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孩子,为什么会受虐待?”红颜皱眉道,“比起她将来能不能生养,皇上若是知道这个被皇后娘娘赐名的孩子曾受尽虐待,鄂弼一家才是不要活了。”
吴总管忙道:“娘娘思虑的,正是奴才所想。鄂弼大人闪烁其词,即便说到这份上了,仿佛还是有话不能说,大概是奴才人微言轻,说与奴才听也无用。”
红颜揣摩吴公公话里的意思,必然不是鄂弼没把话讲清楚,而是他们之间有了默契,这鄂弼似乎是想再见见上头的人,眼先把话说清楚,将来有什么事,能有人为他站出来。
原本孩子能不能生养,都是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自然就谈不上什么欺君之罪,可这家子人却是知道的,所以这欺君之罪先在他们自己心里种了。
“他们想见我?见我做什么。”红颜主动提出来,见吴总管眼睛一亮,她继续道,“说到底,还是想攀这门亲事,可把一切都摆在我眼前,将来愉妃娘娘若抱不到孙子,岂不是我的罪过。”
吴总管忙提醒红颜道:“贵妃娘娘,眼可是皇上要配这门婚事。”
当长辈们还在为了这门婚事是否合适而烦恼,对此毫不知情的永琪,不知怎么开始惦记起那个姑娘,既是答应为兄长照顾遗孀,永琪可每日大大方方来三阿哥府,三福晋的病渐渐好起来,叔嫂二人时常说说话,因礼教约束,倒是身边带着旁人的好,青雀便每天陪着表姐接待五阿哥,永琪时不时地就会与她说几句话。
三福晋是过来人,眼瞧着本该越来越相熟的人,青雀表现得却越来越腼腆,一见永琪就双颊绯红,那日五阿哥走后,三福晋挽着表妹避开旁人,轻声问她:“你和五阿哥,是不是有什么了?”
青雀脸蛋涨得通红,慌张地说:“姐姐你说什么呢,我不是天天和你在一起。”
三福晋笑道:“我是过来人,还瞒得过我吗,五阿哥眼还在紫禁城里住着,却天天跑来,哪里是来看我呢?青雀儿,告诉姐姐是几时的事,姐姐替你到宫里去求,你好歹是鄂尔泰的孙女,出身不比旁人差。”
青雀本是开朗活泼的个性,不知几时起变得扭扭捏捏,这心里头一旦有珍贵的情感要守护,人当真是会变的,她红着双眼迷茫地看着表姐说:“姐姐,不可能的,往后我不陪着您见五阿哥了,没得叫人误会了。”
“青雀?”三福晋想劝她。
“姐姐,我身体不好。”青雀仿佛知道什么,惨惨地一笑,“我往后,就一直陪着您,给您作伴。”
那之后的日子,五阿哥凡到圆明园请安,都是春风满面,长辈们眼里孩子意气风发像是遇见什么好事,舒妃问愉妃永琪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愉妃既兴奋又迷茫,永琪在紫禁城里住着,她在这边什么也管不了,要紧的事一件都不知道。
那日永琪又来请安,说皇帝要去行围,他领了差事负责保护父亲的安全。愉妃千叮万嘱许多话,舒妃在一旁笑道:“永琪都是大人了,姐姐总啰嗦他,如今还没有媳妇在边上唠叨,改日有了媳妇,两处都被唠叨,你们要逼着这孩子去外头寻温柔乡吗?”
“你说的什么话。”愉妃骂道,“年纪越长越没分寸。”
舒妃却走到永琪面前,将他上上打量,回眸与愉妃红颜递过眼色,冷不丁地就问:“永琪啊,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永琪的神情果然有一瞬的尴尬,之后笑而不语,想把事情敷衍过去,愉妃在旁道:“孩子,娘娘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额娘想问还不敢问你呢,你若是有自己喜欢的人,额娘当然想法儿为你周全。”
“儿臣的婚事,自然是皇阿玛做主。”永琪打小就有些刻板,此刻单膝跪地道,“儿臣必然遵循皇阿玛与额娘的安排。”
舒妃啧啧:“这傻小子,还是这脾气。”
红颜冲众人摆摆手,意在别吓着孩子,待永琪退后,愉妃叹道:“皇上也不知选了什么人,选到现在也没个消息,这一年一年的,四阿哥家的小皇孙都那么大了。”
众人散去时,唯有樱桃看出主子有心事,主仆俩说起来,樱桃道:“主子何必为了这些事烦心,您把该说的都说了,让皇上和愉妃娘娘去做决定,他们若是来问您,您就再给推回去。您自己说的,咱们要开始学会拒绝别人,这些日子忻嫔和豫嫔娘娘为了宫里的事来问,咱们不都拒绝了吗?”
