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斩草须除根
对于凌悠然的请求,在太女多方劝说之下,女皇最终选择了个折中的办法。郡王爵位由无忧郡主承袭,封逍遥郡王。而敏郡王,劳苦功高,加封忠义王。
当旨意与早朝之上宣读,群臣沸腾,反对声一片。即便身为当事人的敏郡王,亦在反对之列。除了被亲人背叛感到羞辱之痛外,还为权为利。
忠义王虽是品级高过郡王,然而,手中却无实权,也即是说自己手中的兵权被夺了开去。这让她如何接受?何况,消息来得突然,女皇事先半分口风也不露,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云相更是反对激烈。本来以为已经除去了无忧郡主,不想她居然福大命大,活着回来,如今还要承袭爵位,成为郡王,地位比自己要略高,这怎么可以容忍?
女皇早有准备会遭到反对,也不多做解释,只轻飘飘问了句:“众卿谁愿意前往越国为质,朕也可封她为王!”
乱哄哄的朝臣,顿时鸦雀无声。
为质子者多半穷极一生,难以回归故土。更遑论,所去者还是以男子为尊的越国,可以想象,那日子定然凄惨至极。
早朝之后,敏郡王怒气冲冲地回到王府。昨天无忧入宫后,今天陛下就颁下这样的旨意,不必说,定是那丫头搞的鬼。她此刻恨不得将无忧一把捏死,而当回到府中,看到府中好不不热闹时,更是怒焰滔天,当真起了杀心。
话说,李侧夫昨天被十三郎整成个猪头样,凌曲漓听闻此事后,今天大早地就带着一帮人前来听风楼闹事,势要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由于凌曲漓被害过一次,因此,李侧夫将暗自培养的人手打扮作仆从,安排在她身边保护女儿,这次带来的都是好手。
一时间,和凌悠然院子里的人打了个难舍难分。
李侧夫听闻消息后,思及还没弄到女儿的解药,唯恐女儿触怒凌悠然会度法身,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就跑了过来。死死拉住凌曲漓,不让她冲上去:“漓儿,别闹了。快随为父的回去!”
凌曲漓摸了摸脸上因烧伤留下的疤痕,想到自己因此被人嘲笑时的屈辱,新仇旧恨交加,恨不得将凌悠然碎尸万段,哪里听得进去劝告,当即推开李侧夫:“爹爹您就是太软弱,才会被这贱人欺负到头上,今日我不将她脱层皮,誓不罢休!”
说着,提了利剑冲将上去,十三郎不屑一顾,提脚将她踹翻。
敏郡王入门刚好见到这一幕,自己的夫郎倒地流泪,女儿被人踹翻,再看无忧,端坐椅子上,闲闲看戏。顿时气得两眼发红,不问青红皂白,夺了身边侍卫的长刀,便冲了上前,一刀朝凌悠然砍去。
凌悠然早在她冲进来时便做了防备,因此轻易地躲开那一刀,回头只见坐的椅子被劈成两半,残得不能再残,不由倒吸了口冷气。渣母是铁了心要杀自己!
“你个逆女,当初就不该留你性命!如今倒好,竟然反过来算计自己的母亲,让陛下夺了我的爵位,简直大逆不道!”敏郡王气喘吁吁道,提着刀指着她,颤抖不已,实在是震怒至极,“以为自己袭了爵位就了不起了?哼,再大也大不过世间孝道人伦。你纵然再居高位,也不过落得一世骂名,甚至遗臭万年罢了!眼下居然还在家作威作福,欺辱叔父欺负幼妹,我、我要杀了你逆女!”口中骂声不迭,敏郡王提刀再次杀过来,十三郎拔出剑,将凌悠然紧紧护在身后。
李侧夫父女反倒安静下来,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郡王爵位,被夺了?他们心心念念的爵位居然落到了该死的贱丫头身上?那还争什么抢什么?
一时间,感觉天塌地陷,无比绝望。
凌悠然看着他们,冷冷一笑。以为唾手可得的东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落在别人的手里。而且,那人还是仇敌。那感觉,估计不大好受。
院子里乱作一团。恰巧此时,奉旨前来捉拿李侧夫问罪,见到敏郡王正要对自己女儿喊打喊杀,连忙喝止:“忠义王住手!”
