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驾驭冰车在湖上转着圈,朱桢在岸上仔细观察,只见他们驱动冰床的方式多种多样,既可以纯用人力推拉,也可以用绳拖动。
他看到有人将绳索一端,套在床的前立柱上,另一端套在肩膀上,稍一用力,冰床就疾驰如飞。速度上来后,拉车人便顺势坐在车的前头,在冰面上溜一段,以节省体能。
甚至还可以像撑船一样,用根木杖撑行。木杖的一端,装有铁制的枪尖,以及一只铁钩,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凌枪’。
只见车把式先用铁钩钩住堆满沙袋的冰床,使劲向前拉动一段,待冰床越滑越快后,他便跳上去,立在冰床后部,用凌枪的枪尖撑冰前行。也不用再使多少劲,蜻蜓点水一般不断杵着冰面,冰床就能一直保持高速前行。
而且车把式还能用凌枪控制方向,灵活转弯,真跟在撑船一样。
“这法子好啊!它就是冬天的车船,又比车船快多了!”朱棣也明白了老六的意思,从旁赞叹道:“这冰面又硬又平,用冰床运东西又快又省力。我在北平这些年,见老百姓每年入冬就改用这玩意儿运货拉人,一直用到开春冰化。”
“嗯。”朱桢点点头,那些麻袋每袋都装了一百斤沙子,他看到大一些的冰床上堆了十袋,依然可以开的稳稳当当,不费什么力气。
“这玩意儿难学吗?新手多长时间能上路?”朱桢又问道。
老四便拉着他下了冰面,笑道:“你不是说过,实践出真知,斗争长才干吗?下去亲自学一学不就知道了。”
“呃……好吧。”朱桢其实早就心痒难耐,但有偶像包袱,怕滑不好有损形象。但在四哥面前他依旧是个弟弟,便半推半就下了场。
‘熊大’让人弄了辆冰车过来,便亲自在湖中央教‘熊二’,撑起冰床来。
朱桢亲身体会了一下,确实不难。一开始,他掌握不好发力的方向,冰床不走直线,速度也快不起来。但也就是盏茶功夫,他就摸到了门道,操作自如了,速度也就上来了。
只见他站在冰床后端稍一撑,冰床哧溜一声,便向前飞奔出去。风呼呼地从耳鬓吹过去,速度跟纵马疾驰相仿,却又平稳的很。
这只是走直线,拐弯刹车啥的还得另学。
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他基本就能驾驭这具单人床大小的冰车了,当然像四哥那样可以在冰面上急停、漂移、跨越障碍,就不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了。
不过就运个货而已,也不需要这么多花哨的技术。
回到岸边时,朱桢问那车把式道:“这玩意儿制作困难吗?”
“那有啥难的啊?”车把式笑答道:“其实就是一块木板子,下头安两排短腿,短腿下头两根长木脚。是个木匠一天就能捣鼓出好几辆来。”
朱桢蹲下来,仔细观察那具冰车,便见与冰面接触的那两根长木头,就像雪橇的两足。行动原理也跟雪橇差不多,其实就是个冰橇。
“我看你这横木底下包了铜皮啊。”他摸了摸横木底面,包裹的黄色金属皮。
“这是大将军府的玩意儿,当然要精致一些了。”车把式忙解释道:“但其实用铁皮、兽皮,效果都一样。甚至什么也不包,只要把横木打磨的光滑点,也一样能滑。”
“好。”朱桢高兴的点点头,站起来指着那车把式道:“看赏。”
马三宝便掏出一颗金豆子,丢给了那车把式。车把式登时笑开了花,双手捧着金豆子,磕头道谢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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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受赏的可不止那一个车把式,所有的车把式都领到了六王爷许诺的十两银子。而且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完成了他要求的一百圈。
朱桢让人测量了一下,绕湖一圈正好是一里,也就是说,一个时辰内,冰床行进的距离是一百里。
这可不是冰床的急速,因为一是满载,二是很多冰床一起行进,彼此难免互相阻碍,再者频繁的转弯,几乎没法提速,也极大的影响了冰床的速度。
但对朱桢来说,这样的成绩才有意义,因为它最大限度的模拟了冰车队伍,在蜿蜒的河道上集体行进时的状态。当然河道不会有这么多拐弯,但冰车的数量却多得多,所以里外里应该跟这个速度大差不差。
不过跑完圈下来,车把式们的状态却大相径庭,那些靠人力推拉冰车的,明显累的抬不动腿,举不动手,而用凌枪控制冰床的,状态就要好很多。一个个气不喘,脸不红,明显还能继续滑。
于是朱桢就让他们接着滑……当然六王爷不会让他们白出力,这个是另算赏钱的。
目的自然是测试车夫的耐力。结果一直到天黑,他们也没有一个喊累的,都说要是能看清路,自己能滑个通宵。
“这没什么好炫耀的。”朱棣告诉朱桢:“北平这边的车把式都是从早滑到晚,忙的时候,甚至一边吃饭一边滑擦,因为根本不费多少劲。”
“好!”朱桢高兴的连连点头,续航能力其实比短时间的高速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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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哥俩便又一头扎进徐达的书房,一边偷喝老丈人藏的酒,一边兴致勃勃的继续讨论。
“安全起见,只能在白天行车。这个季节天短,不过五个时辰天亮时间还是有的。刨掉中间吃饭休息,还有路上各种突发状况,我们姑且算他一天走四个时辰,那就是四百里!”朱桢沉声道。
“那可真盖了帽儿。”朱棣一边嗦着盐水鸭脖,一边瞠目结舌:“正常辎重运输一天二三十里,你这是十几二十倍的速度呀!从南京到北平两千里路,你这五天就能到了。”
“但估计几万具冰车挤在一起,肯定达不到这个速度。”朱桢沉声道:“但我估计一半的速度应该是有的。”
“那也就需要十天!”朱棣乐得合不拢嘴道:“我说什么来着,就没有你老六解决不了的难题。”
“四哥不要太乐观,别忘了我们没法全程用冰床。”朱桢提醒他。
“对啊。”朱棣一拍脑袋道:“长江它可不结冰。”
“通常来讲,将淮河秦岭连一条线。”朱桢在地图上划了一道红线,沉声道:“南边正常是不结冰的,北边是结冰的。”
“所以说,过了淮河一线,才能用冰车?”朱棣摸着下巴看着地图。
“还不行,冰层得够厚才行,所以得继续往北,正常进了山东才差不多。”朱桢缓缓道:“但今年格外的冷,也许还能再往南一些,兹事体大,得派人实地勘测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