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连池双目紧锁着眼前几分熟悉的面容,不免有几分失神。女子见此,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微笑,目光楚楚,檀口微启,如莺啼婉转:“爷——”柔若无骨的身子便顺势依靠了上去。
见此,连池眉头微蹙,后退了一步,女子毫无预警地扑了个空,几分狼狈地跌跪在地,“爷?”仰起脸,眼底眼泪盈盈,不解地瞅着他。
真是我见犹怜!凌悠然不屑地瞥了下嘴,心里挺不是滋味。这女子虽与自己有几分相类,却比自己更会讨男子欢心。
连池不动如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女子,哑声问:“名字?”
“风楚楚。”见他动问,女子眼底泛起一丝希冀的光,娇滴滴地回答,竟大胆地伸臂抱住他的大腿——
这情形,与当初自己耍无赖倒有几分相似,凌悠然睁大眼睛,看到连池毫无留情,一脚将女子踹倒,心底莫名掠过一丝快意。
那一脚力道并不轻,女子较弱的身体半天才挣扎着爬坐起来,“爷,奴做错了什么?”略施粉黛的脸,恰好好处的柔弱,晶莹的泪在眼底打转,却欲落未落,分外勾人心弦,多少男子难以抵挡这样的风情。
连池却不为所动,转身坐回位置上,双腿交叠,一手撑在扶手上,显得慵懒而贵气:“下去!”
轻漫的语调,不带丝毫感情。
女子一怔,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为什么会这样?主子说了,自己与他深爱的皇后有五六分相像,却比那女人更具有风情,更令男子难以抗拒,刚才他的失神,自己分明看在眼中,此刻缘何变得如此冷漠?
“爷?奴——”女子不信,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连池再次开口:“出去。”淡漠的目光扫来,寒意摄人,女子心尖一抖,蓦然噤声,却还跪着不动。
看到此处,凌悠然正打算偷偷溜回去,忽而听到门口一个女子的笑声道:“哈哈,陛下对本王献的美人可还满意?”
这声音——凌悠然又蹲回窗底下,六皇女凌傲虞,如今称宣王。她怎么会在此?难道连池特地来此,就是为了见她?
“咦,这是什么情况?”六皇女进屋就感觉到不对劲,看看座上的连池,再看看地上跪着的女子,顿时冷下脸:“陛下,可是美人举止不当惹恼了您?”
瞪了眼地上的女子:“还不快给陛下赔罪!”
女子如见救星,膝行过去,猛地磕头:“奴无意冒犯,还请陛下恕罪。”
“不必。下去!”连池耐心耗尽,虽面具遮掩了神情,然而,浑身散发的冰冷气息,足以拒人千里之外。
六皇女虽不明白自己辛苦找来的棋子因何不受待见,但是也不急于一时,除非传言根本不实,连池根本不爱凌悠然,否则,见到此女不可能不动心。凌悠然再好又如何,听说早烧得不成人样,不信他放着大好的美人不要,要一个不人不鬼的女人!
挥手斥退了女子:“陛下让你下去,还杵在这里作甚?下去!”
女子这才颤巍巍地爬起来,敛了脸衽,朝二人施了一礼,慢慢退了出去,临走时,还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连池。有不甘,也有野心。这样的男人,哪怕不爱,若能攀上,也是一辈子荣华富贵!
“宣王,请坐。”
六皇女坐下喝了一口茶,迫不及待地奔入主题:“陛下的提议本王经过考虑,认为还可以接受,就不知,陛下的胃口,有多大?”
连池轻抚着扶手的纹路,将早就想好的答案说了出来:“沧江以北。”
六皇女神色微变:“陛下胃口未免太大,竟然想一口吞下凤国近半的国土,那样即便本王得到了想要的,缩小了版图的凤国最终也不过沦为越国的附庸罢了,还有何意义?!”
连池微微一笑,淡淡道:“沦为附庸或者亡国,二选一,相信宣王是聪明人。何况,一时的妥协换来长远的利益,日后风云变幻,天下谁人主宰,并不定数。民间有句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宣王以为如何?”
