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伟鸿再次回到首都大饭店的时候,龚宝元早就在那里等着的了。抽着烟,不住在门厅转悠,似乎颇为着急。事实上,龚宝元压根就没送小雨回家,小雨自己打车走的。龚宝元尽管憨厚,在女人这个方面,却是“拿得起放得下”,小雨能够跟他这么久,已经是异数了。以往的女孩子,龚宝元一般都是几个月之后就给笔钱打发走。
龚宝元有句名言:我喜欢吃鸡蛋,但不必要在家里养一只下蛋的母鸡。
今晚上请二哥去金秋园做客,才是真正的重点,比较而言,送小雨回家算个什么事?
还好,二哥的车很快就转了回来。
龚宝元连忙大步迎了上去,刘伟鸿放下了车窗,说道:“宝元,坐你的车去吧。”
“哎,好的好的!”
龚宝元连连点头。
刘伟鸿便即下车,将车钥匙交给门童,径直上了龚宝元的小车,向大内驶去。晚上,交通状况良好,很快就来到了红墙碧瓦的禁宫之前。龚宝元接受检查的时候,极为老练,可见是真的经常出入大内。
刘伟鸿稳稳坐着,一切均由龚宝元去交涉。
很快,金秋园那边便同意放行,龚宝元驾车缓缓驶了进去。
金秋园离刘老所居的青松园其实并不远,但彼此之间,自然不会随便窜门子。除非是长住在大内的小朋友,才会窜门子找玩伴。
小车很快在金秋园停稳了,一名年轻的卫士大步走了上来,向刘伟鸿问道:“是刘伟鸿同志吧?”
“是我。”
“你好,请跟我来,首长在里面。”
“好,谢谢!”
刘伟鸿跟在卫士身后向客厅里走去,龚宝元随后跟上。他是金秋园的常客,卫士也就未曾跟他打招呼。
前几天在军队总医院的休息室,刘伟鸿已经与隋安东主席见过面了,不过那一回人多,隋安东主席夸了刘伟鸿几句,未曾深聊。这一回,刘伟鸿等于是受邀而来,却不知隋安东主席要向他作何指示。但刘伟鸿很清楚,这个还是与他“老刘家嫡孙”的身份有关,绝对不仅仅是隋安东主席对他好奇而已。
进到客厅,刘伟鸿略略吃了一惊。
不但隋安东主席在,客厅里还有一位大人物。
中办副主任敬秋仁。
眼下,在大多数高官眼里,敬副主任也许还不算是特别显赫的大人物,中办副主任,正部级干部,固然威风显赫,却也还不算顶级大佬。
但作为重生者,刘伟鸿却非常清楚,敬秋仁副主任随后将要到达一个非同寻常的高度,成为共和国最高决策层的巨头之一。晚上在金秋园见到敬主任与隋安东主席对面而坐,可见敬主任受隋安东主席的重视程度。这个,与刘伟鸿记忆中的信息,完全吻合。
尤其让刘伟鸿吃惊的是,明知道他来了,敬主任亦未曾回避,看来隋安东主席和敬秋仁副主任,都并未打算向他“避讳”这种密切的关系。或者,刘伟鸿太年轻,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一个二十五岁的基层市长,其本身的职务,在这些巨头眼里,自然不值一提。以刘老爷子对金秋园支持的力度而论,隋安东主席几乎可以将刘伟鸿看做是自己的子侄晚辈。
当然,政治人物的心理,是不能这样简单去揣测的。
政治,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
不然,也就无法解释在另一个平行世界,老爷子西去之后,老刘家的失势。不过现在,刘伟鸿已经不是太担心这个问题了。
老爷子还健在!
现在的老刘家,也不是重生前的老刘家。
不用卫士通报,隋安东主席已经看到了刘伟鸿,脸上立即露出和蔼的笑容,说道:“伟鸿来了,请过来坐吧……”
声音随和,也并未起身,完全是对待亲近晚辈子侄的态度。
刘伟鸿却不能如此托大,疾步上前,向隋安东主席深深鞠躬,说道:“总书记好!”
“好,好……”
隋安东主席益发的和蔼了。
刘伟鸿又向敬秋仁鞠躬为礼:“敬副主任好!”
“你好。你是刘伟鸿同志,刘成家同志的小孩?”
