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总是漫长得让人难以煎熬。
兴奋中的多赤罗战意盎然,丝毫没有困倦之意。
待得天都大亮之时,他已经熬成了熊猫眼,上跳下窜的兴奋劲头早已过去,剩下的是一脸的萎靡不振,仿佛昨天夜里被人从床上操到了地下。
第三局比赛定在今日正午过后,跟熬鹰似的干熬了一宿的多赤罗看着时间尚早,连连打着哈欠,坐着都能眯着眼睛睡着。
在达达尼尔好说歹说的劝谏下,他总算去眯了一觉,当天一觉醒来,已然快到正午时分。
一见小王爷醒来,早已准备妥当的达达尼尔等人便匆忙朝着皇城御兽监中赶去,生怕误了比赛的时间。
当他们这伙人来到御兽监的比赛场地,问询侍候他们进场的宦官,才发现时辰还未到,约莫还有半个时辰。
而场中,御兽监的宦官们早已整理好赛场,多了几个障碍物一般的建筑,应该是专门为斗智之赛而设计,正有一名年轻太监冲着十人团等人解说着比赛规则。
达达尼尔见着大唐太子李承乾已经坐于金黄伞盖之下,身后有礼部尚书李纲,中书舍人马元举,通事舍人萧慎陪伴左右,随即他跟多赤罗告辞一声,走向了评判席。
一到评判席上,达达尼尔发现太子李承乾的身边还坐着一个三十几岁的魁梧汉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子身边,穿着一身金线镶边的黄色蟒袍,腰缠玉带,气度威仪。
一经打听,此人居然是大唐皇室中素以骁勇善战而著称的江夏王李道宗。
达达尼尔这个外邦使节自然对江夏王李道宗又是一番寒暄,渐渐熟络起来。
场中等待着开赛的多赤罗冲随行而来的侍女砒霜打了个眼色,示意他时辰快到,可以偷偷给们喂食灵药了。
砒霜微微点头,走到一个无人之地默默从兽袋中拿出白釉瓷瓶,将升仙丸统统倒出扣在手中,准备溶解进水中让们喝下。
多赤罗偷瞄着砒霜的一举一动,直到见们纷纷喝起砒霜呈过来的清水,才心中大定。
今日一战,赢定了!
心中得意之余,打量了下四周前来观赛的看客,人流居然比昨天又增了三五成。
看来,今日最后一战,已然吸引了整个长安城百万人的眼球。
不过,当他的眼神掠过书学班这边的时候,发现书学班的人与狗都已经来齐,唯独缺了那个姓郭的领头人。
多赤罗心中暗道,莫非此人昨日被砒霜击成重伤,不能参与赴赛?
就在他心中猜度间,郭业还是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姗姗来迟,正缓缓走向书学班的阵营。
多赤罗心中虽不喜,不过当他看到郭业脸色很是难看,惨白无血色,左臂缠着白色绷带沁出腥红血迹,走路一瘸一拐,狼狈至极。
多赤罗心中的不喜顿时消散,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干笑一声,挑衅地看了郭业一眼。
恰巧,郭业的眼睛也冲他望过来。
两人的眼神一碰撞,居然久久盯上,僵持当间,大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之趋势。
约莫过了一会儿,多赤罗心中盘还算着一个天大的计划,于是懒得再理郭业的仇视,而是别过头去,重新组织起思绪来。
郭业这番又是左臂缠绷带,又是一瘸一拐地闪亮登场,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特别是书学班一干人,更是将其围拢起来,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询问个不停。
郭业自觉做戏要做全套,随即隐瞒了众人,谎言称道昨日有刺客潜入府中,欲暗杀于他要他性命。
此消息一出,书学班十几号人顿时就跟捅了马蜂窝似的。
一时间,十几号人义愤填膺,主动将仇恨与愤怒的目光集中火力,投向了吐蕃十人团、多赤罗这边。
傻子都猜得出来,这个比赛的节骨眼上,如此关键的时候,也只有吐蕃人狗急跳墙,干得出这种釜底抽薪的恶毒之事来。
其中程咬金家的小子程怀义已经怒极,抄起地上一块大石,扬言当场就要上去跟多赤罗理论。
魏叔玉、房遗爱、李少植这几个惟恐天下不乱之人,更是嚷嚷着,定不让这群吐蕃人活着走出长安城。
郭业一把拽住程怀义,喝止了他的鲁莽,轻声说道:“别冲动,赢了今日的比赛才是重中之重。”
秦怀玉和长孙羽默两人一左一右架住程怀义,摁住了这厮的举动。
不过郭业昨夜在府中遇刺受伤的消息,还是传扬了出去,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般在空中飞翔。
很快,整个场中的数千观赛看客都收到了这个消息,议论纷纷,此起彼消。
就连评判席上的太子李承乾、江夏王李道宗、礼部尚书李纲等人都收到了风声。
马元举不明真相,一听郭业遇刺受伤,立马将吐蕃人列为了第一怀疑对象。
脸色不善地望向装作没事人一般的达达尼尔,哼道:“暗中下阴招,鬼祟无耻,小人行径,呸~”
昂?
