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嫣然一笑,“你是真的这么关心我的安危?以前你好像从来都未提及过呢。”
江烽一窒。
人心都是肉长的,正如他自己所说,许宁虽然心机重了一些,对政治权力的欲望大了一些的,但是归根结底也是在为自己这个固始军浍州军着想,现在她已经放弃了昔日为许氏复兴的幻想,开始接受现实,自己又有什么道理去冷落为难对方呢?
打了一个哈哈,江烽瞪了许宁一眼,“不要得寸进尺,你知道就行了,安全第一,光州那边的形势不到我从长安回来,不会明朗,总还有一些人有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务必小心。”
“行了,我知道了,还有,浍州以设,盛唐、霍山那边检地行动已经动起来了,县令、县丞这些都暂时由检校负责,可是事情却没有落下,蚁贼已经南下,你对寿州有什么打算?”
许宁终于问出了她今日来送行的另外一个问题。
她知道江烽之所以如此重视浍州,就是存着要把浍州的手伸进淮南和江南的心思。
与光州周边强敌环视相比,淮南江南除了吴国一家独大外,还存着诸多如舒州、宣州、江州、饶州这些地方势力。
这个时空如果不是吴国内耗,估计像寿州舒州、宣州、江州、饶州这些地方也早就被吴国一口吞下了,但现在这些地方势力依然在吴、越、闽等藩阀的势力下存活,这也就给了江烽一些念想。
尤其是目前吴国君臣之斗已经有愈演愈烈的迹象时,这就更是一个难得的机遇了。
江烽一直在怀疑蚁贼在颍亳泗三州逗留不去,宁肯冒着与感化军对决的风险都不肯南下,而韩拔陵部南下,却又避开了庐州这个吴国杨氏发家地,而选择了舒州、江州这些并不算富庶的地方,就更增添了他的怀疑。
若是秦权有此图谋,定然是防止打草惊蛇,才让韩拔陵他们南下,以免刺激吴国内部放下纷争。
这也意味着秦权也一样认定吴国内乱在即,所以要打江南的主意。
对于江烽来说,他的根基在浍州,而且他的实力也远不及蚁贼那般强悍,那么既然吴国内乱在即,跟随在气候捞点肉汤喝喝,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说蚁贼有无能耐打入吴国腹地,江烽也不确定,蚁贼虽然势大,但是吴国也非弱者,若非有内乱因素,根本就不是蚁贼所能惦记的。
即便是内乱,以杨行密时代建立起来的吴军也一样不是好啃的骨头,而且吴越地区富庶,也使得术法昌盛,更胜于南阳、蔡州,蚁贼若是以为靠人多就可以耗死吴军,未必能如愿。
随着蚁贼的南下,寿州局面却没有多少改观,韩拔陵部数万人在寿州的人吃马嚼,几乎把整个寿州糟蹋成了一片白地。
尤其是霍丘城最终被蚁贼攻下,使得这个寿州仅次于寿春的大城被烧成一片白地,被蚁贼围城屠城而死的士绅民众超过五万人,就连韩拔陵最后都无法控制手下被长期围城却难以攻克付出了惨重代价而杀红眼的部属。
昔日号称粮仓的安丰和霍丘变成了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惨状,再加上盛唐、霍山二县被划入浍州,使得昔日号称淮南富庶之地的寿州竟然一下子就变成了只剩下一个寿春城的荒草中的下州。
“小宁,你觉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江烽也知道许宁在对当下时政有着天然的敏感嗅觉,反问道。
“寿州情况也是让人扼腕,原本上等宝地,远胜于光州、申州,现在竟然沦落到这等田地,不过我倒是觉得寿州要恢复元气并不难,寿春这个商埠中心犹存,并未受到战火荼毒,而安丰和霍丘虽然现在是一片白地,但现在颍亳泗三州一样是蚁贼横行,若是能稳定当地局面,招募流民到这两地重新复田,两三年里就能恢复元气。”
许宁的观点倒是中肯,江烽微微点头:“你的意思是我们舍弃光州而经营寿州?”
“二郎,我不相信你看不出这一点,当今各地局面都混乱不堪,战事越来越密集,战争规模越来越大,而要想保持自己地盘,就得要强军,而养军的最大根本就是要手里有粮,粮从何处来?最可靠的还得要自己有一个能稳定为自己提供粮食保障供应的根据地,浍州虽然设立,但是霍山和殷城都还谈不上,仅有固始和盛唐能称得上是产粮之地,但是霍丘和安丰则是江淮远近闻名的粮仓,韩拔陵部在一州之地肆虐一年,就是靠着这两县的粮食来支撑,若是能将这两县掌握在我们手中,二郎,你便可以放心大胆的扩军而无虞粮食不足了。”
见许宁说得眉飞色舞,江烽也不忍打击对方的积极性,含笑问道:“小宁,那你觉得我们怎么将这两县纳入囊中呢?”
