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用力打。”老太君见她一句不肯求饶,越发狠下心来。
啪啪的声音清晰透出,汐奚紧咬贝齿,后背处冷汗涔涔,边上众侍妾掩嘴而笑,讥诮不已。
“够了。”男子话语清冷,睨视一眼。
嬷嬷在老太君的示意下并未停下手中动作,殿泽见他俊脸冷下,似有愠怒。玄衅起身,三两步来到汐奚身侧,大掌将嬷嬷手中的戒尺夺过后,以内力震断丢在边上,“耳朵里进黄汤了是不是?”
殿泽忍俊不禁,见那嬷嬷已被吓得魂不守舍,“觅娘,这戒尺都是书院那些教书先生用的。”
“你给我闭嘴。”老太君拿他没辙,只得重复这样一句话,玄衅见汐奚压着脑袋,拧起的眉头稍有舒缓,柔荑抚着受伤的手背,“上辈子是哑巴么,连喊疼都不会。”
她眼帘微抬,不假思索道,“我忘记了。”
站在老太君身侧的榕善禁不住笑出口,玄衅居高睨望,女子的脸上,有一种说不明的情愫转瞬即逝,是什么,竟能让她连疼都忘记了?
榕善边给老太君捶着双肩,边将步子往一边移去,莲足轻勾,将那断成几瓣的戒尺不着痕迹踢到她面前。
“你——这可是祖上传下的东西,”老太君果然发怒,激动起身。
玄衅蹙眉,朝着边上的殿泽使个眼色后,大步而出,衣袂轻拭,在同汐奚擦身之际,他脚步微顿,语气突然变得格外认真起来,“今夜来东宫,我想睡个好觉。”
她循声望去,男子已迈步走出老远,老太君原想指责,身侧的殿泽忙先一步挡于她身前,“觅娘,多生气,人是会老的。”
“迟早有天被你们气死。”
殿泽示意边上嬷嬷将她搀扶进里屋,他旋过身,只见汐奚已径自朝外走去。
“闯了祸,躲得倒挺快。”男子紧随而上,二人一道出了沁园。
“你胆子不小,得罪了觅娘有你好果子吃。”殿泽明眸微闪,望向她垂在身侧的小手,汐奚突然顿下脚步,正色道:“你们这些人都不是我能得罪的,可我说的话又有谁会信呢?”
二人对视,彼此的眼神,都是他们熟悉的。
干净的瞳仁攫住女子潭底的黑亮,殿泽执起她的手握入掌心,“从在北荒营见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
汐奚面不改色,避开男子视线,“有何不一样。”
“你不用紧张,”殿泽以食指轻拭她手背上的淤青,“只是种感觉罢了,你就像狼,难以驯服的小狼。”听到这般描述,汐奚眉头紧蹙,想要反驳,却被男子抢了先,“狼,虽然凶狠,却能对同伴不离不弃,”他目不斜视,第一次唤出她的名字,“汐奚——”
“嗯?”她想也不想的答应。
“不离,不弃,真正能做到,太难了。”殿泽敛下几许寂寥,汐奚将小手抽回去,今日的他,似乎有些异常。
男子望着空落的掌心,眉角轻扬下,侧身之际,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驻足,“我信,你是清白的。”
汐奚望向他的背影,表情有些吃惊,这里的每个人,每句话,都让人难以捉摸,仿佛藏着很多秘密。殿泽只字未提先前在西宫遇上的那件事,汐奚也当他是玩笑,并未放在心上。
手上的伤并不重,只是整个手背淤青,难看了些,汐奚走入东宫,微叹口气,如今,怕是自己的名声更难听了。
远处,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走上前,稍有不确定地轻唤道,“眉雅。”
女子惊忙回过身来,将汐奚拖到边上,“方才玥姬主子回园里就说了,你怎么样?”
“我没事,”汐奚见她满面紧张,小脸忙瞅向四侧,“你怎么到东宫来了,这儿戒备森严,给爷看见就麻烦了。”
“你放心吧,东宫服侍的人好像都被遣退了,我一路过来连个人影都没有看见,”眉雅同汐奚躲在树荫下,果真,林廊园子间,连脚步声都没有,“我们三人是一同从北荒营出来的,汐奚,还是你命最好。”
她掌心按着手背,刺痛的感觉,让她唇畔勾起苦涩。
眉雅站在身侧,见天色已经暗下来,忙推了下她肩膀,“快进去吧,明日我再去东苑找你。”
“嗯。”汐奚轻应下,身子才出去几步,复又折回,“出去的时候当心点,别让人看见。”
“我知道。”眉雅点下头,望着汐奚的身影踏进殿内,这才小心翼翼将身子隐入林中,并未出去。
东宫内殿,玄衅倚靠在榻上,手中握着书卷,见她进来,便将那书阖起放在边上,“你现在,肯定恨我吧?”
汐奚来到男子跟前,手只要动一下,就疼的厉害,“那块丝绢,爷比谁都清楚。”
“对,我没有说实话。”玄衅大掌扣住汐奚皓腕,轻拉下,女子却是纹丝不动。僵持的动作在男子俊脸拉下之际缓和下来,汐奚挨着榻沿坐下,身子被他健臂揽过去。
“我若真非清白之身,只会在你脸上抹黑,既然这样,爷为何不说实话?”
玄衅手上突用力,将她压在绵软的锦被上,阴鸷逼近,呼吸沉灼喷散在她面上,“不要试图揣测我的想法,汐奚,你这是在命令我?”
她绝没有这般想法,故而,断然摇头,“妾身不敢。”
“记住你今日的话,”玄衅竖起食指,在她菱唇上轻点下,目光牢牢攫住她,“不管你是不敢,还是另有他想,记住我的一句话,不准!”
汐奚感觉到他眼中的疏离,眼帘轻阖道,“是。”
玄衅松开手臂,转身朝向里侧后丢下句话,“睡吧。”
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去,汐奚如释重负,手背上虽然还是会疼,却仍抵挡不住倦意袭来。不知睡了多久,依稀听到耳边有细碎的呻.吟声传来,她双目才睁开,身子却觉一轻,整个人已被挥开,掉到地上。
她痛呼出声,混沌之下,才爬起来就见先前盖着的那床锦被迎面而来,汐奚忙伸手接住,回头一望,却是惊得目瞪口呆,双手一个劲抱着怀里的绵软。
玄衅身着一件黑色寝衣,似是受了伤,整个人趴在榻上,银色长发透过床沿垂落至地面,他俊脸朝向外侧,在这样极致的对比之下,那张面容显得越发阴柔邪魅,却也,带着几许无助。汐奚大为吃惊,手上动作不由松开,锦被掉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