敏郡王顿了下,回头看到是刑狱司的人才蓦然清醒。丢开手中刀,走了过来:“不知各位大人降临府中,所为何事?”
刑狱司乃是女皇直接掌管的机构,只奉皇命行事,故而饶是敏郡王也不敢托大,分外客气。
“哼!”领头的女官哼了声,不阴不阳道:“下官等奉皇命前来捉拿谋害逍遥郡王的要犯,还望忠义王予以配合。”
另一个乃是内侍官,乃是为宣旨而来,凌悠然上前听旨,才知道自己如愿继承了郡王爵位。从而也知道为何渣母为何如此盛怒,原来是权力被架空之故。
待得那内侍官宣读完旨意,李侧夫父女简直面如死灰。完了,多年的筹谋多年的期盼,全都毁于一旦。
敏郡王压抑不满,对那女官问道:“刚才说要捉拿要犯,不知是——”
那女官也不罗嗦,指着李侧夫:“李氏,身为郡王侧夫,却心肠歹毒,火烧梧桐苑,意图谋害嫡长性命,陛下已命人查明事实,罪证俱全,按照律法,其罪当诛。然,陛下仁慈,决定饶其性命,将其贬为官奴。来人,将李氏带走!”
闻言,李侧夫倏然大惊,颓然顿坐,愣了半晌,才猛然醒神,忙地膝行到敏郡王脚边,抱着她的大腿嚎啕:“妻主,奴冤枉啊……。您定要为我做主,呜呜……”
怎么会这样?一夕之间,爵位没了,父亲还要被贬官奴……凌曲漓如遭雷击,脑子里一片空白,这会听得父亲凄厉至极的哭声,才猛地一醒,也跪到敏郡王膝下:“母亲,母亲你定要为爹爹做主啊,爹爹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定是有人诬陷,是诬陷啊——”
敏郡王这会也反应过来了,对着那女官道:“大人,这其中会否有什么误会?我这夫郎平日最是软弱怕事,向来只有无忧欺负他的份儿,怎么可能干出那等谋害人命之事。”
女官不为所动:“陛下自有决断。还往忠义王莫要阻挠下官等办差。”
“无忧,你说句话。”知道无法说服那女官,敏郡王将目光投向凌悠然,“母亲知道对你不住,可李叔父这些年可没薄待过你呀——”
“好个没薄待!”凌悠然咬牙,心寒至极。倘若她有半分关注过女儿,就不可能不知道本尊原先过的什么日子,也就不会说出这等话来。毕竟,这府中绝大多数人,还是听命与她。
凌曲漓见此,忙地转移了目标,疯了般冲过来朝凌悠然撞去:“是你!是你这贱人,陷害我父亲!你该死,你去死!”
“疯狗一只!”凌悠然冷斥,抬脚将她踹开。
眼见李侧夫被带走,绝望至极的凌曲漓红了眼,捡起敏郡王丢弃的长刀,疯狂地朝她一通乱砍:“你这贱人,我杀了你!当初父亲就不该心软,一而再再而三留你性命,如今才落到这个地步,那场大火为什么不烧死你?你这贱人,我活不成,也要你陪葬——”
闻言,敏郡王狐疑地目光投向李侧夫。
感觉到那怀疑的目光,李侧夫闭了闭眼,暗道:完了。本还指望着妻主日后可以将自己赎回来,不是还有个忠义王的爵位吗,虽无实权,却也足够尊贵,然而这下子……
“阿辉,漓儿说的是不是真的?”敏郡王震惊过后,上前几步,激动地一把李侧夫拽了过来,双眼紧紧盯着他:“是不是?”
李侧夫闭上眼,一言不发。
敏郡王见他如此神色,心中了然,不敢置信地松开他,步步后退:“不、你在说谎。这么些年你的性子我最清楚……再善良不过,当初就是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怎么可能谋害人命……”
李侧夫苦笑:“人都是会变的。”那时候的他,只求能伺候在她身边,可后来便有了奢望,待成侧夫之后更加不甘,想要的更多,所谓欲壑难填,大约如此。
“不,你说谎……”敏郡王摇头,满脸痛苦。
疯狗般的凌曲漓已经被十三郎制住,点了穴道扔在一边,凌悠然立在旁边看戏,看得敏郡王到如今还自欺欺人,心中为轻音感到不值。听说轻音为了能与她在一起,牺牲良多,而今看来,当中不值啊。这样的女子,在战场上再怎样骁勇,又如何?终非良人。
看她那痛苦难当的神色,瞬间竟显了老态,着实有几分可怜,然而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曾经对李侧夫有多期待,此刻就有多痛苦。凌悠然不同情,只想送她二个字,活该!
