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静,两辆华丽的马车搅动着浓浓的夜幕翻飞,飞驰进了靖安侯府的大门。门口早已经等得焦急万分的丫鬟婆子忙掌了翠绿色的风灯赶了过来,一切都显得急匆匆的忙乱,带着压抑的紧张感。
沈苾芃缓缓跟在了徐钰身后下了车,一路上她早已经习惯了少夫人的沉默和冷凝,此时匆匆同她福了一福,转身准备回梅亭。
“你的赏赐不要了吗?”徐钰绵软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苾芃转过身,一边的郁夏早已经走了过去从冷霜手中将沈苾芃遗忘在马车上的盒子拿了过来。
“谢少夫人,”沈苾芃点了点头。
徐钰却渐渐走了过来,附到她耳边低语道:“可要拿好了,不过……”她顿了顿,“你这份厚礼送的好,皇后娘娘的赏赐未免太单薄了些。”
沈苾芃看了一眼徐钰深深浅浅的眼眸嗤的一笑:“少夫人说什么?妾身好似听不懂呢!不过……身为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却胳膊肘向外拐,护着小姑子不护着公主殿下……嘻……再怎么说正君公主的事儿也轮不到我操心啊?少夫人说是不是?”
徐钰冷哼了一声,转过身不再理会她。
“小姐,”郁夏却是吓出了一头汗,怎么今日进宫竟然会这么迟回来?而且每一个人都显得神神秘秘的,对了,好似没有看到安阳郡主的身影。
“我们走,今夜要好好休息,明日可是要热闹了。”
第二日,宫中的一道圣旨突然下到了靖安侯府,安阳郡主竟然被宫中的皇后认了女儿,封了安阳公主的封号,并在十日后派去北戎和亲。
消息一传出来。整个京城震动,宣平侯府再一次出现了热闹的景象。京城中的达官贵人世家大族无一不眼红的厉害,这家子的运气实在是好的不得了。
先是世子爷娶了宣平侯府的嫡女。接着被封了副将,还没有消停多少时日。竟然又出了一位和亲的公主。虽然是在偏远的北戎,但是嫁过去后也是正儿八经北戎王的王后,那可是正宫娘娘的身份。不过要是有遗憾的话,便是那北戎王刚刚死了第五任的正宫王后,似乎有一个克妻的嫌疑。不过这并不能阻挡人们前来喝彩祝福的热潮。
映心阁的门槛几乎被各路无聊的公卿夫人踏破了,安惠夫人虽然穿著隆重华丽,但是难掩饰脸上那抹疲惫的伤愁。
“陈国公夫人贺礼到!”
“威北候夫人贺礼到!”
“陈阁老夫人恭贺……”
安惠夫人歪靠在椅背上终于忍无可忍。缓缓站起身来,明显一个踉跄,张妈妈忙过去扶住了些。
安惠夫人点着一边陪立着的徐钰:“你且照应着一下,有人问起来便推脱说我头风发作。需要静养。”
“是,母亲慢走,有钰儿在这里看着,不会出什么纰漏,”徐钰倒是乖巧懂事。清秀的容颜配着翠绿色的环佩叮咚也算是一种大气雅致的美
。倒也能撑得起靖安侯府今日这忙乱的门面。
安惠夫人冷哼了一声:“你看着?呵!怎么将你的小姑子带进了宫中,却没有再带得出来?”
徐钰被呛白了一句,脸色略有尴尬,忙垂着眸子一副恭顺温良的模样惹人垂怜。
张妈妈心头叫苦,昨夜老侯爷回来同夫人在映心阁大吵一通。一气之下做起了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管了,好似那被皇后圈禁在宫中的安阳郡主根本不是他亲生的似得。安惠夫人也是个犟性子的,明明知道老爷的心思早已经不在了映心阁也不去哄着些,何苦这些年来分居过着,彼此不开心。如今这么大的事到头来全扔在了徐钰的身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担得了这个重任?
沈苾芃今天穿着一件豆青色纱衣,杵在徐钰身后装个样子,不过她倒是很看好徐钰的能力,这个女子绝对能应付得了这些公卿贵妇。果然冷霜不一会儿拿着安惠夫人派人送过来的对牌走了来,徐钰看了一眼,心中便有了计较。
“沈妹妹你且过来些,”徐钰突然转过身喊了正神思方外的沈苾芃一声。
沈苾芃不禁诧异,看着她似笑非笑的神态,款款凑近了些:“少夫人喊妾身有何要紧事?”
