阴暗的光线,她的心也缓缓往下沉。
前方看不到尽头的路,她无法想象,如果换作是自己,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每天做着日复一日的事情,她会不会崩溃抑或疯掉?
她更无法想象爹地那副残弱之躯是如何能在这里生存下来的,他那么心高气傲的男人,那么不可一世的爹地,却居然在这里生活了将近六年……
天道何其不公,好人却没有好报,那么,既然坏人得不到惩罚,她黎沐晨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呢。
“到了,你等一会,人稍后带来。”年轻的狱警不过二十出头,脸上的神情却很是冷漠。
黎沐晨丝毫不以为意,点头道谢后,径自走进去坐下。
跟上次一样,她知道爹地过一会就会被人带到她面前的椅子坐下,再过几分钟,她又能看到那张既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
熟悉是因为他是生她养她的爹地,陌生是因为在监狱的这段时间里,爹地已经完全苍白的头发、苍老的容颜以及开始浑浊的目光。
黎沐晨的心莫名的忐忑,在之前来的路上,她担心的是听到爹地有什么不好好的消息。昨晚的梦境那么真实,仿佛爹地就要离自己而去一般。
而此刻,她已经知晓爹地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一切都跟往常一般。
她不知道狱警会不会骗自己,但马上就要见到最亲的人,她有些按耐不住。
“哐当”一声响,黎沐晨吓得一惊,下意识就站起了身。
门开了,一个狱警率先进来,而后跟进来一个老人。老人戴着手铐,微垂着头,头发花白。
“爹地……”黎沐晨的眼眶瞬间湿热,声音哽咽。
两个狱警迅速出去,退守在门外。
黎耀辉抬头,微眯起眼睛,他现在视力越来越不好了,必须要凝神看能看清人。
“爹地……”黎沐晨快走进步,就要扶着老人的身体。
“你怎么又来了?”黎耀辉却是一把推开女儿,直接在座位上坐下,语气很是冷淡。
黎沐晨鼻子微酸,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的话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她原来不知道爹地对自己居然如此失望,甚至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爹地,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你过得好不好?”黎沐晨小声的说。
她的目光痴痴的看着年迈瘦弱的亲人,眼泪却只能无声的流入心底,她不能哭,尤其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哭出来。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黎耀辉并不看女儿,目光微垂,语气却极是讽刺意味,“我一糟老头,有什么好看的!”
爹地……黎沐晨的手捂住嘴。
她如果不这么做,真担心会哭出声来。
她的爹地曾经那么心高气傲,爹地长得很好,很多人都说弟弟是随了爹地,她长的像妈咪。那么风流倜傥的男子,可此刻,却……
不,爹地从不会说这样的话,也从来不会对自己这样……
“不用哭,事实就是这样,你的爹地早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就是一个糟老头,一个将死之人,所以,你回去吧,不用来看我,我这把年纪,也看开了,生死听天由命,只是……”黎耀辉说到这里,又停了一下。
“只是不能看着仇人得到应得的报应,我黎耀辉死不瞑目啊!”
黎沐晨听到这里,内心一震,她看到爹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微微往上望,脸上的怨恨让苍老的五官变得扭曲,此刻的爹地是那么陌生又恐怖。
爹地,你有恨,恨那些人,沐晨也恨,好恨他们。
“爹地,你能告诉我,当年事情的真相么?沐晨答应你,一定会为我们家讨回一个公道……”
“公道?!”黎耀辉听了,静了一下,突然又大笑起来,“哈哈,公道,傻女儿,你太天真了,就凭现在的你,不要说跟他们谈公道,就是碾死你,他们也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哈哈……”
“爹地……”黎沐晨看着几近癫狂的老人,心痛如刀割,却又无可奈何。
爹地怎么会变成这样呢?究竟狱中这六年的生活将这个曾经叱咤商界、不可一世的男人磨成了怎样的一个人!
“爹地,你告诉我事情真相,沐晨想知道,我想知道妈咪当年为什么要自杀,她为什么舍得抛下我们,她那么善良,为什么会……”
黎沐晨的情绪也激动,说到后面几乎说不下去。
她这辈子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刻,她进门看到的那一幕,那么年轻善良美好的妈咪,在她出门前还嘘寒问暖的妈咪,此刻却死气沉沉躺在床上……
当泪哭干的时候,她才明白,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家破人亡、走投无路却还被最亲的人欺骗!
“你真的想知道事情真相?”黎耀辉抬头,青肿的双眼看着女儿,眼底深处有一丝不忍滑过,但转瞬又消失不见。
黎沐晨点头,悲痛溢于言表,“我想知道,爹地,我失忆这么多年,一直自以为快乐的活着,懵懂的活着,忘了一切。可现在我恢复记忆了,我想起妈咪,还有沐阳,我不能想象妈咪为什么会自杀,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黎沐晨的泪滑满脸颊,神态也惶恐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