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与贫富无关,与内心相连。
嘴里磕着瓜子,手里拿着一个酒壶的莫大奎身心惬意的站在客栈的一角,虽然天寒地冻,虽然不能此刻躺进温暖的被窝抱着温软如玉的美人,但是莫大奎开心——从小无依无靠摸滚打爬活到现在,莫大奎从未像这一年来的生活这般滋润。
莫大奎不会忘了以前的日子,尽管那些日子已经像风飘散在时光的长河中,但是莫大奎不止一次告诉自己,就算是死,也不要回到从前。
有些人害怕吃苦,因为生活太苦的话会令心生出苦涩。
有些人害怕死亡,因为只有活着才能享受身边的一切。
在莫大奎的印象里,从他出生开始,一直都是为了吃喝奔波——生在一个差点被株连九族的家庭里,能活着在旁人的眼里已是幸运。
从莫大奎记事起,一直是他的娘亲含辛茹苦的拉扯着他,生活虽然苦,但是可以苦中作乐,因为有人陪着,直到莫大奎六岁那年,莫大奎的娘亲带着他准备从西凉城迁出来,就是这场在莫大奎的娘亲眼中认为能改变生活的举动彻底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在来金洛城的途中,莫大奎的娘亲被盗贼团杀死,而莫大奎自然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八岁的时候,已经能自己找东西吃的莫大奎开始在酒楼放残羹剩饭里选择填饱肚子。十岁的时候,莫大奎因为偷了几个包子,被别人打的半死,高烧烧了半个月,最后他还是活了下来。十三岁的时候,在一个地下赌场当小厮的莫大奎被人用脚踩着头倒在地上,那个时候莫大奎以为自己真的该死了,可是没有。
从十五岁开始,个子长高了一些的莫大奎开始在各个酒楼当跑堂的,干了一年之后,莫大奎加入了金洛城最大的一个黑帮——现在那个黑帮已经被楚衍铲除,而莫大奎就是在那场战斗中认识了李长贵。
李长贵这个人看似仗义,其实待人及其苛刻,这在莫大奎看来并不是缺点——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而且李长贵还想办法让自己入了军队,虽然只是一名守城士兵,但是现在是和平时期,没有战乱不说,还能每个月领一些军饷,最主要的,不用在担心一日三餐的问题。
这是莫大奎对李长贵感恩戴德的地方,背地里别人都喊他是李长贵的狗腿子,但是莫大奎从不反驳什么,有时候还会接着李长贵的势把面子一点一点的找回来,比如那个当初把他打的半死的卖包子的店铺掌柜,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
阴险,毒辣,不止这些,莫大奎跟着李长贵学会了很多令人不齿的东西,比如仗势欺人,哪怕被别人骂做狗仗人势,但是莫大奎知道,就算是李长贵的那条黑色猎犬,每天过的生活都比很多人要好的多,饿了有肉吃,困了有温暖的窝,在莫大奎看来,不管对野兽还是对人类而言,能活着就好。
人性本善,刚开始莫大奎也看不惯李长贵的行径,但是莫大奎从未在背后说过什么,每次李长贵让他干什么,他从没说过不是,就像欺负别人或者和李长贵与别人争勇斗狠的时候,莫大奎总是冲在最前面,因为莫大奎知道,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李长贵给的,在城民里耀武扬威,身上带着碎银买酒,如果没有李长贵,自己或许还在金洛城的地牢里呆着,再说李长贵这人虽然心胸狭窄,但是对莫大奎这几个愿意给他卖命的人有事出手挺大方,就像一年前,当时李长贵在青楼里玩女人,给老鸨说了一句别让我兄弟在这干等着,你也给他找个妞。虽然老鸨给莫大奎找的女人又黑又丑,但是莫大奎记得清楚——他永远不会忘了那个夜晚,永远不会忘了当时难过的自己。
当时那个肥胖的女人还嘲笑莫大奎说你哭什么,是啊,当莫大奎在那个黑胖的女人肚子身上卖力的耕耘的时候,为什么哭了。
没有人知道残羹剩饭是什么滋味,没有人知道感觉自己快要死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但是莫大奎知道,甚至带着酸臭味的剩饭的味道到现在他还记得……因为这些,说不上助纣为劣,莫大奎只想自己活的自由点,至少不为了生活来回奔波,现在李长贵虽然给他的不多,但是站在李长贵身边的他至少不会被人骂小兔崽子,不会被人瞧不起——被人瞧不起如何?谁敢当着自己的面说?