徐钰惦着手中的一沓大红洒金贴子笑道:“这安阳公主出嫁的好日子紧着些就到了跟前儿了,虽然如今住在宫里,大婚的时候也是从宫中启程,但是这两三天儿的日子,靖安侯府也不能销声匿迹去。正好我寻思着体体面面的办一些宴会庆祝一下,好得你也是世子爷的人,靖安侯府如今侯爷病了,夫人也身子不适,二爷忙着庶务。算来算去,阖府上下能拿得出来应付这事儿的人还只有你我二人。”
沈苾芃越听越觉得糊涂,她到底是想说什么。
徐钰倒也不急着把话说完,依然是一贯慢条斯理的模样,掂了掂手中的帖子道:“夫人既然将这些事儿放在了我的头上,我也不能逃了去,也是奇了怪了。最近身子倒真的不舒服,所以这靖安侯府庆祝安阳公主和亲的事儿便交给你办了吧。有什么不懂得,我自是会在一边提点。”
沈苾芃真的愣住了,像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一般都是当家主母出面,没曾想阖府上下竟然让她一个小妾出面。若是在平日里,这定是一件好事,好得也是当家主母看得起,乘机也可以提升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但是现如今这事儿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妾身何德何能担得起这样的重任?”沈苾芃忙推却。
“沈妹妹才华出众,进退有度,如何担不起?况且只是让你负责宴会的一部分罢了,哪儿能什么事都让你去做?沈妹妹多心了。这件事你也不要说了,就这么定了,”徐钰不由分说将这滚烫的山芋抛给了徐钰后,转身离去。不多时派了冷霜将安惠夫人留下来的对牌连同那些宴会上各贵妇的名单一并送到了梅亭。
沈苾芃拿着东西倒是有些惆怅,这宴会还真的是个烫手山芋。不办,皇后那边会不高兴。好得是皇后认了安阳郡主为女儿,做了名正言顺的大燕朝公主。靖安侯府若是不表示一下,那还不是不满意吗?不满意那不就是抗旨的意思吗?
可是办的话,安惠夫人那边必然会恨得牙根痒痒,他们倒是热闹了,可是是她的女儿要嫁到那据说是茹毛饮血的边地去。这一走,此生便再不会相见。母女连心,安惠夫人越是痛心,越对大加庆祝的人怀恨在心
。
徐钰啊徐钰!你倒也真是会躲事儿!
“小姐,实在万不得已,我们也推了去,好得还有二爷在那里顶着呢!”
沈苾芃微微一沉吟,忙吩咐道:“郁夏你去一趟望月堂,推说我得了个急症也做不得事儿,让少夫人自己想想办法看这宴会怎么个办法儿?”
“小姐,呸呸呸……”郁夏忙唾了三口,“小姐怎么可以这样诅咒自己?”
“你呀,快去吧,”沈苾芃嗤的一笑,以前不相信神鬼,至从自己重生,倒是也信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郁夏喘着气跑了回来,沈苾芃看着她的脸色知道事情办得不顺利。
“小姐,也真是奇了怪了,奴婢刚刚从望月堂那边得了一个消息,少夫人去了鸣鹿庵静修去了,说这几日府中大小事务具是由着小姐办理即可。”
“你说什么?”沈苾芃眉头一蹙,这徐钰躲得还真是彻底。
“夫人的映心阁你去了没有?”
“奴婢从望月堂出来,想得小姐必定要问起映心阁的事情,随后去了映心阁,听那边的丫头文秀说,这一次夫人同老爷生气到是真的病了,可不像以往闹小性子。张妈妈正出府请大夫呢!”
沈苾芃沉沉坐回到了椅子上苦笑:“徐钰这个时候离开府邸静修,难不成在婆婆面前连孝顺这个词也忘写了吗?”
郁夏也是搞不懂,徐钰以往在礼仪上表现的分外周到,每日里去安惠夫人那里的晨昏定省一刻时辰也不误,这一次安惠夫人病了,她倒也是装疯卖傻地躲了起来。
“怎么办?”郁夏有些急了,上一次徐钰设的圈套狠辣到让她不寒而栗,这一次又是闹哪一样?可是小姐总不能也离府躲着去吧?即便是离府也需得少夫人,老夫人准了才能走。这一下倒真的被困在了侯府。
“也罢,”沈苾芃的指尖拂过案几上的帖子和对牌,“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我们这一次万事小心些,终归不会出什么差错。”
她扫了一眼帖子上的名字:“你替我准备几身衣服,帖子上面身份显赫的,平日互相走动的勤快些的,我要亲自跑一趟,这些需要按品大妆。也不能以我侍妾的身份,须得动用一下圣上赐封的余音娘子的身份。”
“是,小姐,上一次怡妃娘娘赏的锦缎正好做几套衣服来。”
“嗯,就像这几家,”她点了一行名字,“不失礼仪即可,这几家,通家之好,随和大方的样式即可,这几家,得闲就去,不得闲一会儿你拿着夫人的对牌替我跑一趟回事处,让回事处的人去送了帖子便好。”
郁夏没想到她在方寸之间,便已经将这些人际关系理得清清楚楚,不禁暗自佩服。
沈苾芃收起了帖子,心里头却叹了口气,要是执掌这次的宴会必然还得去寻君骞商议,而她现如今最不想去的地方便是竹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