六皇女没有吭声,神色收敛了些许。虽然认同他的话,到底有些不甘。思忖了下,不确定道:“届时凤国岂非任由陛下宰割?陛下若是反悔,本王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窝在墙根底下听壁角的凌悠然听到这里,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连池想要以最小的代价争取最大的利益,他要和六皇女合作,一起整垮太女,再将凤国江山瓜分。
这可是个大秘密,思及此,难免有些胆战心惊。后悔刚才没及时走,此刻想走也走不了。万一被发现,只怕命丧当场。只是接下去会不会有更大秘密?一旦被人发现自己偷听,真的只有被灭口的份了,果然好奇心害死猫!
正暗自心惊,忽而听到连池轻笑道:“宣王大可放心,在这件事上朕绝不会出尔反尔。因为、朕的皇后不能成为亡国奴,她的背后需要有所依仗,而凤国,就是她在越国立足的依仗。因此,朕非但不会觊觎沧江以南的国土,就连沧江以北的这片土地,也仍旧属于凤国,并不会因此沦为越国的附庸。”
“什么?”六皇女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沧江以北仍属于凤国?”怎么可能?
花如此大的代价,“陛下究竟图的是什么?那片土地,又将如何归属?”
“这个不劳宣王操心,朕自有安排。宣王只要明白,朕并无意让凤国灭亡就行。”
“唔——”六皇女撑着腮,指尖轻点脸颊,到底还是不怎么肯相信连池会为一个女人做到如此地步。连池视女人如无物,是天下皆知的事。
便是蹲墙根底下的凌悠然,也不相信,连池这么做的目的是为自己。只怕,是有更深的谋算,她还没自恋到认为自己魅力足以撼动一个男人皇图天下的野心。
“宣王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不急。”连池再次开口,“不过,朕要提醒一句,朕做这件事,不是非宣王不可。”
闻言,六皇女心中一凛,有种恍然大悟之感。是啊,凭连池如今势力和声势,自己不答应,他照样可以将凤国收入囊中。若真想灭了凤国,何须大费周章来与自己做什么交易?
不过,事关重大,也不可草率决定,因此当即笑道:“如此,本王就先告辞了。”
那点子心思岂能逃过连池的眼睛?!连池眼底露出一丝笑意,意味深长道:“朕相信宣王是聪明人。”
六皇女站起来:“告辞!”
连池颔首,挥手不甚在意地道:“顺便将那个女人带走!”
呃,六皇女怔了下,不解道:“为何?本王知陛下对皇后一往情深,但是后宫佳丽三千,多一个风楚楚并不算得什么。何况,这么一张容颜,白白放过,陛下、不觉得可惜么?”最后一句,带着几分耐人寻味之意,相信连池能懂。
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寻得这样与凌悠然相似的美人,连池只要不是瞎子,就不该放弃这样的美人。回去对着凌悠然那张脸,还能看吗?
连池淡然无波地回了句:“朕不需要。”
六皇女以为他没听懂,于是把话往明里说:“陛下不觉得此女长得颇有几分皇后当年的风采么?陛下难道没有半分怀念?”
“朕的皇后,无人可以替代。长得再像,也不是朕要的那个人。”连池站起来,高大的身材给人一种压迫感。
六皇女不由地闭上嘴,不敢再多言。心想,先留着那女子,不信他不动心,男人,也往往口是心非。
屋子里安静下来,凌悠然靠着墙根,情不自禁地按了按心口,深吸了口气,慢慢平息失控的心跳。
暗暗告诉自己,凌悠然别傻了,连池这话只是说给外人听的……
良久,屋里传出连池低沉的嗓音:“来人,准备午膳。顺便将云非带过去!”
闻言,凌悠然心道不好,连忙猫着腰悄然离开,飞快地返回自己的房间……片刻之后,烈将自己带到了昨晚用饭的小厅。
连池已经坐在那里,饭菜也都上好了,冒着腾腾热气,香味诱人,令人食指大动。
“坐。”他已经摘下面具,面无表情地命令她。
依言坐在他对面,看着眼前的菜肴不禁一愣,这些都是自己爱吃的菜,一如昨夜。
心中顿时响起警铃:一次是巧合,两次就不得不让人深想。难道连池看穿了自己的伪装,以此试探?