许宁一顿,似乎是在考虑这个问题,“二郎,从法理角度上来说,浍州显然无法干涉寿州的事宜,但是寿州的情况如此,梅、田、郑三家因为霍丘被夷为平地已经产生了巨大的裂痕,再也不可能回复到昔日的平衡状态,而淮北也因为蚁贼的肆虐被搅得精疲力竭,短期内恐怕也无力在干涉寿州事宜,现在唯一能对寿州发挥影响的就是淮南吴国,可是我感觉你好像似乎在等待着吴国发生什么事情,是否有此情况?”
江烽不得不惊叹这个女人在政治嗅觉上惊人的敏感性,在没有多少情报支撑下,居然也能觉察到吴国内部会有问题,这恐怕就是这个女人的天赋吧?
“嗯,小宁,吴国内部的确有些问题,可能你也知晓一些,吴国君臣相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徐氏势大,独断朝纲,但是杨氏一脉却在地方上颇有影响力,杨行密人虽死但余威犹在,在庐州、濠州、和州、滁州等地还有很大的影响力,徐氏的势力主要在扬州、润州、宣州这一线,其余诸州则首鼠两端,加上吴越一直不睦,所以徐氏也不敢轻举妄动,但如今钱镠刚死不久,越国自顾不暇,徐氏恐怕就有些按捺不住了,所以……”
“所以包括蚁贼在内的很多人都在等?”许宁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只可惜现在浍州太过弱小,……”
“小宁,想打吴国主意的人可不少,蚁贼是,本来淮北亦是,只不过淮北遭此劫难不知其还有无余力了。”江烽笑了笑,“吴国内乱,若是一边倒就没什么意思了,若是相持,恐怕蚁贼,乃至越国,恐怕都不会错失机会吧?”
“那你呢?”许宁紧盯着江烽问道。
江烽摊摊手,似笑非笑,“你都说了,我们浍州太薄弱,想要分一勺羹是要有实力才行,不过,我在想咱们不敢把勺子伸进碗里去,但在周边也许能捡点儿漏呢?”
“难怪你一直不肯把第一军和第二军调往光州,我听说你还有意要把第三军调回来,让刚去殷城不久的屯军去替代第三军,你是在打寿州的主意?可是仅凭两军之力恐怕很难拿下寿州吧?”许宁意似不信。
江烽摇摇头,“小宁,我只说我们可以择机等待,有机会我们当然可以上,但是机会不成熟我们也不必强求,但起码我们需要做好准备,才能在有机会的时候拉得出来,现在吴国那边的局面还混沌不清,谁能说得清楚?”
许宁轻轻叹了一口气,“归根到底,还是我们浍州军的实力太弱了一点,但二郎,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相信你可以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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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浍州到长安,最便捷的路径无外乎从南阳直接向西北过武关经商州过蓝田直抵长安。
这条路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驿道,一路都是商旅不绝,尤其是从南阳经商州到长安,也是联系关中和中原荆楚的要道,荆楚江淮的粮食、布帛、丝绸、茶叶,都通过这条道进入关中,进而进入西域乃至更远,而来自西域的各种特产以及战马、牲畜也会通过这条道进入荆楚江淮。
为了避免招人耳目,江烽这一次出行也只有五人,除了鞠蕖外,江烽只带了苏铁一人,而楚齐也会从汴梁到南阳来等候江烽,届时与江烽一道去长安。
鉴于现在江烽的身份也比较敏感,江烽也稍加化妆,身份也变成了霍丘的一名富家公子,而鞠蕖将会充当其小妾,而吴瑕也会以鞠蕖的婢女身份与鞠蕖一道去。
原本在吴瑕是否前去的问题上江烽是持否定态度的,但是鞠蕖外貌特征太过特殊,如果不乘车的话,很容易招人眼球。
而乘车的话像一个富家子的妾妇若是没有婢女,明显不符合,所以最终还是决定把吴瑕带上,也把吴瑕喜欢得一夜没睡着觉。
好在既然打了注意避免暴露身份,那么多一个婢女也就无关紧要了,真要到了身份暴露,想必也只是针对江烽一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