有时候自欺欺人何尝不是一种快乐。
以前吃的那些苦莫大奎没忘,他却忘了当初他娘亲跟他说的事——他是十八年前造反的西凉军的领袖之一莫问天的后代。
虽然体内流淌的是莫问天的血,但是莫大奎有时候在醉意中想起这件事都会莫名的发恨,如果没有莫问天,莫大奎觉得自己或许还不会受那么多的苦。
一代英雄之后就这样慢慢的被时光打磨的没有任何棱角。
“兄弟有话好好说。”感觉脖颈间匕首的寒意,莫大奎声音有些发颤的说。
“你想死还是想活?”看着莫大奎,苏秦的匕首又往下压了压,一击得手的他想让莫大奎带自己去找李长贵。
“活着当然比了死了好。”看着眼前蒙面的人,莫大奎听声音有点耳熟,但是却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他的声音。
“告诉我李长贵在在哪。”看了看四周,苏秦语速有些快的说,虽然现在是后半夜,但是外面依旧很多来往的士兵,如果现在眼前的人喊上一声,一定会招来很多士兵,当然发生这些的前提是莫大奎不怕死。
莫大奎不怕死么,他怕的要死。
“李哥在军营里。”听到苏秦竟然是找李长贵的,莫大奎心里暗松了一口气,但是眼神一转的他还是说了一个谎——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在这个时候用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找李长贵,一定不是什么善辈,在莫大奎看来李长贵是自己的靠山,如果李长贵死了,那么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处,所以他说李长贵在军营里,为的是让眼前的人知难而退,就算这人与李长贵有天大的仇怨,也不会傻到孤身前往军营中去报仇吧?
那是自己找死。
“是么?”冷笑了一声的苏秦手上下了一些力道,匕首在莫大奎的脖子上划出了一丝浅浅的血痕,吃痛的莫大奎张大了嘴巴,就在这一刻,苏秦的手一扬,一颗不知道用什么做成的药丸被苏秦扔到了莫大奎的嘴里,没有防范的莫大奎把药丸吞了下去,干咳了两声。
“半个时辰内见不到李长贵,你就会毒发身亡。”苏秦恶狠狠的说道,说着又伸手在莫大奎胸前的几个穴道点了几下,做完这一切苏秦慢慢的收回了握着匕首的手,“不信你可以用力试一下,是不是心口中的间膻中穴已经开始隐隐发痛发麻?”威胁着莫大奎的苏秦这个时候微微一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李长贵在青楼里。”
听到苏秦的话,莫大奎沉默了起来,而苏秦看着沉默的莫大奎并未说什么,他在给莫大奎时间考虑,之所以拉着莫大奎,一是苏秦不知道琉璃月的位置,现在路上全是士兵,贸然问路只会徒添麻烦,现在有李长贵这个手下当挡箭牌也少了很多麻烦,至少不用偷偷摸摸害怕那些士兵的盘查。
“我带你去。”莫大奎考虑了半刻说道,说完抬头看着苏秦,“你要说话算话,见了李哥就把解药给我。”
“前面走,不要回头,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你。”苏秦说完,看着在前面带路的莫大奎,然后把面前的黑布取了下来。
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一路上倒是遇见了不少士兵,但是这些士兵看见莫大奎,并未上前打招呼,甚至没有人看跟着莫大奎后面的苏秦一眼,夜色太暗,就算是他们想看跟在莫大奎后面的苏秦是何方神圣也要靠近一些距离,只是莫大奎的人缘在军营里并不好,这都是拜李长贵所赐。
“到了。”看着前面的琉璃月的招牌,莫大奎站住了脚步。
“继续走。”苏秦说着上前用匕首抵住了莫大奎的后腰,“见到莫大奎,我自然给你解药,不然……”不然什么苏秦没说,他只是微微用力,锋利无比的青刃轻而易举的刺破了莫大奎的衣服,冰冷的刀尖划破了莫大奎的肌肤。
莫大奎没有说话,看着地上灯笼照射下的影子,他想回头看看身后的人是谁,但是最终莫大奎还是没有勇气做出任何不轨的动作,在死亡的威胁下,莫大奎甚至连讨价还价的勇气都没有,只是默默的向琉璃月内走去。
看着与老鸨谈话的莫大奎,苏秦的目光在琉璃月内看了几眼,随后就低下了头,人多眼杂,苏秦知道自己是来杀人的,而不是来出头露脸的。
莫大奎似乎知道了李长贵的房间,然后开始想楼上走去,苏秦紧跟着莫大奎的脚步,问着空气中浓重的胭脂气息,苏秦的手心里慢慢的冒出了一层细汗。
“到了,李哥在里面。”站住脚步的莫大奎低声说了一句,说完无声的撇了一下嘴唇,苏秦没有看到莫大奎嘴角露出的这一抹微笑。
“敲门。”苏秦低声说了一句,他有一种直觉,莫大奎不会这么老实。
果然,听到苏秦的话,莫大奎皱了一下眉头,最后无奈的说了一句,我记错了,李哥的房间还在前面。
听到这句话,苏秦没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握住了手里的青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