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碰头相聚的地方,长孙羽默挑在了一个类似大操场的场地,位于长安福寿坊中,那地方曾经是长孙家的击鞠社练球之所。
不过后来长孙家的击鞠社换了新址,那练球场地也就荒废了下来,一直无人问津。
长孙羽默之所以选在那个地方,图得就是场地空旷,又没人居住,到时候诸人牵来几十条狗来也不嫌闹得慌。
郭业一觉醒来,便如约赶到了位于福寿坊的这个场地。
一进来,未见人烟,已然听见了嘈杂凌乱震耳发聩的狗吠之声,显然长孙羽默、魏叔玉、房遗爱等人已经比他先一步赶到了。
在场地中走了十几步,方才看见不远处聚着十几号人,周遭一圈的木桩上拴着大大小小几十条狗。
又是声声犬吠扰人耳,又是狗屎狗尿臭气熏天,令人作呕。
一见郭业到来,众人纷纷围拢上来,颇有些炫耀的意思不分先后地嚷嚷道:
“二哥,我这次可是把我家那条大黑狗带来了。这畜生一直都是吃肉长大的,可凶着呢!”
“郭二哥,你来看看我们家的狗,那家伙,在聚德坊中也出了名的恶犬,只要它这么一嗷嗷,坊里其他人家的狗指定不敢叫唤。”
“吹牛呢吧,杜荷?你家那狗看着瘦不拉几,八成饿了好几顿了吧?真是倒霉狗,摊上你这么个主人。”
“你放屁呢,三胖子。你看你们家那狗,长着一副欠揍的狗脸,真尼玛物似主人型啊!”
“卧槽儿,你小子玩人身攻击是吧?”
“攻击你咋了?你个死胖子!”
……
……
“好了,别吵吵了!”
郭业被他们吵得头皮发麻,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三言两语又玩起内讧了,真是出息。
顿时拉下脸来,喝骂道:“吵什么吵?姑且让我过去看看再说。”
说着,挤出人群朝着拴狗的木桩方向走去。
一到了那里,仔细这么一打量,尼玛,真是要亮瞎了自己的双眼,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啊?
难道这帮混球真想拿这些狗去比赛,赢吐蕃人的藏獒?
只见十几根木桩上拴着各式土狗,约莫三四十条,颜色有黑有黄也有棕色,大小不一,有半人之高的大犬,也有仅到膝盖那儿的小型犬类。
看狗相估摸其品种,基本上跟后世的土狗没什么区别。
这倒没什么好让郭业惊讶的,让他惊讶的是,这些三四十条土狗也太他妈的奇葩了。
有瘦不拉几跟饿了好几顿似的,有狗眼颓废郁郁寡欢的,有大着肚子明显怀孕的,更有一根木桩上拴着大狗小狗七八条之多,居然是狗妈妈带着一窝的狗崽子。
看那母狗下坠,毛色干枯,狗肚松软,明显还在喂奶哺乳期。
这不,那几条小狗崽子正咿咿呀呀围在狗妈妈的身边,争抢着,准备找奶喝。
我了个去,这群混蛋到底想干啥,郭业顿时无语,别告诉他们真的打算拿这些狗去比赛。
心中愠怒间,郭业想起了刚才杜荷骂三胖子李少植的那句话,物似主人型。
这丫骂得一点都不错,物似主人型,狗是废物,这狗的主人也是统统是废物。
一旁的长孙羽默看着郭业脸色不悦,轻声问了一嘴:“怎么?莫非郭兄弟看不上这些狗?”
郭业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反问一句:“长孙公子,你说呢?”
“嘿嘿……”
长孙羽默颇为尴尬地笑了两声,摇头叹道:“郭兄弟莫怪,我也知道咱们这次带来的狗差点意思。但是事情仓促,一时间咱们弟兄也找不出什么好狗来啊!”
郭业听着长孙羽默的开脱,一口老血几乎脱喉而出,什么叫差点意思,这他奶奶的差远了,这些狗只要敢上场,三五秒之内绝对被吐蕃人的撕咬成稀巴烂。
真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啊!
郭业看着眼前这群乱吠的奇葩狗,不由叹道:“瞎了,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这上哪儿整点好狗去呢?” wωω¸ ttкan¸ C 〇
“我知道!”
刚才被杜荷人身攻击的三胖子李少植突然蹦达出来,高举右臂喊道:“我知道哪里有好狗,就是……”
“甭废话,赶紧说来,到底哪里?”郭业打断了李少植的话,催促道。
李少植看着他的带头大哥长孙羽默也是冲他点点头,示意他赶紧说来,继而神秘兮兮地低声道:
“蟠龙观!”
