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莲边说边观察老爷的神色,只见老爷脸色铁青,眼睛也越睁越大,显然是动气了,俞莲声音低了下去:“后就听孙先生说‘小的也是跟他们这么说的,只是夫人,还差五十万两银子,咱们要上哪儿去筹?’夫人就说‘实在不行就想办法把庄子和铺子卖了……’”
李敬贤怒火中烧,猛然直起身子,一把抓住俞莲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瞪着眼,那话仿佛从齿缝间迸出来,带着灼人的火气:“你说的可是实情?”
俞莲吓的小脸苍白,惶恐的看着老爷,颤着声:“妾身不敢撒谎,这事妾身一直藏在心里,从未对任何人说起,直到昨天叶家闹起来,又见老爷为此事愁眉不展,妾身才斗胆说与老爷听。”
李敬贤瞪了她半响,俞莲素来胆小怯弱,说话都不敢大声一点,这种话就是让她编她也未必编的出来,李敬贤推开俞莲,俞莲站不稳跌坐在地上。李敬贤翻身下榻,就穿着布袜背着手,在房中踱来踱去。
该死的韩氏,居然瞒着他去借印子钱,数目还如此巨大,这贱人到底瞒着他做了什么?难怪贱人要撺掇他卖掉叶氏留下的产业,原来是想把产业骗了过去还印子钱,原来今日之祸都源自韩氏,害的他名誉扫地,一个不慎,多年心血都将毁于一旦。
“这个贱人。这个贱人……”李敬贤已经找到任何形容词来表达内心的愤怒,他猛的一拂袖,就往门外走去。
俞莲急忙喊道:“老爷,您没穿靴子……”
李敬贤像一团风暴冲进了宁和堂,一脚踹开了宁和堂的大门。吓的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呆若木鸡。气都不敢喘一下。
韩氏正在卸妆准备梳洗,听见一声巨响,错愕着看姜妈妈:“出了什么事?”
姜妈妈也是愕然。正待出去看看,就见老爷黑着一张脸,怒目喷火大步走进来。如同煞星降临。魔鬼出世。
两人皆是心里一沉,随即惶恐起来。
“不相干的人,都给我滚出去。”李敬贤双目赤红,恶狠狠的盯着韩氏,大声喝道。
一声爆喝,震的大家耳朵嗡嗡响,丫头们慌忙躲了出去。
看老爷这架势,似要杀人。姜妈妈果断的也退了下去,去搬救兵。
韩氏从没见过老爷这种可怕的神情,当初她放毒蛇。老爷也没这般怒气冲天,加上她原本就心虚。一时间,吓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老……老爷,出……出了什么事?”
李敬贤指着韩氏:“你给我跪下。”
韩氏两脚发软,扑通就跪了下去,问都不敢问,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印子钱的事露馅了。
李敬贤扭头去开放在床头的柜子,把里面的东西全倒了出来,没有,又去开衣柜,把韩氏的衣裳一件件全扔了出来,最后在檀木箱子里找到一个红漆鎏金雕海棠花图案的匣子。
“把它打开。”李敬贤把匣子扔到韩氏面前。
韩氏终于撑不住瘫在地上,面无人色,她借印子钱的契据可都在匣子里,老爷必定是什么都知道了。可是,是谁说出去的?这件事她进行的极为隐秘,府里也就姜妈妈和孙先生知情,孙先生已经离开了,姜妈妈是绝对不会说的,是谁?是谁?
“我叫你打开,听见没有?”李敬贤大声吼道。
韩氏打了个哆嗦,抬头哀哀切切的看着老爷:“老爷,你是要做什么?”
