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的同时,乌昊辰给一侧的婢女使了个眼色,随后,他才不慌不忙地带着人一起走了。
澈公子还沉浸在既喜悦又悲痛的复杂情绪之中,压根儿就没有发现,刚刚的乌昊辰有什么不同。
“这片竹林,想必王爷不陌生吧?”
澈公子看了一眼,自然就想起了当年他随潇潇一起来此救母之事。
“潇潇就住在这里?”
“我说过,她现在正在试着调理,不宜打扰,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让你远远地看她一眼。”
随后,两人在院门外丈余之处站定,乌昊辰对身边的婢女吩咐了一句,“去把窗子打开。记住,定要轻手轻脚,莫要扰了小姐。”
“是,少主。”
很快,那名长相清秀的婢女便进了院子,再慢慢地推门进屋,又过了半晌,才将那竹制的窗子打开。
澈公子瞪大了眼睛,透过窗子,似乎是看到一女子正闭目在调息。
再细看,女子一头银发,虽只是一张侧脸,却透着无尽的风霜。
“这,这是潇潇?”
乌昊辰冷哼一声,“很意外?”
澈公子摇摇头,随后一脸的不相信。
“她是中了毒,还是被咒术反噬了?”
乌昊辰倒是挑眉看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反噬?”
澈公子知道他看自己不顺眼,无非就是因为他害得安潇潇变成这样。
“她的性命可有危险?”
“不好说。”
澈公子再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子内的女人。
那女人的脸上的皱纹,分明就不像是一个只有二十岁年轻的年轻女子,更像是一名四十余岁的妇人。
“你刚刚让我看到的,果然是潇潇?”
“怎么?只是皮相变了,你便认不出来了?”
澈公子被噎,倒也无话可说。
“就算是她的容貌再变,可是基本的眉眼气质,还是不可能会变的。你没看出来?”
澈公子一时倒是有些怀疑起自己的眼睛了。
他们站的位置,原本就有些远,再加上只是她的一张侧脸,澈公子如何就能肯定,那个女子一定是安潇潇?
不过,那侧脸,倒也的确是有几分相似的。
“潇潇怎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救你,她的元气大伤,之后又拼了命的给靖安侯解咒术,自然就会被反噬。变成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是换了旁人,兴许早就化成一堆枯骨了。”
听罢他的话,澈公子的心更是被紧紧地揪了起来。
“乌昊辰,你想想办法,她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乌昊辰一脸不满地瞪着他,“你还说!如果不是你,她如何会变成这样?我再问你,是不是她的容貌不再了,你这心也就不再了?”
“不是,你别误会我的意思。”
澈公子有些急了。
他对潇潇的心,日月可鉴!
“我想说的是,她现在这样子到底是在调息,还是处于了一种半昏迷的状态?她还能不能像以往一样,出来走走?或者是跟我一起说说话?”
“你觉得她这样子,愿意出门吗?”
乌昊辰凉凉地反问了他一句。
澈公子再次被怼,还真是满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了。
“那我现在能为她做什么?”
说了半天,总算是说了一句让乌昊辰听着较为舒心的话了。
“你也是巫族人,你的身上,也同样流着巫族人的血。”
乌昊辰不紧不慢地说了,随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果说,我想要你的心呢?你肯给吗?”
澈公子被他这样惊骇的说法给惊到,显然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了。
“你的母亲也是巫族人,虽然她没有什么天赋,可是不代表了,就是一个无用之人。所以,她遗传到你身上的,除了过目不忘和精于武功的天赋之外,还有强大的意志力。”
澈公子愣了片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年自己被那么残酷的方法训练,后来又入了皇室的暗卫营,所遭受的折磨,绝对非常人可想。
若非是有着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只怕是早就撑不下去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潇潇的容貌可以恢复,她的武功也可以恢复,可是,如果需要你的心呢?你可愿意给?”
澈公子紧紧地盯着乌昊辰的眼睛,试图看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故意逗着他玩儿呢。
“你不要这么紧张。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取。毕竟,你是大渊的摄政王。”
乌昊辰凉凉的笑容,以及那些凉薄的眼神,分明就是在嘲讽他。
“真的需要我的心吗?我的意思是说,真的只用了我的心,她就会好起来?”
“真的。”乌昊辰转了头,并不看他。
“那好。可有时间的限制?”
“自然是越快越好。”乌昊辰的眼神开始有些闪烁了。
“那你可否容我将身后事都逐一安排好?否则,将来便是潇潇真的恢复了,大渊也未必会有她的立足之地。”
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在为了安潇潇着想。
这个男人,还真是不错!
乌昊辰清了一下喉咙,“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说的是心,可不是什么一杯血。若是真的挖出来了,可就没了。”
“没了便没了。这三年,潇潇始终杳无音信,我也一直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心还在跳着。如今知道了她的境况,我自然也要为她做些什么。”
乌昊辰看他眼神坚定,似乎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要将自己的心给剖出来,治好潇潇。
他这样的反应,乌昊辰反倒是有点儿心里打鼓了。
当时,乌昊辰在自己的房间里,有些坐立难安。
早知道,就不出这么一个馊主意了。
想了想,盘膝而坐,宁神静气,慢慢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而此时,澈公子则是在灯下奋笔疾书,一脸肃穆,显然是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一连写了三封书信,随后,交到了青越的手中。
“分别带给皇上、靖安侯以及阿宽。”
“是,王爷。”
青越接了信,却并未曾急着离开。
“王爷,属下若是不在,您这里?”