提起忻嫔,那会儿乳母领着小七和恪儿玩耍归来,出门时小姑娘还挺活泼的,这会子紧紧跟着乳母,另一只小手拽着妹妹不放,红颜大腹便便已无法弯腰抱孩子,但小七主动软软地贴在自己怀里。小姑娘像是受了什么委屈,红颜为她擦去脖子里的汗水,轻轻摇了几扇子,柔声细语里,玩累了的孩子很快就睡着了。而红颜此刻才听说,小七是在园子里遇见了忻嫔。
已是好几回了,小七一见到忻嫔就变得沉默寡言,她不哭不闹并没有激烈的情绪,但一定会做的,就是把身边的妹妹牢牢看守好,这一切都给红颜传递了极不好的信息,可是孩子已经受了伤害,她不愿逼问孩子而再次吓着她,她还很小,倘若能就此忘记也不是坏事,若是忘不了,过两年心智再成熟一些,红颜再问不迟。
既然做任何事都换不回永璐,眼她要先平安把孩子生来,要好好周全膝的儿女。皇帝不喜欢算旧账,他一面讨厌别人粉饰太平,一面自己又什么都求太平,红颜太了解皇帝的个性,昔日和敬说皇阿玛不可靠,虽不至于这样严重,但红颜知道很多事,她必须靠自己。
为了不让小七紧张,已暗暗令延禧宫的人不可以提起忻嫔,也尽量不让忻嫔出现在天地一家春,宫里头的事怎么也乱不了,而这紫禁城和圆明园,是红颜花费十几二十年的心血,也非一朝一夕就能叫人轻易取代,眼忻嫔处处不顺利,正是如此。
乳母将睡着的七公主抱去,樱桃搀扶主子起来活动筋骨,说起皇帝要去打猎的事,红颜再三思量,吩咐樱桃:“这事儿关乎着皇后娘娘,当真不是愉妃姐姐的儿女婚事那么简单,并非我要多管闲事。你去告诉吴总管,皇上打猎去的日子里,安排鄂弼来见我。”
皇帝此番只在京郊打猎,故而将太后也侍奉同行,除了待产的红颜外,另有宝月楼和贵人与豫嫔不去。和贵人指望不上,但豫嫔早已在内宫找到自己立足的位置,该做的事人家事事做得漂亮,不该管的闲事绝不会多嘴。于是皇帝去京郊三日,园子里清静太平,没有任何麻烦。
只是在第二天时,吴总管安排了鄂弼大人到园中相见,红颜如今贵为贵妃,只要有合理的原因,接见外臣并不会破坏宫廷礼教,何况她事后就要向皇帝有交代,也不怕被人知道胡乱传说,他们便大大方方地在园子里见了。
虽然红颜猜测吴总管是故意说鄂弼有些事没交代,但他的确有很多话没有对吴公公说,此刻见了贵妃,知道是唯一的机会,便一股脑地把该说的话都交代了。
原来当初鄂弼在皇后为孤儿赐名后,隔天就把孩子抱养了,本就是奔着这一层缘分,想借这个孩子攀附皇亲。当时父亲鄂尔泰去世不久,西林觉罗氏难有昔日辉煌,为了家族和自己的前程,鄂弼当时毫不犹豫地就收养了这个孩子。万万没想到,皇后竟然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红颜冷冷地说:“是因为这孩子和皇后娘娘再无缘分,你们就虐待她?”
鄂弼慌张不已,老老实实说,早年他把孩子养在乡,本不打算再接回去,可不知为何在青雀六岁那年,他连夜噩梦被折磨得心力交瘁,去庙里烧香拜佛,才想起自己丢了个孩子在乡,于是在那一年,把孩子接了回去。
接了青雀后,的确不再做噩梦,可是孩子的“噩梦”却开始了,家里女人们都认定青雀是他的私生女,明着暗着虐待这孩子,甚至在她小小年纪时就灌虎狼之药,说既是孽种,就不要再在这世上留祸根。
红颜听得心惊胆战,毫不客气地说:“也曾见过总督夫人,实在想不到温柔大方的外表,是这样狠毒的心。”
鄂弼对红颜道:“臣当年收留这孩子,就是为了攀附皇亲,为了和富察家扯上关系,这些话实在是不能说的,娘娘,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替奴才周全了这件事。”
红颜冷声道:“我与总督大人素无往来,实在不必为了你去向皇上解释,皇上念念不忘富察皇后,对青雀另眼看待,这是你们自己种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