李敬贤恨声道:“你是要我拿斧头来劈,还是你自己老老实实打开。”
韩氏心知今日过不去了,她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身体却不听使唤的颤抖,不可抑制的颤抖,她抖抖索索的摸出钥匙,插了半天都没能把钥匙插入锁孔。
李敬贤就这样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知道韩氏把所有要紧的东西都藏在这匣子里,若是待会儿打开,果真有那些东西,他就亲手掐死她。
“咔嚓”一声响,锁开了。
李敬贤一脚踢翻匣子,里面滚出几根金条还有几份文书还几张薄纸。李敬贤瞄了一眼,弯腰捡起那几张纸,一张高达二十万两白银的借据赫然眼前,李敬贤匆匆扫过,二十万两白银,月利六千,期限半年,落款签字韩秋月,并有鲜红手印,再看第二张,五十万两白银,月利三万,期限半年,同样是韩秋月的落款和手印……李敬贤也开始发抖了,他又捡起地上的文书,翻找一边,发现这间大宅的房契不见了。
“房契呢?这些你又做何解释?”李敬贤抖着下唇,声音控制不好,有点破嗓。
韩氏动了动嘴唇,在想,要如何解释才能让老爷不那么生气。没等她想好,只觉喉咙一紧,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说……”李敬贤掐住她的脖子,逼问道。
韩氏被掐的喘不上气来,艰难道:“我说……我说……”
李敬贤松了两分劲,警告道:“你若是敢有半句虚言,老子今天就灭了你。”
韩氏哪里还顾得上组织语言,哀声道:“房契抵押了,老爷……妾苫是想多赚点银子,好给明则也置办一份像样的产业,明允拥有那么多,明则却什么也没有……大家都说开矿山好赚钱,所以妾身就找门路参了几股……”
李敬贤挥手一把巴掌扇过去,将韩氏扇出老远,摔倒在地上。李敬贤气的脖子粗,额上青筋都爆了起来,指着韩氏咬牙切齿道:“所以,你就把家里的积蓄都投了进去,还把宅子抵押出去借印子钱?愚妇,简直愚不可及……”
李敬贤来回走了几步,又骂道:“你胆子真不小啊你,能干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就敢学人家开矿山,把所有家当都砸进去,你当老爷我是死人吗?我问你,那矿山呢?”
韩氏呜咽着:“赔了,卖了,卖了……二十三万。”
李敬贤出离的愤怒,上前两步就想一脚踹死这个贱人。
韩氏连滚带爬的躲开了去,缩在角落里哭:“妾身也不想这样的啊!妾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
“你还有脸说你是为了这个家?你败光了家产,又把主意打到明允身上,叫我豁出老脸去说动明允,什么重置产业,都是屁话,你分明就是想把铺子买了,好拿去填补你的亏空,贱人,贱人……当初我就不该心软许你重新进门,你个扫把星,你毁了本老爷的前程,毁了本老爷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家业,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李敬贤上前一把扯住韩氏的头发,往墙上撞。
“救命啊……杀人啦……”韩氏杀猪般的惨叫起来。
李明则得到消息,一边命人火速去告知李明允,自己慌乱的穿衣穿鞋。
姜妈妈思忖着若是印子钱的事暴露,只怕大少爷去了也没用,眼下能镇得住老爷的就只有老太太了,可老太太还病着……一番挣扎,姜妈妈一咬牙又跑去朝晖堂。
李明允和林兰一直坐等宁和堂那边传来动静,果然,消息就来了。
李明则夫妻最先赶到宁和堂,韩氏已经快被渣爹撞死了,衣裳也破了,额头上都是血,头发散乱,不住的哀求:“老爷别打了……别打了……”
李明则被眼前惨烈的情形惊呆了,也顾不得惧怕父亲的威严,冲上去,紧紧抓住父亲的手,制止他再打母亲。
“父亲,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李明则急声道。
李敬贤此时已经红了眼,哪里肯听劝,吼道:“你滚开,她不是你母亲,她是这个家的罪人,是祸害……”
丁若妍看着心惊肉跳,不敢过去,只远远的跪下,哀求道:“请父亲息怒。”
明则不知道母亲犯了什么过错,让父亲如此震怒,可不管怎样,他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被打死。
明则痛苦道:“父亲,请您看在儿子的面子上饶了母亲吧!母亲再不是,她好歹也是您的结发妻子呀……”
不提结发妻子还好,一提李敬贤更火光,怒喝道:“你放不放手?放手!”
李明则僵持了一下放开手,跪地恳求道:“父亲,您心里有气,就打儿子吧!母亲的过错,儿子替母亲来承担。”说完,咚咚的磕头不停。
“父亲,儿子不知母亲做错了什么,但是父亲若真打死了母亲……御史们正愁找不到父亲的错处,父亲可不能在这节骨眼眼上沉不住气呀!”李明允上前拱手相劝。就这样让老巫婆死了,也太便宜她了。
李明允一语惊醒癫狂人,李敬贤顿时清醒过来。松开手,恨声道:“打死你个贱人,还脏了本老爷的手。”却是又踹了一脚
韩氏一声哀嚎,连忙爬到儿子身边,求庇护,犹如惊弓之鸟。
林兰站在丁若妍身边,冷眼看着这场闹剧,渣爹出手可真狠啊!看把老巫婆打的鼻青脸肿,鲜血满头,没脑震荡吧!可千万别痴了傻了,傻子可是不知道什么叫痛苦的。()