达达尼尔脸色虽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强装镇定地反击道:“马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认为我们吐蕃人会做这种暗杀对手的把戏?别忘了,我们吐蕃人是出了名的重信守诺好汉子。你可莫要冤枉人,不然,我会向贵国皇帝陛下投诉,让他来洗清我们的冤屈。”
马元举见着达达尼尔居然如此厚颜无耻,还冲自己装起无辜来,妈的,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啐道:“诡辩!狡辩!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无耻狗辈……”
达达尼尔被马元举说得心中一阵羞臊与慌张,口中还是死不认账道:“你还说?你这是栽赃陷害!”
说罢,达达尼尔委屈地向李承乾喊道:“大唐英明的太子殿下,你可要为我等外邦使臣作主澄清啊!”
旁边一阵儿暗暗高兴、幸灾乐祸的萧慎不由插嘴道:“这事儿兴许是个误会呢?无凭无据,马大人空口白牙岂能诬陷他人?再说了,达达尼尔使节可是陛下的贵客,马大人可不能如此怠慢,不是?”
李承乾下意识地望了眼自己的好老师李纲,老李头正眯着眼睛想这事儿,好像浑然没有听见评判席上的争吵。
一时间没了主意的李承乾不知如何定论,只听见——
久久未说话的江夏王李道宗突然开口道:“好了,无凭无据就不要再凭空猜测了,这书学班的郭业不是人也没事吧?看看天色,时辰快到了吧?该进行比赛了,误了时辰可不好!”
“对对对,江夏王叔言之有理,”李承乾这倒霉太子听着江夏王这番打岔儿,简直就是天降甘霖及时雨,将这没头没尾的事情直接架秧子过去,随即冲马元举和达达尼尔双方说道,“时辰已到,即将开赛,莫要争吵了。赛后,再说其他。”
说罢,不给两人继续争吵的机会,冲着场中负责主持赛事的司仪宦官喊道:“来人,时辰已到,宣布开始吧!”
“喏!”
司仪宦官收到太子殿下的口令,高高举起右臂,唱道:“时辰已到,准备开始!”
“等等~~”
突然,吐蕃一方阵营中,多赤罗突然打断了司仪宦官的开赛,噌噌噌,一阵小跑到评判席跟前,冲太子李承乾喊道:
“尊敬的大唐太子殿下,我有话要说!”
李承乾厌恶地看了一眼这个讨人厌的番邦小王爷,心中有些恼怒,昨天你要停赛本太子已经准许,给足了你面子;今天即将开赛你又被你打断,你到底要作甚?
大庭广众之下,李承乾不好发脾气,压着不耐烦的性子,强笑问道:“多赤罗小王爷,你还有什么要求?”
多赤罗嘿嘿干笑两声,与达达尼尔对视了一眼,说道:“大唐太子殿下,你看我们来一趟大唐也不容易,而今日比赛又是最后一局,即将能分出输赢。如此难得的机会,不如我们借着最后一局,双方都押点东西,赌上一把如何?”
啊?
李承乾被多赤罗这个主意给惊呆了,不解问道:“借着比赛赌上一把?你跟我吗?”
“不不不,”多赤罗笑着摇头,说道,“并非你我赌一把,而是我吐蕃国愿借着最后一局比赛,与贵国赌上一把!”
“什么?”
李承乾被多赤罗惊世骇俗之言给吓到了,不淡定地惊呼一声,从位置上直挺挺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多赤罗。
一局斗狗之赛,竟然要国与国之间对赌,这,这岂不是昏君所为,太过儿戏?
倒是旁边的江夏王李道宗眼神闪过一丝厉色,盯着口出狂言地多赤罗,饶有兴趣地问道:“多赤罗小王爷,不知你们吐蕃国想和我们大唐赌什么?银子?瓷器?茶叶?还是女人?”
“不不不不……”
多赤罗竖起食指,在江夏王李道宗跟前一阵摇晃,转身指了指遥远的西南方向,一字一字地顿道:
“就赌你我两国的…城…池!”
噌~
话音一落,连镇定自若的江夏王李道宗也被多赤罗的话给吓到了,眼前这个趾高气扬自信满满的吐蕃王子,居然要代表吐蕃,与大唐赌城池。
这,这他妈的,真亏他想得出来啊!
此时,场中资历最高的李道宗不敢作主,而地位最尊崇的大唐太子李承乾亦是不敢作主。
赌城池,两国斗狗赌城池,这是要滑天下之大稽吗?
闭目养神的李纲也被吓得浑身打颤冒冷汗,一个劲儿在李承乾身后低声劝道:“太子殿下,千万不要擅作主张啊,这事儿不是你所能决定的,君是君,储是储,万万不得僭越啊!”
就在众人一时不能做决定,被吐蕃小王子多赤罗逼到进退维谷下不来台面之时。
突然,
场外传来一声郭业听着特别熟悉的声音,好像是顺公公的声音:
“圣旨到……皇帝有命,请太子殿下火速接旨,不得延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