嘶……
李少植一说出蟠龙观三个字,甭说在场如魏叔玉、房遗爱、杜荷、程怀义等人,就连长孙羽默都不由地抽了一口冷风,面面相觑脸色古怪起来。
郭业见状,不就是一座道观吗?至于这幅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吗?
随即,不解地冲长孙羽默问道:“长孙公子,这蟠龙观是什么地方?居然能让你们一个个神情如此忌惮?”
长孙羽默见着郭业问起自己,有些讳莫如深地说道:“郭兄弟,这蟠龙观虽只是一座道观,里头却住着两个妖怪啊~”
啥,连妖怪都出来了?
砰砰砰,郭业的心脏没来由地一阵跳动起来,催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故弄起玄虚来。”
长孙羽默道:“这蟠龙观在长安城二十多里开外的地方,道观不大,也就住着几十个道士。不过嘛,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啊。你听我跟你将来……”
……
……
出了长安城往北顺着官道行二十里,遇岔路口,往左而行乃是摩云山山脚的云山寺。
而岔路口往右行走约莫十几里路,便是——蟠龙观。
此时的蟠龙观大殿中,空空荡荡无一人,看似清静无比。
实则三清祖师像的背后,有两名身穿灰色道袍的道士,一老一少,老道士约莫六十许,须发皆白,脸色却是红润仿若婴孩,看似神仙中人一般。
而那年轻道士,也就三十来岁,俊俏的脸颊下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味儿。
一老一少盘腿而坐在蒲团之上,彼此双眼微闭静静坐着,仿佛冥想感悟一般。
约莫过了片许,那年轻道士徐徐睁开眼睛,问道:“师傅,你几年前夜观星象之时,不是曾断言我大唐西南蜀中之地出现了一颗妖星吗?”
呼~
老道士闻言,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眸猛然睁开,闪过一丝精芒,稍纵即逝,而后恢复如常。
眼神平淡如水地看向了面前的年轻道士,笑问道:“淳风,为何有此一问?”
那被唤作淳风的年轻道士恭敬回道:“因为徒弟前日也学着师傅教的法子,夜观了一番星象,发现长安上空有一颗星辰闪烁得极为诡异,时而淡淡,时而璀璨,甚至有几许妖艳。当时徒弟就在想,这可诡异的星辰,会不会就是师傅口中的那颗妖星呢?”
“咦?”
老道士颇为诧异地惊疑一声,说道:“原来你也发现了?看来你观星的本事略有所长啊!确切地说,你所说的那颗诡异的星辰,早在近一个月前就出现在了帝都上空。”
听着老道士在一个月前就发现了这颗诡异的星辰,年轻道士颇有些汗颜,不过还是追问道:“师傅,莫非西南蜀中的那颗妖星,真的转移到帝都方向来了?”
老道士没有肯定回复,而是摇头说道:“虽然两颗星辰有些相似,但帝都上空这颗,却多了几分土色。你知道土色代表着什么?”
年轻道士嗯了一声,应道:“知道,五行之土,代表厚德载物,通为坦荡之君子,英伟之丈夫。”
“呵呵,”老道士一甩拂尘,笑道,“既然称之为妖星,又来得厚德载物,坦荡君子,英伟丈夫一说?这不是近乎于自相矛盾了吗?”
老道士这么一说,年轻道士奇怪了,呢喃自语道:“师傅言之有理!难道这两颗星辰并非同一个人?但也太过相似了。”
老道士继续摇头道:“先不要急着下结论,再观察一段时日再说吧。现在,说不准,说不准呐!”
咚咚咚~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陡然在大殿内响起,一名道童闯入大殿中高呼道:“师傅,师傅,有人来我们蟠龙观中偷狗,被我们抓个正着,师傅快来殿外一看哇~~”
道童声音一落,那年轻道士的脸上顿时掠过几分怒色,作势就要起身出殿。
而那老道士却是纹丝未动,依然稳如磐石般盘坐于蒲团之上,握着拂尘的左手拽住年轻道士,右手暗掐了几下指诀,口中嘀嘀咕咕说着一些讳莫如深的话。
猛然,
老道士脸色巨变,瞪大了眼睛,吹了一下花白胡子,口中宣道:“无量寿福,原来如此!”
倏地,霍然起身对着年轻道士说道:“淳风,为师可以肯定,两颗星辰都属同一人!西南蜀中之妖星,正是帝都上空这颗诡异的星辰,怪哉,怪哉,居然不请自来我蟠龙观中,莫非也是一番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