敬秋仁显然对刘伟鸿也比较感兴趣,微笑着问道。
“是的,敬副主任,我爸爸是刘成家。”
刘伟鸿恭恭敬敬地答道。
敬秋仁笑着说道:“好啊,年少有为,不愧是成家军长的小孩,虎父无犬子。”
敬秋仁的年纪,也比刘成家要大,而且论出身的话,敬副主任亦是最正宗的红二代,京师世家子。长辈的气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见完礼,刘伟鸿便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了,腰杆挺得笔直,专注地望向隋安东主席。
龚宝元也跟了进来,一声不响的在刘伟鸿身边的沙发里落座。虽是嫡亲甥舅,在这庄严神圣的所在,龚宝元亦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当然,如果是纯粹的家庭聚会,龚宝元也不至于如此紧张,会放松一些。
隋安东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刘伟鸿,微笑说道:“伟鸿啊,听说你和宝元是好朋友?”
一开口就问到晚辈之间的“私人交情”,看上去,今晚上这个召见其实就是闲聊,气氛比较轻松。
刘伟鸿忙即欠了欠身子,说道:“是的,总书记,我和宝元是朋友,时常会在一起聚聚,聊天说话。”
“呵呵,这就好嘛。年轻人之间,比较有共同话题,是要多加交往。宝元这孩子,为人比较憨厚,伟鸿你可以多教教他。”
隋安东主席益发和蔼地说道,完全是一位长辈在关心晚辈成长。
“总书记过奖了,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教宝元的。相互帮助,相互学习。”
刘伟鸿中规中矩地答道。
“嗯,好!”
隋安东主席频频颔首,对刘伟鸿的表现,相当的满意。至少看上去是相当的满意。这个年轻人,不骄不躁,进退有据,果然不愧是老刘家的嫡系子弟,气度非同一般。
敬秋仁忽然问道:“伟鸿同志,听说你现在在基层工作,担任过楚南省林庆县的组织部长?”
通常情况下,上官在座,其他人是不会随便开口的。尽管眼下看上去像是闲聊拉家常,敬秋仁亦不会犯这个忌讳。忽然开口询问,自是因为敬秋仁压根就没有将自己当做是陪客。隋安东主席请他在一起与刘伟鸿谈话,绝非是无目的之举。
“是的,敬副主任,我去年四月份到十一月份,担任林庆县委组织部长的职务。”
刘伟鸿对敬秋仁同样恭恭敬敬,不愿稍有怠慢。
“呵呵,总书记刚才就跟我在谈这个话题。你在林庆县搞出来的那个干部任免公示制度,非常好啊,开创了干部任免监督工作的先河,是一个了不起的创举。我们以前的干部任免流程,不够公开透明,对干部尤其是党员领导干部的监督,不是那么到位。这个任免公示制度出台之后,有望解决这个问题。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眼光见识,很了不起。”
敬秋仁笑呵呵的,对刘伟鸿极为赞赏。至于这个赞赏,到底是有几分看在老刘家的大招牌上,有几分是因为刘伟鸿“了不起的创举”,就不是那么好分辨了。在这种场合的谈话,单单只听字面意思,很可能与谈话者实际的意思南辕北辙。刘伟鸿可不敢飘飘然。
敬秋仁眼下是中办副主任,并不主管组织工作。不过谈起组织工作的话题,却丝毫也没有迟滞之处,刘伟鸿内心也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在另一个平行世界,就在今年的全国党代会之后,敬秋仁将出任政治局候补委员,中组部部长,执掌组织大权。
当然,历史轨迹已经略略发生了偏移,是否还会回到原先的轨迹之上,现在不大好说。
刘伟鸿连忙谦逊地说道:“这也只是一个尝试,能够为党的组织工作提供一些有益的思路,是我以前没有想到的。主要是上级党组织的英明领导,我个人没有做什么工作。”
隋安东主席哈哈一笑,说道:“伟鸿啊,谦虚谨慎,果然是很好的。但年轻人锐意上进,肯动脑筋,肯干实事,这个就更好了。事实证明,你搞出来的那个公示制度,是很有效果的。时机成熟的时候,可以在全国推广。”
刘伟鸿忙即向隋安东主席欠了欠身子,说道:“总书记英明。”
隋安东主席便微笑颔首。
刘伟鸿的谦虚懂礼,给总书记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就着干部任免公示制度的话题,又再聊了几句,隋安东主席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问道:“伟鸿,刘老的病情怎么样,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吧?”
刘伟鸿说道:“谢谢总书记关心,这几天病情基本稳定下来了。”
隋安东主席便频频点头,很是欣慰。
其实,老爷子病情如何,自有专人及时向他汇报,又何必要问刘伟鸿才能知道?这也是表示一种关心。
“伟鸿同志,听说这几天,成家同志都守候在医院?”
敬秋仁像是很随意地问道。
刘伟鸿心里微微一凛,随即正色答道:“是的,敬副主任,我父亲这几天一直都守候在医院,须臾不离。”
敬秋仁便不经意地和隋安东主席交流了一下眼神,微笑点头,赞叹了几句。
刘伟鸿嘴角也闪过一抹笑意。
极淡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