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身体,没有问题么?”杜若迟疑了一小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问道。
今日杜子昂前来,身上的气息分明和月初不一样了,她知道这是服药之后的状态,药效将杜子昂体内的修为通通封住,让他体内真气全无彻底变成一个普通人,除了武艺其他都无法施展。
杜子昂嘴角微微扬起:“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不照样活着。”自保的能力,他自认还是不差的。尤其是近两年,一直有人在追杀他,他还不依旧化险为夷,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行了!不说这些晦气话。走!陪哥哥我喝酒去!”谢随心豪爽的一挥手,左手拎着一坛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酒,右手直接揽上杜子昂的肩膀就把人拖着走,还不忘回头对杜若叫道:“你早点关门,我们俩应该会很晚回来。”
杜若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被街道两旁的红灯笼照成了一片朦胧的橙红色,心中突然多了一些惆怅,不由抬头望着夜空之中依旧未曾停歇的烟火盛宴,缓缓地长叹一口气。
有些人从一开始便不属于对方,有些人从一相遇就注定分离,可是那些人却依旧很努力想要同命运争取一个好的结局,哪怕跌跌撞撞,哪怕遍体鳞伤。
对于杜子昂,杜若是佩服的——一个连自己都能恨得下心来对待的人,也许命运对他而言就不过是一个玩笑,而他要做的就是讲这个玩笑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对于潘慧,杜若是羡慕的——有一个人一直默默地对她关注,为她付出,却从未想过捆绑她的脚步。
至于谢随心……
杜若转身回屋,将大门关上。
她一直认为这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她生命之中的人,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与她的人生捆绑在了一起,让她想要割舍却又会在突然之间有点舍不得。所以,还是不要去多想的好,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谢随心带着杜子昂一路走到凉城最高的楼前方才停下。他指了指屋顶,问道:“敢上去不?”
“有何不可?”杜子昂挑眉,笑容中带着几分狂傲不羁。
不过就是一处高楼,不过就是封了修为,难道还能让他害怕不成!
“哈哈哈!好啊!我发现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对我的胃口了!”谢随心抓着杜子昂的肩膀带着他一起跳上了屋顶。
杜子昂连身形都不曾晃动一下,稳如泰山地站立在倾斜的屋顶上,拍了拍被对方抓皱了的衣领,道:“还是别了,我对男人可不感兴趣。”
谢随心脚下一个踉跄,差点直接从房顶栽了下去。他挥着左手变向对着杜子昂来一下,却发现手中还提着酒坛子,便改为飞起一脚踹了过去。
杜子昂往一旁移动两步,轻松地躲开了谢随心的袭击,而后挑了一个方位坐下,继续欣赏着大年三十的例行烟火盛宴。
谢随心倍感无趣地摸了摸鼻子,在杜子昂身旁一尺坐下,看着漫天的烟火,不语。
一时间,屋顶之上寂静无声,只有两个各怀心事的大男人在对着璀璨的夜空出神。
“你说,如果哪天我死了,会有流星陨落么?”
谢随心拍开酒坛子的红泥封口,端起来猛地灌下一大口,双眼依旧盯着夜空。
杜子昂嗤笑一声,道:“你我又没有来世,何来的流星?”
流星陨落代表着生命的终结与转生。他们这些踏入了仙途的人早已没有来生可言,人死便成灰烬,连完整的魂魄都不能保存,又怎么可能会化作流星给人世间带来最后一份精彩!
“后悔了?”杜子昂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一尺外的那个男人,声音平淡:“后悔又能怎样!”
“是啊!后悔了又能怎样!她早已不是她,而我却还是我。”谢随心又灌下一口酒,任由冰冷的酒水顺着嘴角滑落,第一次将沧桑展露在外人面前。
他对着苍穹大声吼叫:“果然天道有轮回!”所以他才会被如此惩罚。等待了五十年只为还那个女人前生的情分,却不料最终陷入的却是自己。
他爱的明明应该是亡妻,不是么?为何会移情别恋上了其他女人,而偏偏这个女人早已不饮下忘川之水忘却了前世的一切,只有他一个人还深陷在前尘往事之中不能自拔。恨自己,也恨苍天!
杜子昂面无表情地看着突然惆怅起来的剑客,道:“不是请我喝酒的么?为何一人独饮?”
谢随心转头,盯着杜子昂看了良久,忽而大笑起来,将酒坛子递了过去,道:“好小子!”
杜子昂伸手接过,仰起头来灌下一大口又将酒坛丢了回去,笑道:“好酒!”
“我看上的酒自然是好酒!若无好酒如何出剑!”他谢随心既然是一名锋利的剑客,必然也须是一名千杯不醉的酒客。酒越好,他的剑才越快!
“只可惜,已有许久未曾有人陪你一同品尝美酒佳酿。”杜子昂轻笑,却是低头看向了不远处的街角,在不知不觉中已是愣住了。
街角处,有一身绯衣在夜风中飘动,映衬着大街两旁的灯笼,鲜艳灵动。
分明隔了甚远,也看不真切那人的容貌,但是他却知道,那是他的小慧,除此之外,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将一身绯衣穿出那样的风姿。
“他们在放烟火。”谢随心随着杜子昂的目光望去,看清楚了街角的几人,便轻声笑了起来:“她过得很开心。”
“嗯。”杜子昂点头,沉默。只要她开心就好,他想守护的便是她开心的笑容。
“这样好么?你与她之间的距离已经这么……大了。”谢随心夸张地用双手比出一段距离,道:“这今后,你们的距离只会越来越大,你还能确定她会回到你身边么?”
“那又如何?”杜子昂笑得云淡风轻:“我会在原地等她。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即便是五十年上百年,我都会等她。我已有了两百年的寿元,如今我不过三十岁,用剩余的一百七十年来等待她的脚步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