“不必担心。本王不会有事的。记住,一定要留在摄政王府,保护好小世子。”
“是,王爷。”
青越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大概听说,王爷见到了王妃,并且,王妃的状况不太乐观。
难不成……
青越一想,这心头立马就有些发寒。
转身想要再劝劝王爷,发现王爷正用一种极为寒凉的眼神瞪着自己,顿时吓得身子一哆嗦,立马就走了。
青越刚到了巫族的边界处,就被一道阵法给拦住了。
之后,手上的信件,便悉数到了乌昊辰的手中。
“乌公子,您这是?”
乌昊辰没空理他,将信件打开一一看过之后,便脸色凝重道,“将人带下去,严加看管。”
“是,少主。”
“乌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呀?”
青越还要再喊,没想到被人堵上了嘴巴,一时倒也安静了。
乌昊辰拿着信,脚步有些沉重地到了禁地门口。
这是巫族的禁地,除了圣女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事实上,就算是没有这道规矩,也无人敢硬闯圣地。
因为,数百年来,葬身于禁地中的人,都是明晃晃的例子。
想到当初自己看到奄奄一息的安潇潇时,他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从来不曾想到,她竟然会以一己之力,强行解咒。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教她解这咒术的法门的。
好在,靖安侯所中的咒术不深,可能是因为对方用的药引子量比较轻,所以,才没有直接引发了靖安侯身体各项器官的衰竭。
只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的安潇潇,到底如何了。
凭着两人的血脉关系,他只能感受到她的生命气息。
确定她还活着。
可是到底活得如何了,他也不知道。
而白天澈公子见的那个女人,不过是他刻意让人安排的罢了。
他只要一想起安潇潇为了救他,竟然敢用了那样的法子,他就浑身来气。
不好好地搓磨一下他,乌昊辰都觉得对不起自己这几年的担心了。
也不知道潇潇知道了自己的做法后,会不会怨怪他。
乌昊辰长叹一声,长身玉立,却是一身落寞且孤凉。
纵然,他早就曾预料到了这一幕,可是又能如何呢?
命运的驱使,终归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少主,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身后跟过来了两名婢女,站在了乌昊辰数尺开外的地方。
此处是禁地,哪怕只是站在了门外,多多少少都会让人产生几分的敬重之意。
乌昊辰看着手上的信件,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犹豫再三,还是紧紧地擤着信件,返身离开了。
他设局坑了澈公子一把是真的。
可是想要用这些信件再来刺激一下里面的安潇潇,也是真的。
只是,事到如今,他都不曾下定决心。
万一,潇潇根本就是昏迷着的,那这东西,又有何用?
更糟的是,如果潇潇看到这个之后,不仅没有好转的迹象,反倒是再急得病情加重,那岂非是害了她?
无奈之下,只好重回自己住处,再好好想想,到底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潇潇能平安无事地走出禁地。
只是这个秘密,他暂时,却是不打算要跟某人分享的。
一想到潇潇为了他,差点儿连命都没了。
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过地太痛快了。
乌昊辰自地发忽略了,这三年来澈公子所受的折磨和孤寂,自觉地以为,这一切都是澈公子应该受的。
次日天亮,乌昊辰在竹林里,再次看到了澈公子。
“我已经命人回去安排了。最多五日,你就可以动手了。”
看着澈公子一本正经,且表情严肃的样子,乌昊辰没来由地就想笑。
趁着还没有笑出声来的时候,赶紧别开了脸。
“此事不急。也并非是只需要你的一颗心便够了,需要的药材还多着呢。只不过,你的心是最珍贵,也是最难得的一味药,所以,其它的药材准备齐全之前,你都要活得好好的。”
“我会的。”似乎是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澈公子再一本正经地回答了这样一句。
募地,乌昊辰觉得,这气氛有些怪怪的。
总觉得后背泛凉,可是同时,又实在是想笑。
“时间未到,你还有反悔的机会。事实上,一开始,潇潇就知道有这样的法子来救她。可她执意不肯。所以,在此之前,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留下一封遗书给潇潇。万一之后她起来了,看到你不再了,再怪到我头上,可就不好了。”
那样子,分明就是在说,你死不死的,跟我没关系。千万别让我给你背黑锅!
澈公子的嘴角抽了一下,总觉得现在乌昊辰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欠扁!
想了想,还是忍了。
为了能早日治好潇潇,他什么都可以忍。
“好,我今晚就写!”
听到这一句,乌昊辰再也憋不住,扑哧一声,不过是眨眼间,又快速地以假咳来掩饰了过去。
唯有身后不远处的澈公子,看他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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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左右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