不想再让这对恶心的男女污了自己的眼睛,凌悠然干脆不看他们,将被制住的凌曲漓拖到那女官面前:“大人想必刚才也看到了,凌曲漓敢当着诸位大人的面杀害本郡王,虽我心软,然而律法终不可废,劳烦诸位大人将她也一并带走吧!”
“郡王客气,此乃卑职等职责所在,不敢当劳烦二字。”那女官知道女皇看重凌悠然,何况眼下凤国安危还需依靠她,故而态度十分客气。
本心灰意冷的李侧夫听见女儿也要被带走定罪,当即慌了神,慌忙向那女官拼命磕头,然而,那女官板着脸,一副秉公办事的样子。他只好转而求敏郡王,敏郡王虽恼恨他的背叛,却也心疼凌曲漓,又说了不少好话,依旧不顶用。
李侧夫绝望之际,忽而转过方向对着凌悠然跪下行了个大礼,磕头道:“郡主,过去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之错,漓儿虽任性了些,但并未对你做出实质性的伤害,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吧。她被大火所伤,已是上天对我的报应,可怜她还只是个孩子,求你、求郡主帮忙说下情,求求你……”边流泪,边一下又一下地磕起头来。
凌悠然冷眼看了半晌,道:“我为何要帮你?从前我不知求过你父女多少次,然而,你们可有一丝心软?何况,今日众目睽睽,即便我有心,也堵不了悠悠众口。人,都要为自己所为付出代价!你们有今日,皆是咎由自取!”
“呜呜呜。”那厢凌曲漓见李侧夫对凌悠然求情,心中恨怒到了极点,眼珠子都快给瞪出来了。爹爹居然跪地求那贱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那怨毒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正因如此,凌悠然更加不能放过她。凌曲漓必须死,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玉瑾他们的安全。
原本还想说让李侧夫活着,如今看来,这两人必须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不能给自己留后患!
无极门的秘密据点。
冷刚从外面打探消息回来,进到正堂,发现一众属下跪在堂下,而门主云归正端坐在正位的雕花椅上,面沉如水,深蓝的眼,酝酿着风暴。
堂上很静,针落可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心里头有不妙的感觉,犹豫片刻,冷终于还是迈进门内。
云归静而冷的目光静静扫过来,语气之中听不出半分情绪:“回来了?”
平静的语调,却令冷感到不寒而栗。
见此情绪多半猜到自己刻意封锁消息的事情暴露了,因此,他默然地跪在那些属下的最前面,仰着头,双目坦然。
“是冷自作主张,与他们无关,还请门主放过他们,要处置就处置我一人好了。”
云归不语,手轻轻翻动桌面上那对密信,口中淡淡说道:“这些消息皆是尔等打探呈给我,信中表示无忧郡主在京城每日和夫郎外出游玩,吟风弄月,逍遥自在,一切安好。可如今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无忧郡主随太女前往邺城与越国议和,为护太女身受重伤,如今更准备被送往越国为质。街头巷尾,无不相传,随便抓个百姓,都知道的事情,堂堂无极门的密探杀手们,却丝毫不知情,如此无用的人,留之何用?!”
五指猛地一抓,将那堆密信朝着冷兜头撒下,面无表情道:“念及尔等为无极门出生入死多年,你们、走吧!”
“门主!”众人皆惊,心中羞愧难当,却更不愿意离去。
然而,云归却不再看他们:“你们不走,我便走。冷既然能做主张,就让他当无极门的门主罢。”
此言一出,冷愈发无地自容,猛地抽出剑往脖子上抹去,一物蓦然弹了过来,将那剑锋弹开。
云归走至跟前,冷然盯着他片刻,缓缓道:“死太轻易,你自断一臂,从此暗中保护她。若她死,你也不必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