正忐忑,连池忽而冷声开口:“怎么?菜不合胃口?”
“呃,不是。”小心偷瞄,暗暗审视。
连池盯着眼前的菜,淡淡说道:“这些都是我的妻子爱吃的菜,开始爷并不喜欢,后来才渐渐地感觉味道还不错。你不爱吃,也没得挑,因为,爷只吃这个。”
心尖猛地一颤,倏然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几分错愕、几分惊异,心底五味杂陈,久久不能平息。
连池已经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饭……凌悠然深吸了口气,捏了捏筷子,夹了菜放入口中,只觉得今天的菜做的格外地香。
……
半个月后。战火绵延到了沧江以南。
越国宣称皇后已经找回,却又打着为盟国清除奸佞的旗号,助六皇女一举夺下沧江以南的多座城池,并且还在继续往凤都进发。
越国也由侵略国一下子转变为仁义之师。虽大家都明白不是那么回事,然掌权者需要的也只是一个借口,骗骗老百姓做做样子。真相如何,谁又会去在意呢?自古胜者王败者寇,历史最后总是由胜利者书写!
连池一行,也辗转来到了岷城,驻扎在此地。
而此时,岷城基本上已经被越国的军队控制,不过,由于没有经历战争,城中很平静,老百姓的生活秩序并没有被打破。
城南驿馆。
凌悠然已褪下厚重的大毛衣服,只穿着夹袄,大摇大摆地走出大门,两旁的守卫队此已经见怪不怪。
此人来历虽不清楚,却是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很得主子宠爱,几乎与主子同吃同寝,若非知道主子深爱皇后娘娘,只怕军中早就谣言满天飞了。
而且主子交代了,不限制他的行动,因此,这大半个月以来,对于她这个时间点出去晃荡已经习以为常。
凌悠然轻车熟路地来到城中的一座茶楼,照样寻了老位置听书喝茶,看起来和平日并无二致,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的紧张心情。
喝了大半壶茶,余光瞄了眼四周,忽而扬声道:“小二,添茶!”
“哎,来了!”小二急匆匆地提着水壶过来,不知脚下绊倒了什么,猛地一个趔趄,连人带壶向凌悠然栽来。
凌悠然大惊失色,躲避不及,眼看那滚烫的一壶水就要倒自己身上,这时,不知那里闪出一道人影,一下子就提开了那水壶,顺带还将那小二给踹到一边,以免砸到了她。
旋即,人影一闪,令人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形容,又已消失在角落。
“客官对不起、对不起!”小二惊魂未定,挣扎着爬起来一个劲地鞠躬道歉,神色惶恐。
凌悠然弹了弹衣袖:“下去重新沏一壶茶来。”
客人未怪罪,小二感激涕零,连忙跑下去沏茶。
凌悠然环顾了周围,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果然如自己所料,连池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听话而放松监控。
不过,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不动声色地将密信收好,若无其事地继续听书。过一会,理所当然地上茅房。
一进茅房,立刻被人狠拥入怀,深嗅着久违的熟悉的味道,凌悠然闭了闭眼,自然而然环上对方的腰身:“云郎,你终于来了。”
回应她的,是一个灼热而绵长的深吻。
“悠悠、悠悠……”细碎的低喃,饱含深情,深切的吻几乎让她窒息,凌悠然紧抱着眼前风华清绝的男子,将自己的一腔思念倾注。
……
片刻之后,抚着略有些红肿的唇,缓缓地走出茅房,回头瞄了一眼,不禁抽了抽嘴角。想不到自己居然沦落到在茅房与自己的夫君相会的地步。不过,这种境况,很快就将结束。
她要离开了,想到此,心中生出一种难言的怅惘:连池……不知不觉,撞入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
低沉华丽的嗓音在头顶响起:“想什么,这么入神?”
她倏然抬头,颇有些心虚,愕然看着眼前魔魅的脸:“爷、你怎会在此?”
“爷在想,这么长时间了,你、是不是想逃跑了?”漫不经心地话语,让她顿时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