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先生,咱们的人……都没了。”
王三一脸伤痛的站在玉先生跟前:“严家少奶奶、贤妃、邢虎、赵大福都跑到宫里救驾,将咱们在宫里的钉子都斩杀干净,混在流民中的人手也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玉先生听的一惊,猛的站了起来:“行刺狗皇帝的人呢?”
“被……姓郑的那个女人给……”
王三低头,咬牙切齿道:“先生曾说过姓郑的女子不可靠,可偏偏就有人撺夺着主子将那个女人送进宫里,若不然,说不定这会儿咱们主子已经登上龙位了。”
玉先生颓然坐倒,摆了摆手:“那个时候,便是郑女不救驾,也自有人救,狗皇帝是死不了的,郑女倒也机灵,用一次救驾之功换取皇帝的信任,留她在宫中吧,以后说不得还用得着呢。”
“是!”
王三对玉先生很是敬佩,几乎言听计从。
玉先生又长叹一声:“时也命也,看来德庆帝命不该绝啊!罢,罢,咱们以后再做打算吧,王三,你安排一下咱们马上离开京城,不能再给主子添乱了。”
王三咬牙答应一声转身离开。
李鸾儿写了一天认错书,等到她将认错书写好叫严承悦满意的时候,京城的叛乱已经彻底的平定了,整个京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安宁,可是,路上行人,做小买卖的小商人,店铺的掌柜伙计眼中都有着掩不住的沉痛。
被夷为平地的小巷子,还冒着黑烟的被烧毁的民居,大户人家那高高的青砖围墙上战火的痕迹,都向世人一再展现这座华美的城池到底遭受了怎样的破坏。
官家亲自出面带着几位大臣往京城四处走了一遭。眼见了不少百姓的尸首,还有失去父母的孩童哇哇哭叫,他心里也不好受,下了旨叫东府和刑部一起追查挑起叛乱的根源,又从内府拿出不少钱来安顿百姓。
官家出面拿了钱,底下的大臣也都不得不表示了一番,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心意。五城兵马司的官员也带人开始清理被损坏烧毁的街市。各处百姓自发的组织起来埋莽死亡的邻里。
将京城内里安顿好,官家开始论功行赏,李家兄妹救驾御敌有功。自然是要行封赏的。
只是,这样大的功劳,结果圣旨下来,只封了顾大娘子一个郡主的头衔。为御敌累到吐血至今倒床不起的李春竟然没有任何的赏赐,李凤儿还是做她的贤妃。一点好处都没得着,倒是那个郑美人因着为官家挨了一刀从冷宫中放了出来,单赐一宫居住。
对于自己的功劳,李鸾儿倒也没想过讨赏什么的。李凤儿如今做到贤妃,位份只比皇后低那么一些,也算是后宫中顶尖的人物了。想来官家也是封无可封的,这也能理解。可是,李春那样大的功劳结果竟然什么都没得着,李鸾儿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倒是李春很能想得开,只说他立功也是想封妻荫子的,如今自己娘子得了封赏就比什么都好。
顾大娘子其实心里也不好受。
她是真的心疼李春,且也愿意叫李春得居高位,对于那个郡主的封赏她是不乐意要的,为此,顾大娘子等后宫中安稳之后专门进宫去寻王太后。
当顾大娘子将她的想法说出来时,王太后却是长叹一声,搂了她近前:“傻孩子,姨母叫官家把你相公的封赏放到你身上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净是看不到呢,你在顾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姨母能不明白,姨母便是要叫你身居高位,从此之后叫那付姨娘和顾二娘子见你一次都要行一次大礼,叫她们在你面前再也不能拿起架子来。”
顾大娘子垂头:“我也没想和她们计较,我只想着见了她们心烦不见便是了,哪里用得着如此,再者说,相公为着将鞑子挡在京城外边累的都吐血了,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我每每见到就难受,相公险些战死立下功劳,我怎么能窃居呢,我成什么了。”
“你啊你。”王太后都有些不知道如何说顾大娘子了:“你那个相公我原瞧着傻乎乎的配不上你,如今瞧着倒还成,虽然不聪明,可有一把子力气,武艺也好,上阵杀敌总是能立下天大功劳的,以后官位必然也小不了,再加上你那两个小姑子一个比一个厉害,宛儿啊,你想想,这天底下有哪个女子敢在乱民之中冲到宫中救驾,偏鸾丫头和凤丫头就敢,她们那样的胆量心性,又都是极聪明的人,你若一直如此,说不得哪时候要被人看不起的,姨母也是为了你以后着想,才……”
看顾大娘子还是有些不赞同,王太后将脸一板:“怎的?你们还不满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君家就是一个都不赏,你们难道还有所怨言不成。”
吓的顾大娘子站起来连声说不敢。
王太后看她吓的小脸都白了,一时也是心疼,拽她坐下柔声安抚:“就你们家那三个一身的武艺,想要再立功都是极容易的,宛儿啊,姨母跟你保证,下次你家相公立下功劳必然好好的封赏他可好?”
顾大娘子看王太后是下定了决心的,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呐呐的应下。
除去李家外,邢家立的功劳也是极大的,邢家父子都有封赏,只那邢虎却是个精明人物,竟然坚辞不受,马家的马涛也拒了官家的封赏,倒是赵大福官位上又升了一级。
李鸾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顾大娘子将刚她在宫里和王太后所说的话一点点讲出来,最后,顾大娘子满面羞愧:“妹子,都是嫂子不好,若不是我,相公也不会……”
李鸾儿这会儿子倒也想开了,一摆手:“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再者,嫂子得了赏也是咱家的好事,我也没的不高兴的,就是哥哥也替嫂子高兴,我看,嫂子还是欢欢喜喜的接了这郡主的封赏,以后。你出门应酬做客可就不是白身了。哪家的太太奶奶的见了你不得恭敬着,我那三个侄子也能跟着你沾些好处。”
顾大娘子见李鸾儿这么说,便也不再纠结。除去照顾孩子外,就一心照顾李春。
李鸾儿琢磨着邢虎和马涛那都是老狐狸似的人物,这两个人拒了封赏必有原因,就想着她家没什么封赏或者也是一件好事。后来又听严承悦说官家没有封赏李春是要大用他的,叫李鸾儿不必担忧。李鸾儿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京城内安定下来,京城外却还有许多流民不散,官家担心流民聚集的时间久了再次出现变故,便想着微服出巡去好好的察看一番。太后听说之后屡劝不下,只能叫官家将李凤儿也带上,另外多带侍卫。
而那位郑美人听到官家要出京的消息。便求着也要跟去,只说如果官家遇到危险她还能以身替之。若不叫她跟,她顺宫中必然担惊受怕不得安宁,官家被她缠的无法,也只得叫她跟上。
这日,于希寻了两辆青油布马车,官家和李凤儿还有郑美人都换了平民百姓的服饰,于希和柳木也妆扮一番,另外,邢虎和马涛也都扮成家丁伺侯在一旁。
官家带着李凤儿和郑美人坐上一辆马车,于希和柳木和另外两个小宫女坐了一辆马车,邢虎和马涛则是骑马守护两侧出了宫门,用了约摸一个时辰的功夫出了京城大门。
在京城里虽然才经战乱可四处还是一片太平盛世之象,一出京城,却变的荒凉凄惨。
城外的许多庄子田地都被蝗灾折腾的寸草不生,城外搭了许多的窝棚,里边都住满了灾民,因为久旱,这些灾民每一个都是满身的泥土,脸上更是烟火色,再加上因为长期没有食物,一个个瘦的如干柴架一般,叫人瞧了都心惊胆战。
马车才没走多少路就看到好几起灾民争抢食物打到头破血流的景象,现甚至看到有的灾民病死倒下,才断气尸首就被人刮分干净。
官家看的面色沉痛,郑美人更是眼中带着惧怕,倒是李凤儿却是一脸的平静。
李凤儿出身乡野,像这样的灾年景象她是见过的,且她挨过饿,吃过苦受过罪,心性已经变的坚硬之极,这种景象实不能打动她。
“陛下,他们真的好可怜啊!”
郑美人坐在车内看着灾民一副同情的样子,用着娇滴滴的声音和德庆帝建议:“这些人也都是陛下的子民,妾瞧着他们如此实在于心不忍,临出宫之时,妾叫人带了许多的吃食,有馒头,有胡饼,还有好些点心,不如分他们一些吧。”
德庆帝听的直点头:“你有心了。”
李凤儿听了却忍不住皱眉:“郑女,出宫在外,陛下是微服私巡,你我不得再称陛下,该称相公,免的叫有心人听到惹出乱子来。”
“是,凤儿姐姐说的是,我知道了。”郑美人脸上带着几分委屈:“都是我思虑不周,我有错处姐姐该当指出来。”
说着话,她还郑重的对李凤儿道了声谢。
德庆帝看的笑了起来,一手搂了李凤儿:“还是朕的凤儿最细心妥贴不过了。”
他又看看郑美人:“你也不错。”
李凤儿咬咬牙:“相公,郑女带的吃食还是不要分了,免的出乱子。”
郑美人一听更加委屈:“凤儿姐姐,我,我也是一番好心,这些灾民实在太过可怜,那些吃食咱们一顿不吃没什么,总归也饿不着,可是,说不得就是一个馒头一个胡饼就能救上一条人命,姐姐怎么能,怎么能阻止,姐姐实在……”
她一双妙目看着李凤儿,那意思是李凤儿太心狠,太自私自利。
李凤儿脾气本来就爆,听她这么说,自然生气,大声道:“你知道什么,那是久饿的流民,流民堆里你也敢放吃食,你不要命了。”
郑美人眼中泪水滚滚掉落:“相公,我,我……”
德庆帝又瞧了一眼外边的灾民,好些年老体弱的灾民眼瞧着就要倒下了,还有那婴孩饿的哇哇直叫,他也是一时心软了,摆了摆手:“凤儿,只是舍些吃食,流民该感激咱们的,怎么会出乱子。”
“相公。”李凤儿一瞪眼:“不成,这吃食舍不得。”
她这里话未说完,那边郑美人已经隔了车帘子朝外扔出去许多馒头。
李凤儿阻止不得,只能气的狠狠的扇了郑美人一个耳光:“你个无知的蠢人,你……惹下大祸了。”
德庆帝有些不满,抓住李凤儿的手:“她也不过是好心,你打她做甚,你若不乐意见她回宫之后朕不到她宫里便是了,你何至于总和她过不去。”
李凤儿真是气笑了,一气之下有些口不择言:“我和她过不去?我犯得着和她过不去么?她算个什么东西,相公,她没见过世面其蠢如猪,难道你也蠢么,就由着她……”
“馒头,馒头……”
李凤儿话没说完,车子外流民已经乱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